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大猛猶豫之際,幽蘭卻帶著丫鬟走了過去。
但是可惜的是,阿皓戴著一把斗笠,身上纏著收上來的漁網,只知道那容貌黝黑,看上去個壯實肯幹的漢子,再無其他。
幽蘭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白希的臉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紅暈。看著幽蘭倉皇而逃的背影,金大猛嘴角的弧度慢慢變深。
也許這是天定良緣也說不定呢。
“大猛,你怎麼在這裡?”
洪亮的聲音赫然響起,金大猛側過頭去,看到的是阿皓消瘦的臉。
她微微一愣,雖然阿皓皮膚黝黑,但是他從沒有過現在這般臉色奇差過,難道他還沒有想通嗎?還是說病了?
“阿皓哥,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生病了嗎?”
關心脫口而出,那是她已經把阿皓當作了親人。
阿皓看著她關切的眸光,黝黑的眸子裡,那抹清亮騰的升了起來,但是想到她拒絕的話語,他眼眸中的光亮轉瞬即逝。
“沒有,俺很好,你怎麼來了?傍晚海邊風大,你快回去”阿皓走下了暗板,嘴裡仍舊擔憂道。
“沒事,就是因爲好奇歌聲而來,沒想到阿皓哥,你居然會唱歌,還唱的那麼好”金大猛淺笑著打趣。
阿皓先是身體微微一震,繼而饒了饒頭,憨厚的笑著道:“都是瞎唱的,上不得檯面,你覺得好聽就好,往後俺每天傍晚都唱給你聽”
金大猛含笑著點點頭,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小腹上,意味深長的說道:“嗯,每天都要唱哦,不管颳風下雨”
阿皓見她愛聽,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若是隻能遠遠的看著她,能哄她高興,唱歌有什麼難,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她嗎?
“好”
他響亮的回了一句。
————
南苑大宅裡,夜夕顏淡淡瞥了一眼朝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把手裡的青花茶盞放在了桌上,絕美的臉上接近扭曲,水眸中射出的全是冰寒的眸光。
“怎麼樣?有那踐人的消息了嗎?”
“查到了,在涼城西邊的漁家村找到了金大猛”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面部也是一陣猙獰,那雙腥紅的眸子,好似染了毒液一般。
此人便是萬鐘鳴,何潤珠的冥婚相公。
他花了好大的修爲才保住了何潤珠,但是卻只能讓她的軀體不腐爛,但是魂魄,卻只能用鎮魂鈴才能勾回來。
對於何潤珠,他不算愛,但是她死了,他會比較麻煩,因爲依照他的道行,想要在陽間行走,就必須訂下冥婚,而冥婚只有一次,若是冥婚的另一半死了,他不單是大減修爲,就連陽間也進不來了,只能呆在黑暗的地獄裡。
承受地獄裡的十八層地獄罪刑,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在一年之內,救活何潤珠。
聽到萬鐘鳴的話,夜夕顏拽住絲絹的手漸漸收緊,雙目瞇起,透出駭人的光芒來。雖然這個女人離開了,但是她給夜呤蕭帶來的傷害,讓她無法容忍,夜呤蕭現在都還沒醒來,而那個女人卻在一處瀟灑自在,只要留下她,就是個禍根,不行,她必須要想辦法,想辦法除掉這根肉中刺,眼中釘!
雖然上次夜夫人對她指使風如玉去屠殺土壩村的事情警告還回蕩在耳邊,但是,夜夕顏相信,現在的夜夫人沒有了那段記憶,她還是那麼疼她,就算她現在讓人處理了金大猛,夜夫人也一定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最多也就說她幾句。
更何況,現在夜夫人整日整夜的守護在她寶貝兒子身邊,根本就無法察覺,再來就算金大猛有純陰之血,他現在昏迷了,自然也應該不會感到什麼纔對。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三個月之內,我不想再聽到金大猛這三個人,更不希望有這個人的存在!”
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萬鐘鳴眉頭一蹙,立刻會意了夜夕顏話中的意思。
瞬間,恐怖無比的臉上,浮現出嗜血的笑意。
“是,蛇王大人”
“乾淨利落點。不要像風如玉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放心吧,我會辦好的”
......
