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道電閃雷了劃過,轟隆一道驚雷,驚醒了原本在睡夢中的夜夫人。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後背心已經(jīng)被冷汗?jié)B透,汗滴伴隨著臉頰慢慢流淌下來,讓她顧不上去擦,便側頭看著窗外風雨交加的黑夜。
晃動的樹枝被風吹得亂舞,在白色的窗紙上投出一道斑斕,猶如鬼魅亂舞。
她夢見了什麼?
夢境了,夜家掛滿了紅菱,貼上了大喜子,鞭炮聲,說笑聲,那般清晰。
她夢見了自己在尋找她孃家祖?zhèn)飨聛淼挠耔C,她要送給金大猛……
對了,前世……前世大猛的爹救了傲天一命,但是傲天便許諾讓他兒子迎娶大猛進夜家。
而她最後怎麼了?對哦,夜夕顏,這個心狠手辣的白眼狼,不僅殺了她,還放火燒了整個夜府,她怎麼……她最後還幫著夜夕顏,把金大猛推開。
“傲天……..傲天我對不起你,我更對不起蕭兒,對不起夜家,我養(yǎng)虎爲患,我…….我怎麼把那麼大的血海深仇忘記了,被夜夕顏一再的利用……”
夜夫人雙手拂面,哭的不能自我。
她錯了…….她錯了,她一直都錯了。
不行,她一定要幫助蕭兒追回金大猛,不能再繼續(xù)錯下去了,她不愛他,她這個娘便去求她,去求她……
———
翌日,金大猛洗漱好,剛準備出門,她要想辦法,找人去查……
冷雲(yún)雖然是她貼身侍女,但是她只認沐雲(yún)書一個主人,若是她知道她懷疑沐雲(yún)書,一定會告知沐雲(yún)書。
她想了一整晚,雲(yún)哥哥對她是很好,甚至可以豁出性命,但是對重兒,他那般冷冰冰。
也許他是在意的,畢竟不是他的孩子。
所以他不會細心的找重兒,也許他也不清楚重兒活著。
她現(xiàn)在唯一做的便是找到重兒,然後帶他離開。
帶著孩子的她,本就配不上雲(yún)哥哥,只希望他能放她走。
好不容易把冷雲(yún)支開,金大猛一身素衣,悄悄的從後門出去,誰知剛跨過門檻,便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夜夫人沒想到這般幸運,竟然只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便等到了金大猛。
當她看到金大猛那張臉時,她激動的快步上前,死死的拽住了金大猛的手。
“金姑娘,我可等到你了……可等到你了……”
夜夫人滿是細紋的臉上,流淌出了淚水。
“夜夫人,你認錯人了,我是沐瑾,不是你要找的金姑娘”
說著,金大猛掙脫開夜夫人的手,徑直越過夜夫人往前面走去。
“我知道是你,金姑娘,以前是我老眼昏花,錯怪了你,現(xiàn)在一切我都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你聽我說,只要你願意……我會讓蕭兒重新迎娶你,風風光光的迎娶你……”
夜夫人追在金大猛的身後,聲音中帶著卑微的懇求。
金大猛蹙起眉頭,不明白這個夜夫人爲何變化如此大,若是爲了當年的事情感到愧疚,那是完全不必,前世今生,她被夜家折騰的還不夠嗎?
好不容易逃出了狼窩,她還會傻傻的回去嗎?
那一定是她瘋了。
“迎娶我?呵——”
金大猛冷笑一聲,幽深的眸子裡全是刺骨冰霜。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原諒我,沒關係,只要你肯回到蕭兒身邊,我……我搬回南宅去住,只求你原諒蕭兒,他真的,前世今生,他愛的都是你…..”
金大猛聽著夜夫人的話,看著她祈求的眼淚,不由淡淡扯了扯脣角,揚起一抹深刻的諷刺來,但是她的眸底,仍舊平靜的沒有任何一點兒波瀾。
“我求你…….金姑娘,你怎麼恨我都可以…….至從你離開後,蕭兒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夜夫人是鐵了心,她要擬補她的過錯,她要求金大猛回去。
不然她對不起她的傲天,對不起夜家所有人,更不希望兒子如此落寞。
“夜夫人…….”
