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知道了,奶奶的忌日嘛”那小姑娘仰著頭,笑呵呵的回答道。
“你啊,一點不孝順,你奶奶生前可是很疼你的”婦人嘆了口氣,有些嗔怪的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婦人的話,一下子戳中了金大猛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猛的一抽,好疼。
眼前,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升起一團白色的霧氣,將金大猛的思緒拉回了三年前。
那一年,她爹孃慘死在白皚皚的大雪中,死相極其恐怖,她清晰的看到從她孃親的眼角看到了死前的掙扎,以及那滴血淚。
她當時整個人都呆掉了,沒有了眼淚,沒有了動作。
爺爺把她背了回去,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她瘦了一圈兒,終於在爺爺的陪伴下,緩緩的走出來。
那天夜裡,她抱著爺爺痛苦了*。
她一直以爲是天災,是她爹孃的劫難,卻不知道,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夜呤蕭,這個她愛上的男人……
真是諷刺…….
算算日子,爹孃的忌日已經過了,可是清明節差不多就是這幾天了,因爲害怕她傷心,所以爺爺不曾告訴她爹孃的墳墓在那裡,但是若是她有心去找,整個土壩村,找到爹孃的墳墓應該不難。
她是不是,也應該去看看她三年沒有看過的爹孃呢?順便去爺爺的墳頭燒點紙錢,告訴他,她有了孩子,她和孩子都很好,也許爺爺在天有靈也會開心吧。
——
夜很深,很靜,金大猛披著自制的斗篷衣衫,站在窗前,聞著從山林間飄散而來的淡淡茶香。
手不停的撫摸在自己的肚子上。
“孩兒,娘帶你回去看看你的外公外婆,還有外曾祖父,他們應該很高興見到你,娘也很想家鄉呢”
話落間,伴隨著她嘴角笑靨如花,一滴清淚從她幽深的眼眸中滴落而下……
翌日清晨,她揹著簡單的行禮,帶上了所有的家當,踏上了回土壩村的路。
看著消失在視線裡的馬車,以及那抹熟悉的纖瘦身影,躲在大樹後面的男子,緊緊的握起了拳頭,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經過一天*的趕路,她僱的那輛馬車便慢慢的進入了烏鎮,那個有夜呤蕭所在的地方。
夜呤蕭,接近四個月了,爲什麼想到那個風華絕代的俊美男子,她心還是那麼痛,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呢?
努力的吸去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金大猛把手覆蓋在肚子上,拿起斗笠,讓馬伕在一旁的紙錢店鋪停車。
她不想呆在烏鎮,但是既然要上墳,香燭紙錢是不能少的,現在土壩村沒有人了,這些必須得準備,即便不願意,她還是要下車。
交待馬伕幾句,然後她帶著斗笠,進了紙錢鋪。
“小姑娘,您是要買紙錢上墳嗎?”
金大猛一進屋,紙店鋪的老闆就熱情的招呼著。
小姑娘?金大猛一愣,她都是懷有身孕的婦人了,居然有人如此稱呼她,倒是讓她有些尷尬了,低頭看到身上防寒的斗篷衣,金大猛恍然大悟,這件斗篷衣都是茶香村那些採茶姑娘特意製作來兜茶的,她看著比較方便,所以也做了一件,爲了保暖,她還在夾層裡塞了很多棉花,這樣她和寶寶就能暖和又方便。
這件斗篷衣,除了保暖,還有就是大,所以以至於她進屋別人也看不出她懷有身孕。
金大猛沒有解釋什麼,只是點點頭,只顧的來到一旁挑選起香燭。
突然從東街口傳來鞭炮聲,還有人麼吵雜的聲音,聽著這聲音,低頭挑選著香燭的金大猛有一絲疑惑。
烏鎮可沒有誰在這條街上放鞭炮的啊,她下意識的站在店門口看了看,看到人頭攢動,圍滿了人羣,更本看不清楚那邊出了什麼事兒。
“那邊怎麼了?好像有什麼熱鬧事兒?”金大猛把脖子伸出老長,但是還是看不到。
“這是夜大少爺今天下聘的日子,依照風俗啊,這十里紅妝可是要帶著一起圍著整個烏鎮轉一圈兒的,諾,你看那花轎裡的就是新娘子呢,聽說兩人從小就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啊,這有錢人下聘的場面就已經閃花眼了,不知道三天後的大婚,那是有多熱鬧呢”老闆娘聽見金大猛問起,便很客氣的回答。