等萬鐘鳴走後,夜夕顏脣角一勾,看了一眼還冒著淡淡青煙的茶盞,猛地一揮,茶盞在空中劃過一抹優美的弧度,繼而清脆的破碎聲傳來,茶水濺了一地。
然後在丫鬟婆子驚恐顫抖的眸光中,她出了大門,上了備好的馬車,往夜府而去。
此時的夜府,一個月來,都是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忙的不可開交,而夜府的大門也是緊緊的關閉著,外人想要探個究竟都難。
濃濃的藥香飄散在整個院落裡,帶著哭澀的味道。
醜嚒嚒巡視一圈後,終於放心的踏進了夜呤蕭的房間,龍鳳軟榻上,俊美如斯的男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消瘦了的面容更加的棱角分明,猶如女媧娘娘親手捏的*兒,哪怕你只是靜靜地看上一眼,便會被這男子的面容所深深吸引,不再願意離去。
被安排在夜呤蕭身旁貼身伺候的丫鬟,芽兒,端著銅盆,開始第一次爲夜呤蕭擦臉。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工,前面都是在後院打雜的。
她做夢都沒有想過,她會如此幸運的被叫來伺候這個神明一般的男子。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心噗通噗通的狂跳,不說夜呤蕭擁有的權勢和財力,就單單是他這一張俊美的讓所有女人發狂的臉,芽兒就已經深深的著迷,猶如飛蛾撲火,不能自拔了。所以以至於她看著夜呤蕭的臉,忘記了接下來要幫他洗臉的事兒,她就這樣靜靜的,著迷的看著,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朝夜呤蕭那英俊的臉龐落下。
只是手指才碰到夜呤蕭那冰涼的臉龐,芽兒就如觸了電般,猛然清醒過來。
她慌忙的把漢巾打溼,然後小心翼翼的爲他洗臉,劍鋒般的眉宇,挺拔的鼻樑,淡紅的薄脣……還有那雙如同夜空般,深邃的眼眸。
雖然此時是緊閉著的,但是芽兒知道,他睜開時,可以散發出鬼魅一般的魅力。
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親吻一下這個男子,哪怕是做他的通房,做她的妾,她也願意啊。
不受控制的,她起身彎腰,嘴脣不斷向下,對上夜呤蕭緊閉的薄脣,她努力的湊過去,想要吻上去。
就在快要碰上的時候,關閉的房門咯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仍舊沉寂在美好的幻想中的芽兒絲毫都沒有察覺夜夕顏走進來,並且看向她的目光,如冰凌般,可以將她刺穿。
危險的視線睨著芽兒夜夕顏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向仍舊在做白日夢的芽兒。
就在她的脣瓣距離夜呤蕭的薄脣只有零點零一的距離時。
“啪!”
芽兒只覺得脣瓣一疼,然後整個人被提起來,隨著啪的一聲脆響,芽兒實實在在的受了一巴掌,瞬間小臉便腫了起來。
並且還有開始呈現烏黑的現象。
“賤婢,你在幹什麼?嗯?”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讓芽兒如五雷轟頂般地猛然從美夢中清醒過來,捂著被甩的臉頰,忍受著蝕骨的疼痛,芽兒驚恐的所在牆角,喊著眼淚一個勁兒的搖頭。
“沒,奴婢,奴婢沒有”
“沒有?”夜夕顏嗤笑,對於這個企圖爬夜呤蕭*的丫鬟,她心中的記恨猶如滔滔江水,不斷的涌出來。
“大……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啊,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雙陰霾般狠毒的眸子已經徹底的讓芽兒害怕了,她嚇得渾身發抖,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她真是異想天開,居然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狠毒的大小姐。
她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饒命?哼,你讓我饒命……”
夜夕顏冷冷的說著,血紅細長的指甲鑽出了長袖,一步一步的往芽兒逼近。
“啊——”
伴隨著芽兒淒厲的慘叫聲,芽兒的臉皮被硬生生的撕扯下來,頓時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但是夜夕顏還不肯罷休,她看著地上痛的打滾的芽兒,嘴角勾起一抹譏笑的弧度,眼眸裡更是一種嗜血的興奮。
“大小姐,你使不得啊”
突然,夜夕顏身後一緊,被醜嚒嚒在身後死死的抱住。
“放手!”
“不,老奴不放手,大小姐,求求你放過這丫鬟”醜嚒嚒一邊抱著她,一邊苦苦哀求。隨著芽兒的慘叫,以及夜夕顏和醜嚒嚒的僵持,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軟榻上的人已經動了動手指,又顫了顫眼皮,努力著想要睜開雙眼醒來。
守在外面的丫鬟們聞聲進來,當他們看到滾在地上血流不止,臉皮被生生活剝下來的慘狀後,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害怕的沒一個人敢踏進無門的哪隻腳。
“你這老不死的賤婢,別以爲我不敢殺你!”說著夜夕顏狠下心,打算給醜嚒嚒一個了斷。
“鬧夠了沒有?都給我滾出去!”
