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得內官傳旨,皇帝以他武功高強,讓他依舊參與比武,也好去蕪存菁。
杜雲不必回營,回到家中,將皇帝旨意稟告父親。父親讓他只用心做事,忠心朝廷便是。杜雲無心比武之事,也不在乎輸贏,又練起竹笛來,有不懂之處便去尋諸葛邪來教。
這日正在院中練吹笛,王平則在一旁舞劍,卻見諸葛邪急匆匆而來。
杜雲見他滿頭大汗,停住吹笛,問道:“清風,有何急事?”
王平也走了上來。
諸葛邪喘了喘氣,說道:“不好,尚書令已向謝家提親,求娶阿嬋。適才我表兄謝瑤到我家中,特意來告知。”謝瑤正是謝安之子。
杜雲一聽,竹笛掉在地上。
諸葛邪看他呆立,嘆一口道:“失策。”
杜雲問道:“什麼?”
諸葛邪支支吾吾,說道:“我竟沒算到尚書令會如此行事。”他本出策讓皇甫鋒送信給朱信,也好讓他在皇上面前讒言,使皇甫彪不得爲官,卻不料朱信也有意聯姻謝家。
杜雲不知就裡,說道:“這事怎能怪你,當下該當如何?”
王平道:“快請令尊前去求親,以太傅德高望重,謝家必不能拒絕。”
諸葛邪眼珠轉動,說道:“不妥。”
杜雲皺眉道:“爲何?”
諸葛邪道:“此事還當從長計議。朱伯誠定是已在皇上面前提及跟謝家結親之事,正如士稚所言,令尊於朝堂中德高望重,此時卻以太傅之尊而去謝家求親,未免惹人側目。”
杜雲道:“那又如何?家父雖位尊於謝尚書,卻也與他同朝爲官,兩家聯姻,並無不妥啊。”
諸葛邪搖搖頭道:“若在平時,的確無不妥之處。安之以爲皇上爲何讓阿嬋去北湖練兵?”
杜雲道:“聖上整軍經武,以防北國來犯。”
諸葛邪道:“只靠北湖水軍?”
杜雲道:“當然不是,有謝家的徐州水軍,陸家的揚州水軍,還有庾家的荊州水軍。”
諸葛邪道:“你倒清楚,你可知北湖水軍屬何人麾下?”
杜雲道:“中都督陸馥。”只覺耳中嗡嗡,似乎想到什麼。
諸葛邪道:“趙軍南下必犯徐州,朝廷水軍盡在士族手中,皇上有意讓江東士族與謝家聯姻,纔會將阿嬋置於陸馥麾下,以促成徐、揚兩州水軍聯手抗敵,又或者說是想促成南北士族共同抗敵。至於是陸家還是朱家,誰與謝家結親,皇上心中怕也沒有定論。”
王平點點頭,說道:“如此說,太傅若此時去提親不僅有違聖意,且爲皇上所忌,那安之想做將軍怕也難了。”
諸葛邪道:“何止,若逼得急了,我怕皇上會賜婚朱、謝兩家。”
杜雲慌道:“我本就無意爲將!現下該當如何?”
諸葛邪道:“以我之見,怕是難讓皇上回心轉意。不過……”說著,又搖搖頭。
杜雲忙問:“不過什麼?”他心中焦急。
諸葛邪道:“安之若是能在此次比武中拔得頭籌,以此向皇上請求賜婚,或可有幾分成算。”
杜雲一愣,說道:“這可難了,那皇甫彪已這般厲害,不知還有何等高手?”
諸葛邪道:“據我所知,世家子弟中若以武藝而論,已無人能出你之右。”
杜雲露出喜色道:“當真?”
諸葛邪道:“安之且莫得意,此次選將還分騎術、射箭、策論,你未必能全勝。”
杜雲臉色大變,愁眉道:“比之騎馬我更會騎驢,比之射箭我更會射飛鏢,師父讓我熟讀兵書,我卻偷偷看《三國志》……”
諸葛邪和王平對視一眼,啞然失笑。
王平勸解道:“此時那些世家子弟尚在比武,最後能與你相搏者也未必是全才。”
杜雲一聽,臉色稍稍和緩,問道:“士稚可有帶兵書來京?我需趕緊讀讀。”
王平道:“並未帶來,我所讀之兵書已爛熟於心,令尊書房中倒是有一本《孫子兵法》。”
諸葛邪道:“我家中也有許多兵書。”
杜雲道:“快借來我看看!”