“青梅竹馬?那新娘子可是夜夕顏?”金大猛心底劃過一絲不安,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
“能和天才風水師一起長大的姑娘能有幾個?自然是夜家大小姐了,聽說他們一家人都吃了長生不老之藥,達官貴人都巴結他們的不得了,就連三個國的皇帝都有意拉夜少爺進宮當國師呢,嘖嘖嘖,真是一對佳偶天成啊……”老闆娘滔滔不絕的講著,口沫橫飛,眼眸中權勢嫉妒羨慕。
金大猛淚眼婆娑的盯著那羣人影,看到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紅衣似火的冷峻男子緩緩的隨著人羣而來,那樣鐫刻清俊的面龐,那樣風華絕代的笑容,一如當初她第一次見到他的那般。
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裡,金大猛與世隔絕,沒有聽到過關於夜呤蕭一絲一毫的消息。
他們兩個,彷彿已經站在了世界的兩端,彼此的距離,永遠也無法再企及。
金大猛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口,張張嘴,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小臉漸漸的有些蒼白起來。
她手腳慌忙的把香燭放在竹簍裡,付了銀子,快步出了紙錢鋪子,她不想,不想見到這樣讓她窒息的場面。
但是她剛踏出店門,迎親的隊伍已經來到了跟前,夜呤蕭今日可謂是穿的喜氣洋洋,大紅的蟒袍格外的耀眼,這蟒袍衣身有織金雲肩,通袖襴,膝襴,雲肩內飾過肩喜相逢蟒一對,左右通袖各用行蟒一條,前後膝襴用行蟒數條,五彩織金蟒周圍伴著海水雲紋,端的是氣勢迫人,令人不敢直視。
驀地,金大猛便垂下頭去,有溼溼熱熱地東西就要奪眶而出。
可是,她卻拼命忍住,耳朵裡,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說好了不哭,說好了要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爲什麼,她還要掉眼淚。
不哭,不哭,她不應該哭的。
她放在桌上的那份合離書,夜呤蕭肯定已經簽了吧。
呵,從此他們再也不是親密無間的夫妻,而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說了不放手,可這麼輕易的,他就要和別的女人,成親了。
而且現在都已經下聘了。
原來,這三個多月,不是她的行蹤有多隱密,不是她做的有多高明。
而是,夜呤蕭已經放手了。
呵……她應該高興的,夜呤蕭終於放過她了。
不管他是不是仍舊恨著,至少,他放手了,再也不會糾纏她了。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她確實應該高興的。
爲什麼她高興不起來呢?
夜呤蕭坐在馬背上,看著下面的衆人,沒有一絲表情,周身散發著一抹落寞的氣息,但是金大猛沒注意到這些,她只看到他大紅的長袍,刺痛了她的雙眸。
不經意間,夜呤蕭似乎感覺到了有人的注視,他緩緩轉過頭來,穿過重重人影,看到了一身斗篷素衣,帶著斗笠的熟悉身影,劍眉微微一蹙,他怎麼有一陣恍惚,覺得那人是大猛呢?
搖搖頭,他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金大猛三個月前就決意離開了,現在她怎麼會回來,但凡她對他還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她便不會那麼絕情的離開他和丟丟。
所以夜呤蕭只是淡淡的督了一眼,他便別過臉去。
隨著隊伍的移動,一輛花轎緩緩的從金大猛身邊而過,上面刺繡著龍鳳呈祥,栩栩如生,非常華貴精緻,裡面應該坐著那個人吧,金大猛想著。
拳頭緊緊的握起,她心裡的不甘心慢慢叫嚷著,讓她想要衝上前去詢問。
她可以接受他娶任何人,但是她不能答應他娶夜夕顏。
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她一定會傷害丟丟的。
心裡想著,她的腳步慢慢挪動,赫然,她肚子一疼,她整個人如遭雷擊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肚子裡的寶寶在踢她,她猛然捏了一把冷汗,慶幸自己方纔沒有那麼衝動。
她很難想象若是她衝過去,她和她的孩子一定會受到傷害,萬一她寶寶有個三長兩短,她要怎麼活?
