允祀沒有再問,而是讓珠玉下去了。
他看了眼蘇依的名字,想著或許要試一下蘇依的表現。
第二日,他就帶著蘇依來到了棺木前,對蘇依道:“我已經查清楚了,是這棺木中的女屍害死了你父親。”
就這麼一句話,他就將鞭子遞給了蘇依。
只要蘇依忍心對這紅棺木出手,他就能相信,蘇依與這女屍沒有半點關係。
想到了當初他和茗微拿著鞭子來抽這棺木的時候,蘇依還阻止了下。
他以爲蘇依會猶豫。
卻沒想到,蘇依直接拿過了鞭子,雙眼發紅地道:“兇手不是宋茗微嗎?”
“不是。”允祀頓了下,道:“女屍在那天就被放出來了,茗微已經死在了女屍的手下。想來,你已經看出了端倪。”
這時候不少人看了過來,見蘇依拿起鞭子,而首領卻肯定地說明,宋茗微根本不是殺人兇手,都議論紛紛了起來。
蘇依點了下頭,道:“我聽巫醫說,是被妖物給擰斷了脖子。”
其他幾人一聽這話,心裡都震驚了起來。
老漢一生淳樸熱情,卻沒想到死了,卻是這麼慘烈的死法,不由得對棺木裡頭的女屍愈發痛恨。
“蘇依,用鞭子抽那棺木,下手別輕了,否則你爹就死地冤枉了。”
“是啊,首領,難道咱們就拿那個棺木沒有辦法了嗎?這一個月陸陸續續有人失蹤,我懷疑就是被那裡頭的妖怪給吃了。”
允祀沒有回答,而是側頭看向蘇依。
細細觀察著蘇依的情緒和肢體狀態,見她沒有半點慌張,也表現出了對那棺木的恨意。
這個恨意,騙不了人。
難道,之前他的一切推測都是錯的?
蘇依與那女屍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那,到底是誰呢?是誰拿了他的血,又是誰放了女屍?
他皺著眉頭,見蘇依高高地舉起鞭子,鞭子在地上打了兩下,地面焦黑裂開,她道:“既我父親的仇得有我親自來報,你們都讓開,我要將這口棺木抽爛!”
宋茗微直挺挺地坐著,她看得到蘇依那雙絕美的眸子迸發出來的得意和高高在上的虐殺意味。
宋茗微的雙手緊握成全,身體止不住地僵硬了起來。
她看向了允祀,允祀卻只是盯著蘇依看。
她忽然搖了搖頭,除了蘇依和女屍,又會有誰知道她在這,誰又能猜得到,她就在這!
她咬著脣,雙手緊緊地護著肚子,蜷縮了起來。
她知道,接下來,將會疼地生不如死,而她無從躲藏。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聽得了鞭子劃破天空的痕跡,宋茗微只覺得絕望極了。
“哇,快看,那是什麼?”
有人指著天際,只見一道火紅彩霞從天而降,赤紅的身影在空中一閃,直直地落在了眼前。
那一個鞭子被他拽入手中,他單手一甩,蘇依顧不得表現虛弱,只想拽回來,卻沒想到,那人身上一道藍光陡然射入她的手心,她渾身發麻,竟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將那鞭子丟在了一邊。
赤紅的袈裟,金色的權杖,一個俊美無儔的大和尚就這般站在了他們面前,讓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花了。
宋茗微見疼痛沒來,詫異了起來,她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棺木外頭那赤紅的袈裟,心咚的一跳。
師父,是師父來了……
她怔怔看著,那一瞬間眼眶不受控制地溼了。
“師父,師父!”她激動地喚著師父,雖然她知道,師父不可能聽到。
可她終究近一年沒有看到師父,她以爲他已經沒了……
畢竟師父今年二十五了。
師父回頭了,像是能看到她那般,回頭看她。
那一眼,萬般慈愛,千般心痛,絲絲縷縷都傳來,宋茗微看得渾身一僵。
師父,他知道我在這?
他是來救我的?
宋茗微的呼吸都停了,她猛地趴在了棺木上,拍著棺木,想要更確定自己的判斷到底是對還是錯。
就聽得允祀說話了。
“你是……雍親王?”
衆人一聽,頓時眼前一亮。
這就是大梁赫赫有名的雍親王殿下,佛門聖僧法力無邊,只收宋茗微一人爲徒!