王平道:“我也想看看諸葛家的兵書。”
諸葛邪道:“士稚,你可知書是死的,兵卻無常勢,我家兵書與別家並無不同。”
王平聽了不禁有些失望。
於是,杜雲整日在家中讀兵書,讀累了便在院中射箭。王平看他箭法並非泛泛,雖算不得上乘,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讓。原來杜雲在山中時經常打獵,所以箭法並不弱。其實騎馬、射箭非朝夕之功,哪容得他多練?
又過了兩日,比武已是尾聲。王平出戰中都督陸馥之子陸琇,杜雲也去校場觀戰。
王平使一柄長劍,陸琇同樣使劍。兩人相互致禮後,陸琇首先出招,王平接招,兩人身形靈動,打了五六招。杜雲一看,兩人劍術分明一樣。王平常在杜家院中練劍,杜雲早見識過了,這些招數出自龍虎山,以輕靈見長,多是刺、撩、挑,使力在手腕,著力於劍尖,腳下則是踏七星步,或小步跳躍。杜雲心道:“王平還有後招,他的劍招不止有龍虎山的。”
王平與陸琇鬥了十餘招,不分伯仲,卻不見陸琇有後招。龍虎山的這套劍招並非上乘,入門一年就可以學,其用意也不只在劍招,而是這劍招使來不大費力,可以讓子弟們找準劍招方位,同時調理內息,假以時日而至內息綿長之時,再以吐納之間變招,威力便顯出來了,此後再學上乘劍術。王平因要學萬人敵,所以並未得窺龍虎山的上乘劍術,轉而學戰陣中的劍術。
王平自覺已摸清陸琇底細,於是賣了個破綻,將右腿讓出。陸琇果然挺劍刺向王平右腿。王平忽的側身收右腿,劍砍陸琇右臂。陸琇忙收劍,一邊快步左閃。王平大跨步向前,雙手握劍,再劈陸琇右肩。陸琇見他劈砍凌厲,已不是原來劍招,忙用劍格擋,一邊後躍。“鏘”王平一劍斫在陸琇劍上,見他手臂受力下沉,又往大步前躍,貼身踢他小腹。
陸琇已覺得他劍招力沉,此時貼身,見他腳來,忙又後躍,這纔將劍尖衝向他踢來的右腿。不想卻是虛招,只見王平收右腿踏地,劍刺陸琇面門。陸琇一驚,忙後仰,挑劍來擋。王平轉刺爲劈,砍中陸琇右臂。
陸琇右臂中劍,連連後躍,雖劍還在手中,但血已流到手背。王平也不追他,只見陸琇左手捂住右臂上傷口,說道:“是你贏了,看你劍招,我等還是同門。”
王平拱手道:“承讓了,莫確實師出龍虎山。”
陸琇轉身離去,太尉屬吏判王平打贏。
王平出校場,和杜雲回家。路上,杜雲問:“士稚不留下來看看其他人的招數?”
王平道:“我劍術未趨上乘,本就不作一人敵。即使能贏他人,也終歸勝不過你。”
杜雲道:“你適才劍術中的劈砍,與當年祖逖所創的破甲刀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以劍破甲始終比不過刀。”
王平一愣,問道:“你知道‘祖逖破甲刀’?”
杜雲道:“不僅知道,而且會使。”
王平道:“我這劍招得自一歸鄉的老軍候,他也曾見過‘祖逖破甲刀’。你既會使,不如回去教我。”
杜雲道:“可惜這‘祖逖破甲刀’招數並不高明,只用於戰陣。”
王平笑道:“如此足矣。”
回去杜家,杜雲便將刀法傳給王平。這套刀法並不繁複,且攻多於守。因要破甲,是以重於劈砍,輔以擊刺,沒有抹、削、點、捺、粘這些力道輕的招式。
王平本就武學有根基,不到半日便已學會,不過要練得純熟尚需時日。
次日,兩人又來校場,這回是王平出戰朱頊。杜雲看那朱頊就是那日在龍藏浦邊買樂器時所遇到的白衣少年,有些吃驚,不禁握緊拳頭,心道:“朱家的人,朱家的公子,我非贏他不可!”