夜呤蕭已經不愛她了,她還能奢望他給她關懷,保護她肚子裡的孩子嗎?
長相十分討喜的喜娘穿的非常喜氣的揮舞著手中的絲帕,轎子幾個的小丫頭提著籃子,裡面裝滿了糖塊,棗子,桂圓。另外幾個小丫頭裡面裝的是銅板和花瓣,一路上走走灑灑,很多人跟在後面撿銅板,撿糖塊,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後面跟著的是長長的隊伍,幾十輛馬車全裝著聘禮,足足的排了好長好遠。大紅的喜字貼的每箱都是,長長的紅色絲帶,繞的全車都是……
如若我贈你十里紅妝,你可應我此生身旁
如若我贈你三世輪迴,你可應我永世相隨
多少思念在回憶裡灼成灰,而你遲遲不歸
多少歡喜在流年裡枯萎,經不起此情可畏
我無怨無悔,碧血成淚
演一場悽美,誰錯誰對
看著漸漸遠去的隊伍花轎,淚眼朦朧間,金大猛恍若行屍走肉,慢慢的離開了熱鬧的街道。
一整夜,徹底未眠。
————
翌日清晨,金大猛便出門了,今天是清明節。
天氣有點清涼,所以她還是穿上了那件斗篷衣。
出門的時候,風太大,她還是戴了那頂斗笠帽,黑紗遮去了她蒼白的容顏。
沿著小路,她打算走路去土壩村,現在土壩村成了傳言中的鬼村,沒有人願意去,所以想要顧馬車,是不可能了。
在一旁的包子鋪子,她買了寫熱騰騰的包子,在水壺裡灌滿了水,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土壩村走,
好在距離土壩村並不是很遠,三公里路罷了,一盞茶的功夫應該能走到。
剛買好了包子,金大猛剛準備塞進包袱裡,肚子裡的小傢伙興許是餓了,開始在她肚子裡抗議起來。
金大猛明顯地感覺到,小傢伙在她的肚子裡動了動,甚至是踢她。
停下腳步,金大猛撫上自己的腹部,不由開心地笑了。
喃喃道:“還好有你,寶寶,娘這就給你吃好吃的”
說著把油紙裡的包子迫不及待的塞進嘴裡,因爲擔心餓到孩子,所以也顧不得街上人多人少了,直接把斗笠的黑紗掀起來,她往嘴裡塞了一個包子。
“嗯,爲味道不錯”金大猛自言自語道,然後把隨身攜帶的水壺擰開,喝了一口。
結連五個包子下肚,她好多了,所以把剩下的塞進了包袱,把斗笠的黑紗放下來,沿著出鎮的小路,往土壩村走去。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發現一個熾熱激動的目光盯著她,還有一抹疼惜的目光追隨著她。
也許是吃飽喝足了,金大猛走的比較輕快,當她來到土壩村時,差不多用了半盞茶的時辰。
暫時找不到爹孃的墳墓,所以金大猛打算直接先去金財運的墓地。
看到四周荒無人煙的村子,冷冷清清的,不少人家土牆上都長滿了青苔,爬滿了爬山虎。
陰氣森森的感覺撲面而來。
金大猛收了收披在身上的斗篷衣衫,提著竹簍,一路走一路撒紙錢。
畢竟她是整個村唯一活下來的人,這些紙錢就當作是孝敬他們的吧,只希望他們能在地下得到安息……
遠遠的,看到半山腰上孤立的墳墓,驀然,鼻子又是一酸。
金大猛的眼淚流淌而出,她努力的吸了吸,擦乾。
跪在地上,她慢慢的拿出紙錢和香燭,點燃,上香,燒紙錢。
“爺爺,我帶寶寶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金大猛看著墳墓,嘴角掛著淺笑,但是眼淚卻奪眶而出。
“你在下面好不好?可見到了爹孃?你是害怕嚇到我嗎?都不給我託個夢”
“對了,爺爺,爹孃的墓地在那裡啊,我都找不到呢”
說著,她把包袱裡的八卦鏡掏了出來,繼續喃喃道:“爺爺,這八卦鏡上面怎麼會沾了血跡呢?又是誰的血跡呢?你一直把它帶著,是爲了什麼呢?”