金大猛轉過身,剛想說什麼,突然,眼角督見一道銀光劃過。
金大猛震驚,幾乎是一瞬間,她便側過身撲向夜夫人。
咻——
只聽見咻的一聲,一把銳利的飛鏢便插入了金大猛背上,胸口的地方,有鮮豔的液體,洶涌而出。
“瑾兒......”
“大猛......”
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夜呤蕭,便目睹了金大猛撲向夜夫人,然後那樣絲毫不假思索、義無反顧地爲夜夫人擋飛鏢的一幕。
和一年前的一幕一模一樣……
而這邊,剛從外面回來的沐雲(yún)書,剛經(jīng)過後門,便看到這一幕。
幾乎是第一時間,沐雲(yún)書箭步向前,穩(wěn)穩(wěn)接住金大猛如落葉般緩緩飄落的身子,暗衛(wèi)們立即圍了過來,把金大猛和沐雲(yún)書團團圍住,另外幾個皆飛躍而出,查看四周可疑人。
夜呤蕭拼了命地衝向金大猛,發(fā)了瘋一樣的撥開圍著金大猛的暗衛(wèi),可是,眼前的一幕,卻更加的讓他崩潰。因爲,此刻,能緊緊摟著金大猛的人,不是他,是沐雲(yún)書。
“瑾兒......”沐雲(yún)書一隻手緊緊地摟著金大猛,一隻手慌亂地去堵金大猛胸口處不斷往外涌的鮮血,整個人都慌了,亂了,“瑾兒,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這般傻?你不要再嚇我,求你不要再嚇我了......”
金大猛睜開眼眸,看著沐雲(yún)書眼角的淚水,她疑惑了,這般在乎她的雲(yún)哥哥,真的會對重兒不利嗎?
還是說,是她想多了?
擡手,金大猛看著沐雲(yún)書笑魘如花,輕聲道,“雲(yún)哥哥,我沒事的,我沒事的......”
“愣著幹什麼?快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說著,沐雲(yún)書抱起金大猛,衝向宅子,而一路上,金大猛的鮮血則是不斷滴落而下,呈現(xiàn)出烏黑色。
夜呤蕭衝過去,卻被冷雲(yún)死死的擋住。
“讓我進去,讓我救她,我有辦法救她……”
夜呤蕭發(fā)瘋似的大吼。
冷雲(yún)冷笑:“就憑你這殘破的身子也能救夫人?夫人每次遇見你們夜家的人都會沒好事,我不會讓你進去!”
冷雲(yún)反手一直母蠱蟲爬出來,發(fā)出刺耳的聲波。
讓夜呤蕭全身沒有力氣的癱軟在地。
他知道,他中了冷雲(yún)的蠱毒……
若是以前,這一定困不住他,但是現(xiàn)在……
夜呤蕭被夜夫人扶著,站在原地,看著沐雲(yún)書抱著金大猛快速離開的身影,看著門無情的關閉,發(fā)瘋似地笑了,溼溼涼涼的液體,浸了滿面。
大猛還是那個大猛,還是那個善良而單純的大猛。
只是,卻再也不是他的大猛了,再也不是他夜呤蕭的妻子了。
她是別人的,是別人的了。
夜夫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完全不敢相信,剛纔是金大猛再一次撲過來,爲自己擋了那致命的一擊。就如同當初在皇陵外一樣,爲什麼?
爲什麼,她不是恨她嗎?怎麼會爲她擋,一次兩次。
而她卻那般無情的傷害她,覺得她配不上她的蕭兒……
她救了她兩次,兩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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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宅內(nèi),太醫(yī)進去了半個時辰,沐雲(yún)書來回踱步,守護在外面。
他後悔了,根本就不該帶大猛回來,若是他們一直留在南疆,就不會發(fā)生這麼多事。
他真是該死,該死啊!