今日卻沒有昨日好運,朱頊劍法比之王平要精妙得多。王平劍招比之昨天更多劈刺,顯是將‘祖逖破甲刀’也施展了出來,不過破甲刀的威力在於速度和力量,少了精緻之處。朱頊劍法的點、粘、削正可以化解破甲刀的招式。
只見王平一劍砍向朱頊當胸,朱頊卻側身以劍尖急點王平持劍的右手手腕。因爲以劍砍雖然力道大,但不及以劍刺或點來得快,而點比刺尤快,當然力道也更小,不過若是使上內力,或劍尖極鋒利,則點招依舊可怕。此時王平若是不停,劍刃還未到朱頊胸口,手腕則先被朱頊的劍點中。王平忙將砍轉爲直刺,劍指朱頊右腿,卻見朱頊的劍粘上來,劍上顯然使了巧勁,王平的劍尖不禁爲之一偏。王平忙收劍,又見朱頊的劍尖削向自己右臂。王平趕緊後縱,朱頊的劍尖追上來,刺向王平右胸。王平以劍格擋,卻見朱頊劍尖轉而刺向自己腰際。王平忙收腰,反刺朱頊左肩,卻見朱頊劍尖已至自己右小臂。
王平只覺小臂上一痛,已被朱頊刺中,連忙後縱。朱頊也同時後躍,只見他衣袂飄飄,瀟灑非凡,顯然也不欲乘人之危。只不過十數招,王平便認輸,朱頊取勝。
接下來比武幾無懸念,之前的取勝者皆敗於杜雲刀下。最後一場,朱頊出戰杜雲,朱頊看了看杜雲,說道:“我不是足下對手。”說罷,將劍扔在地上,竟一招未出。太尉屬吏判杜雲勝。
杜雲見他棄劍認輸,雖然詫異,也不覺贊他灑脫。到底是世家子弟,一招未出便認輸,於旁人看來,總有失顏面。
接下來是騎術,又分快馬衝陣,使刀劈、槍刺以及騎射,朱頊拔得頭籌,杜雲馬上使刀、槍尚可,騎射則皆未中靶,王平因傷了右臂,名落孫山。
之後是射箭,王平騎馬時尚能用左手持繮繩,此時卻因傷難以拉弓瞄準,只得棄賽。拉一石的弓,距離五十步,朱頊、杜雲連發三箭皆正中靶心,換作七十步,朱頊依舊射中靶心,而杜雲卻有所偏差。這時,杜雲才察覺朱頊棄劍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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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對太尉屬官說:“這弓的力道不夠,箭不著力,取三石的弓來,將靶子置於百步。”
屬官一聽,吃驚道:“三石的弓非尋常之人能拉得開,且要到武庫中去取。”
杜雲見御階之下,兩旁各有一石獅子,便指著石獅子問屬官道:“那石獅子有多重?”
屬官一看,說道:“怕有三千斤。”
杜雲走過去,蹲開馬步,抱住那石獅子,氣沉丹田,猛一發力,竟將那石獅子搬將起來。
一衆圍觀的人皆譁然,稱讚杜雲神力無雙。
杜雲放下石獅子,吁了一口氣,又對屬官道:“可有強於三石的弓麼?”
屬官使勁搖頭,大驚失色道:“沒有,某這就去取三石的弓來。”說罷,一溜煙跑了去。
等了半個時辰,屬官纔將弓取來。杜雲將那弓拉開,卻也不費氣力,連發三箭,皆射中百步遠的箭靶,雖未中靶心,倒也讓人歎爲觀止。
朱頊一看,也不與他比,因爲那弓他也拉不開。
這倒爲難了查考的長史,以規矩論自然是朱頊勝,但杜雲的箭術百年難得一遇,怕只有昔年蜀漢的後將軍黃忠有此能耐,雖然黃忠比他射得要準。長史未有定論,只得稟奏於皇帝。皇帝下旨來,稱朱頊、杜雲平分秋色,並列第一。
最後是策論,寫好後上呈皇帝御覽,並抄送太尉府和尚書檯評斷。
太極殿中,皇帝大會羣臣。太尉上奏道:“太尉府並尚書檯已看過諸般策論,以爲瑯琊王平所寫策論包含騎戰、步戰、水戰、攻城、守城、攻心等諸般論述,皆屬上乘,當列第一。其次爲朱頊、杜雲,朱頊所寫水戰韜略乃其中的佼佼者,杜雲所寫步戰韜略也大有可取之處。其餘人等則再次之,已一一註明,還請陛下過目。”說罷,奉上奏疏。
內官將奏疏轉呈皇帝。
皇帝看過奏疏,言道:“太尉府與尚書檯既然已有定論,便以此爲據量才錄用就是。”
尚書令道:“臣等以爲位列前三者可領五品將軍銜,只是這其中杜雲已有官身,是否改任,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問光祿勳道:“殷愛卿,你以爲如何?”