“爺爺,我好想你啊,大猛現在過的很好,你也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肚子裡的孩子撫養長大的……”
……
金大猛就這麼一直跪在那裡半盞茶後,她才慢慢起身。
腳步一虛,她腦子有點恍惚,往一邊栽了過去。
突然,她被一隻粗糙蒼老的大手托起了胳膊,所幸她纔沒有摔倒。
當她回眸看向恩人時,隨即一愣,臉上劃過一絲訝異。
“醜嚒嚒,你怎麼在這裡?”
扶著自己的正是風塵僕僕趕過來的醜嚒嚒。
看到金大猛認出了自己,醜嚒嚒連忙下跪,老淚橫流。
“少夫人,老奴終於找到你了,果然是你,老奴終於找到你了”
“醜嚒嚒,你快起來,不要叫我少夫人了,我早已說過,我不是什麼少夫人”金大猛蹙了蹙眉頭,語氣平和的說著扶起醜嚒嚒。
“不,在老奴心裡少夫人就只有您一個人,少爺是愛你的,少夫人回到少爺身邊吧”醜嚒嚒拽住金大猛的手,哭的那叫一個悽慘。
金大猛聽到夜呤蕭還愛她,突然苦澀一笑,嘲諷的勾起了脣角:“他都要和夜夕顏成親了,還說什麼愛我呢?”
想到夜夕顏,她心猛然抽緊,她真的就這麼認了嗎?夜夕顏害她那麼慘,她不配得到幸福。
突然,她心一橫,不行,夜夕顏那麼歹毒的女人,她不能讓她這樣如意,即便是和夜呤蕭合離了,至少她要讓他知道夜夕顏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少夫人,少爺他……”醜嚒嚒挪了挪脣瓣,不知道如何開口。
終於她激動的緊緊握住金大猛的手,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你是不是在怪少爺那日沒有及時來大火中救你?其實你是錯怪了少爺啊,那日符籙被大小姐搶去了,那也是老奴不好,老奴應該死守著那符籙啊,你知道嗎?少爺爲了用尋龍棒測出你的方位,不惜損了修爲,磨損了精元,他是真的愛你的啊……”
醜嚒嚒流著淚,一口氣的說完,再次跪在了地上。
“你說什麼?”金大猛無比震驚的看著醜嚒嚒,倒退一步。
“老奴說的都是真的,少夫人,少爺爲你做的太多了,你不應該離開少爺啊……”
這麼說……金大猛腦中一痛,想到那日在符籙上赫然呈現的字跡,現在想想看來,雖然和夜呤蕭的字跡極爲相似,但是似乎少了一絲剛勁的力量。
難道……當初在符籙另一邊寫下那些讓她痛不欲生的話的是夜夕顏?
這個女人……
“告訴我,夜呤蕭在那裡?他在那裡?”金大猛發瘋似得託著醜嚒嚒的手,撕心裂肺的問道。
“在,在夜家的皇陵,清明節要祭拜祖先的……”
醜嚒嚒還未說完,金大猛已經跑遠。
金大猛跑的很急,好幾次她差點摔倒,但是她卻全然不顧,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夜呤蕭,告訴他一切,不管他信不信,但是她卻有十足的把握,至少他不會再娶夜夕顏了。
即便他們不能在一起了,她也絕對不要夜夕顏幸福,這個踩著別人鮮血走上巔峰的女人,不配得到幸福!
看著消失在山腳下的素色身影,一抹藍色身影緊追而上。
......