腦海裡,一直浮現(xiàn)著一年前金大猛渾身是血的倒在血泊裡奄奄一息的那一幕,當時他顫抖著將金大猛馬車,連夜趕到南疆的那刻,就發(fā)誓,這一輩子,絕對不會讓瑾兒再面臨同樣的險境。
可是,今天,他不過是離開了一會兒,瑾兒就又這般了……
瑾兒,你爲何這般傻,夜夫人,是你的仇人,夜家都是仇人,爲何你還是那般善良,我寧願你變成一個冷心冷肺的女人,也不願意你總這樣,不假思索的爲別人著想。
眸子變得再幽深,心再整麼冰冷,但是刻入你骨子中的善良,卻是永遠都沒有改變過……
夜府,夜呤蕭已經(jīng)讓人去徹查那飛鏢的事情,看著坐在一邊淚流滿面的夜夫人,疲夜呤蕭的胸腔裡,壓抑著滿腔的怒火。
“娘,你去找大猛幹什麼?你應該清楚,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沐夫人了,你還嫌事情不夠亂嗎?”
夜夫人卻對夜呤蕭的話仿若不聞般,只是愣愣的看著夜呤蕭道,“蕭兒,你說大猛她爲什麼還要爲我擋那一把飛鏢,就如同當初一樣”
爲什麼,這個傻孩子,兩次爲她擋,她卻一直都冷冰冰對待她,甚至是有時候還想她就此在世界上消失。
夜呤蕭緊閉上雙眼,深深地吸氣,又用力的呼出,才控制住了胸腔裡洶涌的痛苦與憤怒。
“娘,大猛一直都是個善良的人,無論她怎麼變,前世今生,她都是這樣,只爲他人著想,就像當初,她寧願我恨她,也不願意告訴我真相,就像今天,你這樣去找她,她雖然冷言相向,但是卻還是替你擋去飛鏢”
夜夫人淚流滿面,望著夜呤蕭,突然就傻傻地問:“蕭兒,你說,如果娘同意你把大猛重新娶回來,我們用最好的聘禮,最風光的迎親對去接她,她還會不會願意跟你在一起?”
聽著夜夫人猶如癡人說夢話的話語,夜呤蕭笑了,無比自嘲的笑容,淚水,再一次不知不覺地就滑出了眼眶,似乎這一年多來,已經(jīng)成爲了一種習慣。
只是,今天,卻又和過去的一年多不同。
因爲,此刻,夜呤蕭終於清醒地意識到,他和大猛,阻礙太多了,隔著的豈止是爺爺?shù)拿糁麄兡菦]有出生的孩子。
當金大猛一個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傷害與痛苦,懷著他的孩子,渾身是傷地倒在血泊裡,看著他抱著另外一個女人那樣絕然離去時,會是一種怎樣的心如死灰。
大猛說的對,愛著他的那個金大猛,已經(jīng)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過金大猛哪怕一點點的信任。
哪怕是一點點,事情又怎麼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今天一切的苦果,都是他一手釀成的,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大猛回頭,重新面對過去所有鮮血淋漓地傷害。他這麼自私自利的愛,永遠也配不上大猛這般單純,美好的付出,也許真正能配得上大猛的,只有沐雲(yún)書
“不可能了,娘,已經(jīng)不可能了。”夜呤蕭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和大猛,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心,好痛好痛,痛到他淚水已經(jīng)流了滿面,卻絲毫都感覺不到。
“是我欠大猛的,是我們夜家欠她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你娶她,你風風光光地娶她,我會好好地對她,跟前生女兒一樣,這樣就可以補償她了。”夜夫人突然站起來,雙手不斷搖晃著夜呤蕭的雙肩,雙眸中帶著濃濃的希翼,天真的像個孩子。
夜呤蕭笑,笑的人心都徹底碎了,“娘,大猛若是會回來,她早就回來了,她現(xiàn)在連恨都懶得恨我了,她不可能回來了,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現(xiàn)在,我唯一能做的補償,就是土壩村還給大猛,其它的,她已經(jīng)不稀罕了,她再也不會稀罕了。”
夜夫人掩面痛哭,她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過是想盡自己的力量求她回來,卻反倒把她推得更遠。