殷羨憨態可掬,言道:“但憑陛下處置,不過以杜雲之勇武,屈居羽林郎,臣以爲不妥。”
皇帝又問太尉:“舅父以爲如何?”
太尉道:“既已比武定輸贏,自當該任其爲將。”
皇帝道:“有理,朕就封王平爲鷹揚將軍,朱頊爲凌江將軍,杜云爲威遠將軍,其餘人等就由太尉府定職任用。”
太尉道:“臣遵旨。”
杜家,接到皇帝詔書,連同五品將軍服,王平喜出望外,杜雲卻悶悶不樂。
諸葛邪看他神色,說道:“安之不必憂心。”
杜雲道:“原來這比武終究是以策論取勝。”
諸葛邪道:“本該如此,若是以武藝而論,又何談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呢?”
杜雲道:“現下我未拔得頭籌,該怎麼做?”
諸葛邪摸摸下巴,說道:“可以去求皇后。”
杜雲一聽,說道:“我在宮中守衛許久,從未見過皇后。”
諸葛邪道:“那是你未入後宮。”
杜雲想想也是,又想到那日見到的皇甫魚,女眷倒是可以入到後宮。又問道:“如何得見皇后?”
諸葛邪道:“這個容易。”
杜雲疑惑道:“容易?”
諸葛邪笑道:“你本是皇后侄兒,今日被御封爲將軍,前去拜謝皇帝、皇后也是應該。”
杜雲一聽也對,怎麼說當今皇后也是自己姑母,在宮中許久卻不去拜見,於禮不合呀。問諸葛邪道:“我若見到皇后,該說些什麼?”
諸葛邪道:“後宮禮儀我並不知曉,你可去問令尊。在皇后面前,你只言愛慕我家表妹之事,卻怕皇上將其賜婚別家,求皇后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其實你乃外戚,若是掌軍,又或聯姻謝家,於輔佐太子也是有益的,皇后自然會想方設法幫你。不過這番話切莫提及,此乃宮中大忌。”
杜雲想到宮中氣象森嚴,人人皆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道:“切莫多說話,只裝傻充愣便好。”
杜雲等父親一回家,就去稟告:“阿父,皇上已封孩兒爲威遠將軍,孩兒想去宮中拜謝皇上、皇后。”
太傅聽了,說道:“本該如此,不過拜謝皇后,怕是諸葛征夫的主意吧?”
杜雲暗道:“父親好眼力!”忙說道:“孩兒因不懂宮中規矩,才問征夫的,還請阿父教訓。”
太傅道:“拜謝皇后並無不妥,不過入到後宮需按內官所言而行,切莫惹是生非。”
杜雲道:“孩兒不知後宮禮儀。”
太傅道:“後宮禮儀與前朝並無不同,見了皇后需下拜稱‘殿下’,不可直視皇后面容,自稱爲臣,切莫自稱侄兒……”
杜雲著五品將軍官服,卻不著甲,進去宮中,請內官通傳。
內官到東堂稟報皇帝:“陛下,新封威遠將軍杜雲特來拜謝陛下。”
皇帝正看奏疏,說道:“宣他進來。”
內官宣杜雲晉見。
杜雲拜伏於御前,說道:“微臣拜謝陛下聖恩。”
皇帝放下奏疏,擡眼看他道:“免禮,平身。”
杜雲站起身來。皇帝一看,覺得他穿武官服威風凜凜,笑道:“朕聽聞那日在校場你將御階下的石獅子都搬將起來?”