此時,夜家的陵墓裡,夜呤蕭帶著丟丟,夜夫人,還有夜夕顏,也在給夜家的祖先們上墳。
感覺時辰差不多了,夜夕顏側頭看著趴在夜呤蕭肩膀上的丟丟。
眼眸中閃過一絲戾氣,這丫頭,真是鬼精靈的很,這三個多月,她沒少被她折騰,簡直就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若不是顧忌著白羽凌,她早就動手除掉這小丫頭片子了。
幾天是個機會,她不能錯過,白羽凌進入冬天就要閉關,現在初春剛過,按照往常的時間推算,他還沒有那麼早出關。
而她在丟丟身上摸了荷花液,他是感受不到丟丟的氣息的。
現如今,她離距離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她不能再容忍有任何的差錯,所以丟丟和夜夫人必須死!
她可不想以後逍遙的日子裡帶著兩個腫瘤,提心吊膽的生活。
夜呤蕭那麼寵愛丟丟,丟丟又那麼討厭她,她早已經伺候夠了,只有讓這丫頭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她耳根子才清靜。
而夜夫人,雖然她失去了前世那段記憶,但是終究不靠譜,夜長夢多,所以她決定送她和丟丟一起下去,這樣就只有她和夜呤蕭兩個人了,雙宿雙飛……
看著夜夫人,夜夕顏走過去溫和地笑著道:“娘,丟丟興許是累壞了,你帶著她先出去吧,我和蕭郎還有些話要說”
夜夫人點點頭,他們兩人雖然要成親了,但是蕭兒卻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多留點空間給二人也是極好的,所以夜夫人從夜呤蕭肩膀上接過丟丟。
“不要,丟丟要礙著爹爹,丟丟不要離開爹爹”
丟丟被抱離夜呤蕭的懷抱,突然就哭了起來,小身板簌簌發抖。
好像極度害怕離開夜呤蕭一樣,夜呤蕭蹙起了眉頭,丟丟從未有過如此,她到底怎麼了?難道是生病了?
下意識的,他就要去抱丟丟,然而夜夕顏卻眼疾手快的擋在夜呤蕭的面前,巧笑倩兮道:“蕭郎,丟丟是要睡了,這裡的陰氣重,還是讓娘帶她出去外面等”
聽夜夕顏如此說著,夜呤蕭的眉頭舒展開了,點點頭,眼睜睜的看著夜夫人抱著哭泣的丟丟出去了。
看著消失在皇陵門口的夜夫人和丟丟,夜夕顏眼裡劃過一抹噬血的亮光,不過也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見了。
“我已經答應娶你,但是丟丟那裡,你要多費心思”
冷不丁的,夜呤蕭突然說了這句話。
夜夕顏心猛然一緊,當她看到夜呤蕭臉上依舊是平常的表情時,她提起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
還以爲那小丫頭片子揹著自己告狀了,現在看來是過濾了,那丫頭已經被她警告過了,而且也受了不少苦,應該不會輕易告狀。
而且她也做的滴水不漏,從不自己出面,都是讓下人代替自己收拾丟丟。
不過經過夜呤蕭這一提醒,她更加堅定了要除掉丟丟的決心!
“這是自然,我一直都把丟丟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夜夕顏說的極度溫和,絕美的臉上也真誠無比。
夜呤蕭,淡淡的看了夜夕顏一眼,別過臉去。
自從這次醒來之後,不知道爲什麼,夜呤蕭便不想見到夜夕顏。
而這三個月,他所有的心思,都放丟丟的身上,任由她和娘去張羅婚事,沒有去過一次南苑。
看到夜呤蕭沒有再和她說話的一絲,夜夕顏眉目不由一蹙,他還是對自己不理不睬?憑什麼,她馬上就是他的娘子了,夜家的少夫人了,他這是什麼態度?
從小他不是最喜歡她的嗎?爲何?現在金大猛那個女人已經走了,她永遠都不回來,被那個踐人傷害一次兩次還不夠嗎?終於答應了娶她卻還這樣若即若離,冷漠的讓她心寒。
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麼? ωwш¤?????¤co
難道只有那個踐人死了,永世不得超生,他纔會真正的忘記她嗎?
夜呤蕭你別逼我!