蕭兒……娘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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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yī)在裡面搶救了整整四個時辰,終於止住了血,沾在飛鏢上的毒素,卻沒有辦法清除乾淨了。
因爲毒素已經(jīng)從胸口蔓延四周,已經(jīng)無力迴天了。
“你說什麼?什麼叫熬不過今夜,便永遠不會醒了?“沐雲(yún)書咆哮,雙眸赤紅的盯著太醫(yī),若是下一秒太醫(yī)點頭,他可能會上前扭斷他的脖子。
“我的血不是能治百病嗎?不是能百毒不侵嗎?喝我的血,喝我的血救她!“
沐雲(yún)書瘋狂的抽出一旁暗衛(wèi)的長劍,眼看著就要刺進自己的胸口。
“主子,萬萬不可啊,夫人若是知道你這般傷害自己,一定會自責的“一旁的冷雲(yún)卻是不怕死的上前阻止。看的一旁的幽蘭,心都提了起來。
袖中的拳頭緊握,她恨得指甲陷入肉裡,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她恨死了金大猛,甚至希望這一次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爲什麼,每次都是她,這個禍水,她就該死,該死!
“夫人前面受過重傷,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身體已經(jīng)再也抵抗不了這同一種毒素了,若是不能熬過今夜……怕是……“從南疆跟隨而來的張?zhí)t(yī),嘆著氣搖頭。
上次能保住命已經(jīng)算是萬幸,現(xiàn)在這一刀可是穿過胸口,毒素來勢洶洶,已經(jīng)蔓延全身…….
“我不管……她若死了,你們都給我陪葬,陪葬!“
沐雲(yún)書發(fā)瘋似的嘶吼,快步衝進屋內(nèi)。
當他看著軟榻上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虛弱的如蟬翼般,一碰就會碎掉的金大猛,心裡的那種難受,無法言喻。
十歲開始,他便喜歡她,只想把她捧在手心,好好呵護。
可是天意弄人,讓他一再的錯過她。
低頭,沐雲(yún)書的眼淚滴落在金大猛蒼白的臉上,他該死,他就該帶著她遠離這裡,離夜呤蕭遠遠的。
他爲何要帶她回來,爲何要把她留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主子……“
門外,冷衡的聲音響起,他回來後,躺了整整一個周,終於內(nèi)傷慢慢痊癒。
“查到了嗎?是誰?“
“查到了,當時從飛鏢的方位來看,是對面的飄香樓二樓雅間,而屬下還查到,這一整天,這間房都被三皇子軒轅溟寒包下了……“
“軒轅溟寒?“沐雲(yún)書英俊的眉宇淡淡一擰,軒轅溟寒爲何要殺夜夫人?難道他不知道,夜家的權勢嗎?還是說,他從一開始的目標便是瑾兒?
那麼他在南疆的勢力,以及他的野心都曝光了嗎?
不管如何,敢對瑾兒下手,哪怕他是皇子,他都要他死!
“去,給我留意軒轅溟寒的一舉一動,我要調(diào)查清楚!“
“是“
冷衡走後,沐雲(yún)書便回到軟榻前,看著軟榻上一動不動的金大猛,,除了蒼白的面容,整個人安寧的彷彿只是睡著了般,沐雲(yún)書便擰緊了眉頭。
“瑾兒,你醒後,我們便回南疆,再也不回來了“
他也不去追殺重兒了,讓他自身自滅吧,他想要的一直都是瑾兒。
——
午夜,一滴晶瑩的水滴漂浮在半空中,漸漸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幻化成一個人形,那是一個猶如天神般,精緻雕刻的輪廓,深邃的眸子,俊美如斯的眉宇,如玉般修長的身影慢慢幻化出來。
此人正是夜呤蕭。
他慢慢靠近軟榻,冰涼的指腹劃過軟榻上蒼白人兒的臉頰,喃喃道:“大猛,我來了,我不會讓你死的……哪怕我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