突然,一道氣勢凌厲而冰冷的聲音從夜夕顏的身後傳來,讓衆人立刻就怔住了,紛紛看向了軟榻上的男子,夜夕顏轉過頭看到已經清醒過來的夜呤蕭,激動的
無法言喻。
“蕭郎,你沒事了,你終於醒了,夕顏,夕顏好擔心你”
夜夕顏水眸中瞬間涌起的淚水,哭的楚楚可憐,她跑過去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了夜呤蕭。
“你知道嗎?你嚇死夕顏了,夕顏以爲,以爲……呸呸呸,如今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夜呤蕭看著臉色蒼白的夜夕顏,以及她手上低落的鮮血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斷氣的芽兒,眉頭不由得一擰:“這是怎麼回事?”
“這丫頭片子,居然妄想對你上下其手,我看到了,一時生氣就……”說道最後,夜夕顏乖乖的閉嘴了,因爲她看到夜呤蕭殺人的眼神。
她低下頭,委屈的直掉眼淚:“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一昏睡就是一個月,連這個卑賤的丫鬟都要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我也是……”
夜呤蕭見她哭的傷心,眉頭蹙的更緊,毫無溫度的看了一眼芽兒的屍體,對一旁的下人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廝會意,連忙走進來,把屍體擡走,丫鬟們也開始端水進來擦洗地板上的血跡。
“你說我昏睡了多久?”
“你不知道嗎?你昏睡了整整一個月,都是我和娘照顧你的,娘剛去歇息了”
一個月?
他整整睡了一個月?!
怎麼會,難道同一個夢,他做了一個月都還不願意醒來?!
夢裡,他和金大猛帶著丟丟,一家三口,漫步在開滿了杏花的路上,她笑魘如花的依偎在他的懷裡,嘴角掛著的是幸福和滿足……
不,大猛離開了,她離開了,她根本就不愛他,從一開始到最後,她都沒有想過要好好地跟他生活在一起,安穩地做他夜呤蕭的妻子。
所以,纔會從一開始到最後,都想著要離開他。
終於,在他對她放下一切的防備,只想將她好好*在掌心裡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他。
雙眸一瞇,夜呤蕭對著外面叫道,“來人。”
門外暗衛聽到夜呤蕭的聲音,立刻破門而入。
“少爺”
夜呤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夜夕顏,深邃的黑眸深了深,繼而說道:“我沒事了,夕顏,你先下去吧,把你這一身衣衫換了,去照顧下娘,我稍後就過來。”
夜夕顏知道夜呤蕭刻意想要支開她,心裡騰昇起微微的憤怒,但是看到夜呤蕭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神,她只能點點頭,跟著醜嚒嚒出去了。
“這一個月,少夫人有沒有出現過?”
夜呤蕭終究還是問出了這一句話。
暗衛微微愣了下,如實回答道:“沒有”
“那你找到少夫人的下落了嗎?”
“是,在涼城的漁家村,不過很奇怪,我們想了任何辦法都進不了村子裡,不過我們卻把少爺尋找少夫人的消息給傳了進去,想來少夫人應該知道少爺在找她”
“我受傷靜養的事情,外面都知道了嗎?”
“沒有,封鎖了所有消息,不過少夫人那邊在下是如實傳達的”
聽著暗衛如此說著,夜呤蕭慢慢的站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外面蕭瑟的樹頭,心,徹底沉入了寒冷的深淵裡,再沒有一點兒溫度跟光亮。
知道他昏迷不醒,知道他精元受損,金大猛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來看他一眼。
金大猛,難道除了不愛,你對我,連一點點兒的關心與在意都沒有了嗎?
難道,你真的可以做到如此絕情,如此狠心嗎!
深深地吁了口氣,夜呤蕭的雙瞇,因爲痛苦,而漸漸瞇成了一條線。
“你們不能進去,是因爲有陣法嗎?”