他是宋茗微的師父。
允稷看了允祀一眼,那一眼雖也是淡淡的,卻莫名地讓人感覺到了幾分惱怒。
“是,我是來救我徒兒的。”
阿四五鼠他們一聽欣喜若狂,就要進帳篷裡頭將宋茗微的“屍體”搬出來,卻見他突然轉身,受按在了棺木上。
“雍親王,王妃在帳篷裡。”
他們以爲自己提醒地適當,卻沒想到雍親王卻道:“那個東西,我一會兒收拾。”
蘇依本是不怕的,不過是一個佛門高僧。
她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門的佛法是高強,可是遇上了魔,到底也是勢均力敵,甚至有時候,根本不是魔的對手。
所以這世上,佛有不少人,然而魔心智和身體產生巨大變化,能熬得住的人並不多,千古下來也就一個。
然而,當她看到雍親王的手按在棺木上,棺蓋一點一點打開。
這一幕震驚了她的眼。
這……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這棺木是用魔法封印的,尋常的本事哪兒能打得開!
“你……到底是誰?”
蘇依開始慌張了起來,她不由得回頭看向了主營帳。
娘,快阻止他。
然而,主營帳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允祀眉頭擰了下,忽然就走到了允稷旁邊。
不知道爲何,他對允稷沒有半點排斥。
難道是兄弟之情?
其他人想要過去,阿忠卻道:“別過去,太嚇人了,等聖僧將那裡頭的妖物殺了,咱們再過去。”
其他人紛紛點頭。
阿四和五鼠他們對視了一眼,就跨了過去,來到了允祀身後。
棺木全然開了。
宋茗微因爲適應不了光芒,閉著眼睛手緊張地攥成拳。
她知道,她狼狽極了。
一個多月的日子,她就在這,吃喝拉撒,沒有洗澡,蓬頭垢面,身上紅白的東西黏連,整個人彷彿是從血裡撈出來似的。
就算是允祀也認不出她吧。
允祀一見宋茗微,當即就要抽出刀來。
這就是女屍?
那個河伯新娘?
宋茗微聽得那刀嘩啦一聲響,她當即就落下淚來,果然,允祀已經認不出她了。
她不敢擡頭,她的臉都是可怖的疤痕。
一個見不得人的鬼模樣。
就在她瑟瑟發抖,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一隻大手握緊了她的拳頭,道:“別害怕,到師父這裡來。”
宋茗微聽了這話,當即泣不成聲。
允祀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允稷。
允稷將宋茗微從那棺木中抱了出來,也不管她身上多少噁心地令人作嘔的東西,就這般抱著宋茗微出來,手輕輕地拍著宋茗微的背。
“茗微,沒事了,沒事了。”
宋茗微嗚咽一聲,撲通跪了下來。
“多謝師父救命之恩!”她的聲音一出,全場震驚!
就連阿四和五鼠他們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整地和鬼一樣的人是宋茗微?
這怎麼可能?
她的衣裳都裂開了,後背一道道被鞭笞的傷痕十分嚇人。
她滿頭紅白之物,渾身冒著惡臭,這樣的人會是他們的王妃?
允稷拉著宋茗微起來,單手在那棺木上用力一按。
宋茗微只覺得一層禁制解開,身上再沒有感覺和那紅色棺木有任何聯繫。
然後就聽到了紅色棺木震裂,轟地一聲裂成了碎片,熊熊的藍色焰火燒著,就聽得主營帳裡頭有一個女子發出了慘叫聲。
阿四他們一聽,連忙趕去主營帳,只看著裡頭本是宋茗微的屍體陡然變了臉衝出帳篷。
她的身上鮮血直流,那張屬於宋茗微的臉一寸一寸地爛了,露出了女屍原本自己的模樣。
不少人尖叫了起來。
“妖怪啊,妖怪啊!”
女屍一見允稷,連忙要跑,卻被一個金色的權杖打了過去,她身上藍光冒著,不過片刻就被收入了權杖中去。
衆人這纔看看那權杖,再看看被允稷拉著手的看不到頭臉的人,登時明白。
這丫是掉包了啊。
妖怪一直在主營帳,而宋茗微被妖怪抓進了棺材裡頭。
這得有一個多月了吧。
衆人一產生這種想法,都渾身一個激靈。
活人怎麼受得了這個罪。
看剛剛那棺木裡頭那麼多的人肉還有腦漿,宋茗微該不會要瘋了吧?
而身著黑袍的允祀煞白著臉,怔怔地盯著宋茗微。
別人能想到的事,他自也想到了,而且想地清晰而深刻。
他的眸子牢牢地盯著宋茗微身上的鞭痕。
那些化不開抹不去的痕跡,都是他一鞭子一鞭子狠狠地抽上去的。
“茗微……宋茗微?”
宋茗微聽得允祀喚她,她沒有回頭。
這個鬼模樣,她不想讓他看到。
他猛地拽住了宋茗微的手,把她掰過來,想要扯開她亂糟糟的頭髮,卻被她推開。
“別碰我!不要碰我!”
她尖叫著躲開,心裡說不出地哀痛。
她只是拿起了那個龍筋鞭子,一步一步走到了蘇依面前。
阿根見狀,連忙擋在了蘇依面前。
蘇依顫抖著後退,她不敢相信,娘就這麼被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