夜夕顏心中想著,袖中的拳頭慢慢握緊,指甲也陷入血肉裡,很多的怨恨在胸腔裡不斷起伏。
“蕭郎,你沒有話跟我說了嗎?我們都快成親了,你這三個月裡,對我視而不見,若即若離,我都忍了,可是你不能這樣對我了,我……”
說著,夜夕顏眼瞼一垂下,晶瑩的淚珠滾落出來,片刻間,就衝花了她臉上的妝容,頓時哭的梨花帶雨,讓人不忍心再看一眼。
見她哭,夜呤蕭緩緩側頭,看向夜夕顏,目光微涼,帶著一抹凌厲。
“我該給你的都給了,你要少夫人的頭銜,我給你,你要做我夜呤蕭的妻子,我也給你,但是我心裡願意裝著誰,你卻控制不了,我也不想騙自己,你應該很清楚”
莫名地,夜呤蕭現在的心裡,已經不再害怕自己的言語會傷了夜夕顏。
夜夕顏雙目微瞇,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如此毫不掩飾地就從夜呤蕭口中說出來。
不,他應該不知道她做的事情纔對,以前他可從來沒有用這麼尖銳的話說過他。
難道說,他現在已經變得越來越不想搭理她了嗎?
不,不要,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愛他啊,他怎麼可以如此無情呢?
不能,絕對不準許!
“蕭郎,你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會如此對我說話的”夜夕顏含淚搖搖頭,嘴脣止不住的顫抖,眼眸深處染上絲絲怨毒,“你難道還想著那個踐人嗎?你難道還沒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嗎?她在你們每個人面前裝的柔柔弱弱的,單純又善良,可是最後她怎麼樣?還不是喪盡天良的放火燒了整個夜府,害死了那麼多人!”
“夠了!”夜呤蕭的腦海裡,突然就想起在金財運的墳頭,死寂般地金大猛對他說的那句話。
她說,當年的那場火,不是她放的。
他當時一點都不信,可是,快四個月過去了,他越來越覺得,金大猛不會騙他。
夜夕顏詫異地看著眸底已經涌起了怒意的夜呤蕭,不由好笑起來,質問道,“蕭郎,你是要我多心寒,多傷心?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答應娶我,難道就不準許我說說那踐人的過錯嗎?難道到了現在,你還是一心想要偏袒著她?”
夜呤蕭雙目瞇起,因爲絕望的壓抑和痛苦,讓他的雙眸,漸漸成了一條線。
“夜夕顏,你告訴我,那場大火,真的是金大猛放的嗎?你當著爹的面,當著夜家祖宗的面,你說,真的是嗎?”
夜夕顏心裡一驚,微不可見的倒退一步,可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蕭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的爲人你也清楚,難道我會騙你嗎?你有沒有信任過我?”
夜呤蕭緊瞇著雙眸側過頭看著爹的墳墓,沒有說話。
“好,我發誓。”夜夕顏差點咬碎了滿口銀牙,她二指豎起,舉在頭頂:“當年,是我親眼看到......”
“住嘴!”
這一句話,他已經聽了很久了,以至於他這四百年裡,每次噩夢醒來,耳邊都會迴盪著這一句,猶如詛咒一般的話……
她說,是她親眼看到金大猛放火的,是她親眼……
不要了,他已經聽夠了,再也不想聽到,所以他粗暴地打斷了夜夕顏接下來的話。
閉上雙眼,他深深地吁了口氣,轉身,大步皇陵。
——
走到皇陵大門口的時候,原本哭累了趴在夜夫人肩膀上的丟丟,突然睜開了眼眸,看著懷裡不斷踹著自己的小雪球,丟丟揉了揉眼睛,四下張望了下。
“下去,下去,丟丟要下去。”
隨著丟丟的掙扎,她懷裡的小雪球卻是吸了吸鼻子,然後噗咻一聲從她懷裡跳了下去,左右嗅了嗅,猶如小狗一般,一會兒晃動下兔子耳朵。
看到小雪球下去了,丟丟下意識的往前面看去,突然更加激動的掙扎起來。
“丟丟,你怎麼了?你要幹嘛?”抱著她的夜夫人承受不起小傢伙的又踹有踢,連忙把她放在地上。
還不等夜夫人伸手去牽她,丟丟便邁開小短腿往一旁跑去,邊跑還邊喊著,“孃親,孃親…”
身後還跟著同樣歡呼雀躍的小雪球。
因爲小雪球的腿兒比丟丟的還短,再加上吃的太好,圓滾滾的,所以基本都是一路滾過去的。
“丟丟,你去哪,你娘和你爹在一起呢,回來,主母帶你去見你娘”夜夫人詫異,立刻就跟上了丟丟。
而快要進入夜家皇陵的金大猛,突然聽到那稚嫩而熟悉的聲音,驀地就回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丟丟!