“是,而且力量非常強大”
夜呤蕭脣角扯了扯,全是自嘲與苦澀的味道。
金大猛爲了逃避他,還真的是請了高人。
“少爺,雖然那陣法厲害,不過若是用上夜家的四件法寶因該可以破陣,要不要……”“不用。”
夜呤蕭疲憊的揚手,倒也不是他捨不得出這四件寶貝,他手裡剛好有四件。
只是他覺得沒必要了。
他親手毀了金大猛所有驕傲與尊嚴,才把她困在了他的身邊。
如今,金大猛的身上,除了金大猛這一個人,還有什麼可以讓他可以毀掉,或者再拿來威脅的。
難道,到了現在,他還是真的想看著金大猛生不如死,親手將她徹徹底底地毀掉麼。既然她再不可能愛上他,既然她這麼想離開他,這麼想和他撇清關係,那好,他成全她。“以後,不需要再派人關注少夫人的情況了。”
看著夜呤蕭孤冷桀驁的身影,跟隨他多年的暗衛頭領寒霜嘆了口氣,看來,少爺是真的決定放手了。
只是,他的心裡,真的能放下嗎?或者,又回到過去的四百年裡一樣?在地獄中煎熬,飽受思念折磨的夜呤蕭再次重現嗎?
可是他卻不能說什麼。
只能嘆口氣,遵命的回到一個字:“是。”
————
這邊,幽蘭日復一日地聽歌,歌聲塑造出一個英俊的青年,讓她更加的覺得那天看到的那個黝黑壯實的身影有獨特的味道。
漸漸的,幽蘭在心中訂下了一個計劃。
這幾日,金大猛常常被幽蘭請過去,不是喝茶就是吃糕點聊天,每次金大猛都會覺得她有什麼話給她說,但是每次她又欲言又止,不肯說出口。
金大猛倒也不著急,只是每次她相邀自己去海邊買魚,卻不肯上前詢問挑選,而是匆匆的看了阿皓一眼,便匆匆離去。
金大猛心中的想法也越來越明瞭。
她雖然不清楚阿皓是什麼感覺,但是這個小姐的心思,卻看了個透徹,畢竟她是過來人啊。
經過她的旁敲側擊下,幽蘭終於含羞的道出了心中所想。
果真如此,少女惷心萌動了。
她就說過,阿皓哥一直都是很吸引人的。
不過幽蘭也是半喜摻憂。
因爲自己的爹是個富商,所以她的婚事註定不會由她做主。
金大猛感到惋惜,但是又看得出幽蘭是真心,當下蹙起了眉頭,突然聽聞她爹信鬼神,所以,她便略施小計,讓人裝鬼矇騙了她爹幽明鏡。
——
這日,阿皓家剛吃過晌午,遠遠的就見一個穿的花花綠綠的媒婆來了。
這個媒婆可是漁家村的紅人,所以張氏看到她居然來自己家,以爲自己拜託她張羅撮合的姑娘有著落了,當下喜的合不攏嘴,連忙招呼林媒婆進屋坐,兩個人在堂屋寒磣了幾句,便跟著進了裡屋。
對於媒婆上門,阿皓只是哭澀的笑笑,他還真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姑娘看上他了。
那麼他所做的一切,算是到頭了嗎?也對,和那人交易的時日也不多了。
有生之年,能博得自己的娘一笑,也算是盡孝了,只是可惜了那姑娘,註定守寡了……
看了一眼土罈子裡的碎銀,他掂量了下,差不多有五十兩銀子了吧。
這是他這段時間,靠著歌聲賺來的。
說是賺來,還是沾了金大猛的光,每次都是她帶來一個小姐客人買魚,而且每次都是大手筆,出手很闊綽。
這些錢,應該夠娘和新進門的媳婦過一輩子了,而且他也準備好了和離書,漁家村不似別的村落,比較開放,倒也不是那種死了丈夫的女人不能改嫁,只要家境條件準許,還是可以改嫁的。
所以阿皓想著在剩下的時日裡,多賺點錢,看了一眼屋裡聊的正歡的兩人,他默默的扛起漁網,往自家的漁船走去。
屋子裡。
“老嫂子,恭喜啊,恭喜,這次俺可要喝一次大喜酒”林媒婆坐在炕上,這次連放在一旁精緻美味的點心都顧不上吃,拉著張氏的手一個勁的說著。
“哎喲,老妹子,你可算來了,可讓俺好等啊,快告訴俺,是哪家的姑娘?靠譜不?”張氏笑的臉上的桔子臉都綻放了。
“老嫂子,瞧你說的,俺是什麼人呢,你拜託俺的事情,俺可是沒忘記,這次俺給阿皓說的閨女啊,可是一等一啊,標緻的很,老嫂子,你可要享大福了”林媒婆笑瞇著眼,仰著頭,無比得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