杜雲一聽,不知作何答,忙躬身道:“這,這,微臣知罪。”
皇帝笑道:“何罪之有?不想你竟有這等神力,現下已滿城皆知,都稱你爲當朝第一大力士。”
杜雲忙下拜道:“微臣決不敢當。”
皇帝道:“你是學道之人,虛懷若谷自然是好的,但以後還需多立功勳纔是。”
杜雲道:“微臣既爲臣子,只知效忠陛下,不知其他。”
皇帝哈哈大笑:“你雖有些木訥,但朕其實喜歡。”
杜雲又道:“臣鄙陋,稍知宮中禮儀,想前去拜謝皇后。”
皇帝道:“你是外戚,不妨去見皇后。”又命內官帶路,引他去後宮拜見。
內官引杜雲來到後宮宮門前,吩咐道:“將軍入到後宮之中切莫東張西望,只隨下官身後,快步而行。”杜雲連聲答應。兩人進到後宮,匆匆繞過昭陽殿,沿迴廊來到皇后正宮坤極宮。
內官讓杜雲在宮外稍候,自己進去宮中稟奏。過了一會兒,內官出來,引杜雲進到大堂之中,自己則退到門外。
杜雲瞥見堂中端坐著一人,鳳冠翟衣,兩旁有侍女伺候。忙趨前下拜道:“臣杜雲拜見殿下。”
皇后道:“免禮,賜座。”
杜雲坐在堂中一側,不敢直視皇后,又朝皇后稽首道:“臣不才,得皇上擢升爲威遠將軍,殿下母儀天下,臣特來拜謝。”
皇后道:“本宮深居宮中,難得見到至親,今日侄兒來,本宮很是歡喜。”說著,話中似乎有哽咽聲。
杜雲道:“臣本是羽林郎,卻駑鈍不識禮儀,未能早來拜見,著實慚愧。”
皇后道:“本宮已聽太傅說起,倒怪你不得,宮中不比百姓家中,非詔不得來見。”
杜雲道:“今日臣來,其實還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當不當說。”
皇后道:“但說無妨。”
杜雲看看侍女,紅著臉將他在曲阿如何遇到謝嬋,又心生愛慕之意,到朱信向謝家求娶謝嬋,自己擔心皇帝賜婚朱、謝兩家,請皇后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如何,如何。
侍女聽了不禁偷笑,皇后也不責怪,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那謝氏定是美若天仙,才得衆家求娶。”
杜雲點頭道:“是,是,確實美貌非凡。”
內官立在門外,仔細傾聽,也不禁抿嘴而笑。
皇后道:“賢侄所求,本宮自會告知陛下。不過此事說來,只能看天意如何,不可強求。”
杜雲道:“臣也知道,謝殿下替臣美言。”
皇后難得見到孃家人,還賞了杜雲一塊美玉。
拜別皇后,杜雲又隨內官出後宮,再自行離開皇宮。一路上自覺輕鬆許多,腳下輕快,還去芙蓉樓中買了壺千日醉,再往家去。
芙蓉樓樓上雅間,有兩人正憑欄而立,望著杜雲背影,乃是夏侯泓與老僕。
老僕道:“公子校場比武已過,那莫虛之並未出現,不如先拿下這小子。”
夏侯泓道:“何不等叔父來了再說?”
老僕道:“令叔遲遲未到,怕是已查到什麼,才耽擱了路程。”
夏侯泓道:“但願如此。我畢竟是燕國使者,若在城中出手,始終會惹出是非,不如將杜雲引至城外再將其拿下。”
老僕道:“公子言之有理,不過,何勞公子出手,就讓老僕來拿下這廝!”
夏侯泓道:“我已看過他武藝,老僕未必是他對手。”
老僕目露狠色,說道:“且讓老僕稱稱他斤兩!”
杜雲回去家中,正要與王平相敘,卻被父親告知王平獲太尉府準許,已還鄉報喜去了。杜雲回房放下酒壺,將竹笛取出來,哼起調調,出了門,沿烏衣巷往謝家而去。
謝家門丁見杜雲身著五品官服,忙上前作揖道:“原來是威遠將軍來了,快些裡邊請。”
門丁將杜雲領到前廳,說道:“將軍請稍待片刻,小僕去稟告主公。”
杜雲道:“何勞尚書親來,我去拜見就是。”
門丁道:“既如此,請隨我來。”
於是又領杜雲去後屋書房,經過迴廊,聽見院中有箏、笛之聲。杜雲不禁停下腳步,門丁問道:“將軍何故停留?”
杜雲道:“不知誰人在奏箏與笛?”
門丁道:“是主公侄女謝嬋與凌江將軍。”
杜雲一聽,胸口似被鐵錘重擊,目光呆滯,望著院子的方向。這時,一人走來,正是謝安。見他兩人站在廊中,頗覺奇怪,走近了看,卻是杜雲,見其手中還拿著一根竹笛。謝安朝門丁揮揮手,將他屏退,這才叫杜雲道:“賢侄!”