居然是丟丟!
瞬間,金大猛便喜極而泣,高興地竟然忘記了要去找夜呤蕭。
她摘掉了斗笠,蹲下身,張開雙臂,迎接她想念了整整三個多月的丟丟。
她瘦了,她還是那麼可愛,她在叫她孃親。
旁邊的小雪球果真還陪著她,真好,小雪球陪著她,至少她不會寂寞吧。
“孃親,孃親......”
丟丟一邊大聲的呼喚,一邊飛快的跑著。
明明就是那麼小的孩子,明明腿就那麼短,可是她卻跑的好快好快,朝著金大猛張開的雙臂撲去。
她真的太想孃親了,她的孃親,她的孃親回來了,她不能再讓孃親離開了。
跟在丟丟身後的夜夫人看著這一幕,詫異的目瞪口呆。
她,她是金大猛?
她怎麼回來了?她是想要阻止蕭兒和夕顏成親的嗎?
不,絕對不行,她不會同意的。
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走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剎那間,夜夫人心中的憤怒一觸即發。
大步向前,夜夫人來到金大猛面前,一把就從她的懷裡將丟丟搶了過來,“你怎麼回來了,你做甚麼回來,把我孫女還給我還給我”
夜夫人一邊大吼,一邊用力的從金大猛懷裡拽住丟丟往自己的懷裡拖。
“孃親......”
“丟丟......”
幾乎是下意識地,金大猛就上前一步,想要將丟丟從夜夫人那裡搶回來。
夜夫人狠狠地瞪著金大猛,在金大猛向前的時候,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哇……嗚嗚嗚,孃親,丟丟要孃親”
丟丟悲傷的哭聲讓趴在一邊的小雪球擡起了血紅的眼眸,它咻的一聲,騰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噗咻一身,趴在夜夫人的肩膀上,銳利的爪子在她脖頸處用力一抓。
“啊——”夜夫人吃痛,連忙鬆開了手,倒退幾步,用手去抹勃頸處的抓痕。
而與此同時,隱藏在四周巖石身後的八個黑衣人,卻慢慢的涌現出來,手裡拿著沾了毒液的飛鏢,對著夜夫人唰唰的飛了過去。
這飛鏢上沾的可不是一般的毒液,是用陰石灰和劇毒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活人被射中,毀在七十二個時辰內中毒身亡,而像夜夫人這種,只有一抹殘魂的行屍,沾上一點就會魂飛魄散。
金大猛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就在她反應過來想要將夜夫人拉向自己的時候,夜夫人卻毫無察覺地繼續往後退了一步。
金大猛一狠心,伸出腳在千鈞一髮之際,勾了夜夫人腳裸一腳,夜夫人重心不穩發出一聲尖叫,慣性地拋出手中抱著的丟丟,然後整個人也朝一旁倒了過去。
金大猛看著被夜夫人拋出去的丟丟,沒來得及多思考任何一秒,立刻就朝丟丟落下的方向撲過去,接住了丟丟,抱著她滾了幾個滾,摔在了地上。
不遠處,剛從大門口出來的夜呤蕭,將金大猛要從夜夫人懷裡搶孩子,到夜夫人因爲後退而被金大猛絆了一跤而摔在一邊的一幕幕全部看在了眼裡。
同樣的,夜夕顏也是如此,當她看到金大猛時,臉部極度扭曲了,所以那沾滿毒液的飛鏢再一次飛向夜夫人和丟丟時,她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
“夕顏!”