杜雲聽有人叫他名字,才如夢方醒,轉頭來看,見是謝安,忙作揖道:“小侄見過尚書。”
謝安等他直起身子,笑道:“賢侄乃是稀客,不如到後堂一敘。”
杜雲木木的答道:“好,好。”
兩人來到後堂,分主賓坐下,自有下人奉上香茗。
謝安道:“賢侄已是威遠將軍,名重京師,可喜可賀。”
杜雲謙辭:“尚書過譽了,小侄愧不敢當。”
謝安道:“如今北寇未平,賢侄正好建功立業,不必耽於兒女之事。”
杜雲一聽,說道:“世叔似乎看清我來意。”
謝安道:“賢侄是爲舍侄女謝嬋而來,我豈有不知。”見杜雲默認,又接著道:“我那侄女長於軍中,素來欽慕勇士,賢侄既勇武無匹,若能建功立業,自然可得其芳心。”
杜雲道:“只是小侄聽聞吳郡朱家已向世叔提親,怕時不我待。”
謝安道:“確有此事,不過,家侄女的婚姻大事自有舍弟做主,不勞我這伯父。且舍弟尚在前方領軍,一時也不能來京,賢侄大可安心。”
杜雲鬆了口氣,這才露出笑臉道:“世叔既知我心意,還望多多垂青。”
謝安道:“事在人爲,賢侄還需自勉。”
正說著,門外進來兩人,正是朱頊和謝嬋。杜雲忙將手中的竹笛藏進衣袖,這纔打量兩人,只見朱頊小冠束髮,錦袍繡帶,當真玉樹臨風,謝嬋著紫色襦裙,花枝招展。看這一對璧人,杜雲不免自慚形穢,這堂中只他一人穿官服,反顯得格格不入。
朱頊、謝嬋見杜雲坐在堂中,也有些意外,先上前給謝安作揖,再給杜雲行禮。
杜雲忙起身還禮。
謝嬋道:“安之怎麼來了?”又給朱頊介紹道:“這位是太傅之子杜安之。”
朱頊道:“我與安之早見過,倒無需再作引薦。”
謝嬋倒是出乎意料。
杜雲笑著謝嬋道:“杜某今日特來拜望世叔。”
朱頊道:“倒是我有失禮數,來京城已多日,卻還未曾去拜見太傅。”又對杜雲道:“也不知令尊可在家中?”
杜雲答道:“正在家中。”
朱頊對謝安道:“世叔,小侄叨擾多時,這便去拜望太傅,告辭。”
謝安點點頭,說道:“賢侄請自便。”
謝嬋也道:“伯父,我也去拜見太傅。”眉眼帶笑。
謝安卻道:“家中尚有客人,不得無禮。”
謝嬋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朱頊也不以爲意,自行離去。
杜雲雖想和謝嬋在一起,但見她臉上不悅,心中也難受。於是對謝安道:“世叔,小侄不過來閒敘家常,無需阿嬋作陪。”
謝安一聽,這才放謝嬋出門。
眼看著謝嬋遠去的背影,杜雲又覺失落。有一種愛戀總是在夢裡與意中人邂逅,有千百種相顧而言的話語,然而真到了面對面,卻又一個字都吐露不出來,如鯁在喉。
謝安看他表情失魂落魄,搖搖頭說道:“賢侄未免婦人之仁,既對嬋兒有意,就該當面說出,若你恃才傲物,施欲擒故縱之計,又何必故作愁苦?且以賢侄才能,何患無妻呢?”
杜雲竟無言以對,悻悻然喝罷茶,便向謝安告辭。
出了謝家,暗恨自己錯失良機,想到朱頊、謝嬋正在自己家中,更不願回家,漫無目的的出了烏衣巷。
走了一陣,忽然有個小孩上前來攔住他。杜雲問小孩:“你做什麼?”
小孩歪著頭看著他,張開缺了牙齒的嘴問道:“足下是杜雲麼?”
杜雲奇怪,心道:自己當真名重京師,就連小孩都知道?問道:“你怎知我名姓?”
小孩道:“有個阿翁在西門外等你。”
杜雲道:“誰家阿翁?”
小孩懵懂不知,杜雲又問他那人相貌,小孩說是一個鬚髮皆白、佝僂著背的老翁。杜雲心道:“到底是什麼人?”
此地離京城西門不遠,杜雲舍了小孩,一路出了西門。果見城外官道旁的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佝僂著背的老翁。杜雲走近前去,只見那老翁鬚髮皆白,滿臉皺紋,也不知多大年歲。
杜雲向老翁作揖道:“小子杜雲見過阿翁,不知阿翁找我何事?”
老翁笑道:“聽聞你有千斤神力,武藝超羣,所以想見識一番。”
杜雲看他笑容慈祥,心道:“這老翁弱不禁風,不知他想如何見識?”
老翁指著不遠處一塊空地,說道:“那邊有塊空地,不如你我過兩招。”
杜雲道:“豈敢,晚輩家中尚有客人,恕不奉陪。”心道:“我若傷到他,豈不徒生禍端?這名聲當真累人。”轉身要走。聽身後老翁道:“小子徒有虛名,竟懼一老朽!”
杜雲搖搖頭,並不回頭,依舊往城門走去。剛走出兩步,便聽身後腳步聲,杜雲感覺有異,轉身來,那老翁的手爪已至他腰際。
杜雲右手斬其手腕,老翁收左手,又成虛爪,要扣杜雲右手穴道。杜雲右手兩指反點老翁左手小臂,老翁右腳橫掃杜雲左腳腳踝。杜雲右指不停,左腳一轉,以脛骨迎著老翁右腿,使的正是朱頊手下的鐵腿功,內力注於小腿。
老翁一見,手腳齊收,一個跟頭後翻,穩穩立在地上。
杜雲吃了一驚,不禁對老翁刮目相看。
老翁道:“小子,你拳腳確實不錯,不過老朽擅長使刀,不知你敢否一戰?”
杜雲見他垂垂老矣,卻龍馬精神,不禁心生敬佩,笑道:“晚輩刀法更勝拳腳,阿翁何必認真呢?”
老翁道:“空口無憑,你我手底下見真章!”說著竟從樹後面取出一把刀來。
杜雲這才覺得此事殊不簡單,這老翁分明有備而來,手上多了幾分戒備。
老翁的刀還在鞘中,見杜雲兩手空空,乃說道:“你這小子居然不帶刀,老朽未免勝之不武。哎,失策!”
杜雲搖頭嘆氣,不禁好笑,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改日再戰。”
老翁睜大眼睛,面露兇悍,說道:“不成,既來了,哪有不戰的道理。我這刀鞘乃精鋼打造,雖然無鋒,卻也可以作刀來使。”說罷,拔出刀來。那刀寒光閃閃,確實是把好刀。老翁將刀鞘扔給杜雲,杜雲一把接住。
杜雲看看刀鞘確實是精鋼打造,不過一來無鋒,二來不及老翁的刀長,三來沒有刀柄,且比刀要輕,使著不順手。杜雲說道:“晚輩使刀鞘,阿翁照樣勝之不武。”
老翁道:“推三阻四,婆婆媽媽,你就不能遷就一下老朽?”
杜雲道:“我若傷到阿翁豈不麻煩?”
老翁哈哈大笑:“傷我?”那笑聲以內力迸發,竟震落幾片樹葉。只見寒光閃過,有兩片樹葉皆斷作兩截。
杜雲分明看他擡手、揮刀、斬葉,但於常人看來,似乎只擡了一下手,又放回原處。心道:“好快的刀法!”
老翁道:“且去那邊空地一較高下!”說罷,不理會杜雲,自行走向空地。
杜雲若再不出手反落了下乘,於是跟著老翁走到空地。此處地勢較低,官道上的人視野不及。
老翁道:“你先出手吧,老朽不佔你便宜。”
杜雲哭笑不得,自己只拿刀鞘,這老翁分明佔了大大的便宜,心道:“先下手爲強,即便我不先動手,這老翁也不會便宜我。”
杜雲右手擎刀鞘,鞘尖指天,一式穿雲裂石,直劈老翁當頭。
老翁見他這招雖看似平平,卻氣勢如虹,忙側身閃避,以刀面拍他刀鞘。卻見他一式未老,刀鞘打橫,砍向自己刀面。“鐺”一聲,鞘與刀碰在一起。老翁只覺得那刀鞘上力道難當,忙撤刀斬杜雲雙膝。
杜雲忙戳老翁面門,只見老翁頭一歪,閃過鞘尖。杜雲往後一躍,避開老翁鋼刀。老翁身形也快,搶上前來,刀鋒又至杜雲膝蓋。杜雲身形一拔,雙腿躍起,刀鞘砍向老翁持刀的右臂。老翁從杜雲胯下鑽過,反手一刀斬向杜雲後背。
杜雲雙腳剛觸地,不及回身,右腳朝老翁腰際連連側踢。只見刀影、腳影,老翁用刀砍他腳,卻被他下虛招流星趕月般躲過。老翁大讚杜雲腳法,卻不知杜雲于歸藏山中日日與師父、師兄練刀,因他入門遲,正是刀法不濟腳來湊。杜雲收腳,刀鞘又劈老翁面門。老翁卻不格擋,移步避過,揉身上前,刀削杜雲右臂。杜雲剛收右臂,已刀鞘來擋,眼看刀鋒又至腹部,剛擡右腳後撤,刀鋒又至左腿。這三刀正是老翁當年賴以成名的‘壺口三疊水’,他本是幷州俠士,後投效軍旅。