當夜夕顏撲過去的那一刻,夜呤蕭箭步就朝夜夕顏衝了過去,可是還是晚了一步,夜夕顏後背上插了三把飛鏢,都是染滿了劇毒的……
夜夕顏躺在夜呤蕭的懷裡,放在他背後的手,比了一個手勢。
不遠處看到夜夕顏手勢的黑衣人,突然把目標對上了在一旁抱著丟丟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金大猛。
“蕭兒,快抱夕顏走”
夜夫人從地上支起來,當看到飛來的飛鏢時,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以爲又要害夕顏,所以不假思索的吼了出來。
夜呤蕭聽到喊聲,不假思索的抱起夜夕顏,完全不理因爲肚子脹痛而艱難爬起的金大猛。
快步的衝進一旁的皇陵。
只要到那裡去,纔是最佳的安全。
看到夜呤蕭抱著夕顏離開,夜夫人也迅速爬起來,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
金大猛抱著丟丟,看著抱著夜夕顏大步離開的夜呤蕭,那關切緊張的神情,對她那樣陌然的樣子,讓她怔然。
原來,在緊要的關頭,她還是選擇了夜夕顏……他將要迎娶的妻子嗎?呵!
就在金大猛怔然的瞬間,更多的飛鏢已經射了過來,密密麻麻的,顯然是要丟丟和金大猛的命!
“孃親小心!”丟丟眼尖看到密密麻麻的飛鏢,害怕的大叫。
夜呤蕭聽到聲音,抱著夜夕顏倏地停下腳步,回頭朝金大猛的方向看過去。
夜夕顏緊緊地拽住夜呤蕭的衣襟,因爲身上的疼痛,還有蔓延的毒素,她的臉已經從蒼白漸漸變得烏紫,表情也幾乎接近扭曲,她雙眸含淚的看著夜呤蕭:“蕭郎......”
因爲丟丟的聲音,金大猛和小雪球猛然回過神來,當看到鋪天蓋地的飛鏢時,金大猛不假思索的用身子擋住了丟丟……
情況太突然,飛鏢太快,根本來不及小雪球張開結界。
下一秒,金大猛後背上便如同刺蝟一般密密麻麻的插滿了沾了劇毒的飛鏢,噗咻一聲,鮮血從金大猛的口中噴出,她用最後的一絲力氣把丟丟和小雪球退了出去,然後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見到任務完成,黑衣人們迅速撤離,夜呤蕭怔怔地看著倒在血泊裡的金大猛。
她素色的衣衫全部染滿了血,如同一朵朵刺眼的花在他眼底綻放……
“蕭郎…”夜夕顏看到動容的夜呤蕭,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襟,“救我......”
奄奄一息地金大猛拼盡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用雙肘撐起自己的身體,朝夜呤蕭看了過去,用僅存的那一點點意識,努力開啓雙脣,最後喚著那個埋進了她心底的名字。
“夜……夜呤……夜呤蕭……救……救孩……”
“蕭郎,快點,把夕顏抱進皇陵,再晚一點,她就灰飛煙滅了”夜夫人的聲音焦急的在後面催促。
夜夕顏可是爲了替她擋了飛鏢,她不能讓她有事。
夜呤蕭雙眸緊瞇,看著金大猛緩緩啓動雙脣,艱難地念出他的名字,卻只絕決留下一句話。
“金大猛,既然你不願意做夜家少夫人,那你就不應該回來。”
下一秒,夜呤蕭抱著夜夕顏奔向了皇陵。
他的力量已經因爲上次受損了,對於夜夕顏,他有太多的愧疚了,他不能讓她再一次魂飛魄散……
他要用最後的力量救她。
“救......救......孩......子......”
霎那,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金大猛看著砰的被關上的石門,手肘再無力撐起自己的身子,頭部重重地朝地面倒去,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沾滿了鮮血淋淋的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覆蓋上凸起的小腹,她能感覺裡面的生命在漸漸流失,原本還在肚子裡活潑亂跳的孩子,此時一動不動了,好似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孩子……對不起……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啊......
不應該帶你回來,娘就不應該回來啊......
她爲什麼要回來,她爲什麼要回來......
說好要保護你的,說好的,對不起,娘沒有做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