杜雲左腳後撤,左手成抓,直抓老翁頂門,眼中已動殺機。老翁撤刀也快,上撩杜雲左手。杜雲看清他刀刃,左手反抓他刀背,同時右手刀鞘斬他脖頸。
老翁右手以刀挽花,閃避間削杜雲左手,右手出掌接杜雲刀鞘,因刀鞘無鋒倒也不懼。卻見杜雲左手袖中忽的伸出一支竹管,疾點自己刀面,右腳又至,踢向自己腹部。迫得他忙一刀橫斷南山,略阻杜雲招式,跟著一個旱地拔蔥,倒縱出去。
“啪”,杜雲的竹笛被刀斷成兩截。他心中惱怒,眼見老翁著地,早竄將上去,不給他喘息之機,大吼一聲,一式星飛雲散,左腳踏弓步,左掌蓄勢在胸前,右手刀鞘從右上而至左下斜斜劈去。
老翁見他這招氣勢已足,且左手成掌蓄勢待發,右腿點地,乃是後招。左右閃避皆不是,後退已不及,也大喝一聲,傾注內力於刀,硬接他刀鞘。只聽“鐺”一聲,老翁借力後躍。
杜雲腳下不停,上去又是一招星飛雲散,比之方纔速度更快,口中吼聲如雷。
老翁勉爲其難,再接他刀鞘。“鐺”,又刀、鞘互斫,老翁只覺右手虎口一痛,忙移步往左躲避。但見杜雲左掌上來,老翁右手無力,忙注全力推出左掌。“啪”兩掌拍在一起,又分開來,杜雲身子不動。老翁則連退兩步,低頭一看右手,虎口已經裂開,滲出鮮血,心想:“好強的力道!”
杜雲又大吼一聲,再要向前,卻見老翁伸出左手搖擺:“且住!”
杜雲停住腳步,看著老翁。聽他道:“小子,老朽累了,今日打你不過,改日再打過!”
杜雲皺眉道:“來都來了,何必改日呢?”
老翁苦笑道:“好小子,欺我年老!”
杜雲道:“分明是你要打的,我剛起勁,方纔這一掌不過使了五成力道。”他倒沒撒謊,只使五成力道是怕把老翁的骨頭拍散了。他那身蠻勁,即便不使內力也足以斷石。
老翁擺擺手道:“算你厲害,卻非我家公子對手。你若敢來,三日之後,在此與我家公子再打過。”
杜雲搖搖頭,以爲他又妄言,將刀鞘扔在老翁腳下,轉身離去。打了這一架只覺胸中悶氣大消,對謝嬋和朱頊之事也看得淡了些,一路回家去。
杜雲回到家中,朱頊、謝嬋已不在。太傅見他回來,說道:“適才謝嬋來過,還有朱家公子,現任凌江將軍朱頊。”
杜雲點點頭,說道:“孩兒早知道。”
太傅看看他神色,說道:“不如意事,恆十居七八,倒不如順其自然。”
杜雲從袖中取出一截斷笛,面露哀色道:“孩兒的笛子斷了。”長得這麼高大,卻還有小孩脾性。
太傅摸摸杜雲的頭,說道:“不打緊,不打緊,爲父也有一支笛子。”
杜雲愕然的看著父親,見他眼裡滿是慈祥。又聽父親道:“你隨我來。”杜雲跟著父親到了他寢室,見他從木櫝中取出一個長匣。打開長匣,裡面是一支玉笛,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來,交給杜雲。
杜雲接過玉笛一看,這笛子晶瑩剔透,約莫一尺長,也不知價值幾何?問父親道:“阿父,我來了許久,怎麼從未聽你吹笛啊?”
太傅看看杜雲手中的笛子,說道:“此笛爲父曾在歸藏山中常吹,那時還有諸葛一家、莫真人,避居世外,終日快活。自到了京城,爲父忙於政事,早沒那心性,只可惜這笛子已在匣中已躺了多年。你往後拿去吹,也不辜負了它。”
杜雲想起兒時,自己一家人、諸葛一家還有師父、師兄都在一起,後來就剩了自己和師父、師兄留在山中。杜雲牢牢抓著笛子,說道:“這笛子這般脆,若碰著一點,輕易便碎了,怎麼好使呢?”
太傅道:“它是玉做的,自然容易碎,但是把它放在匣中不用,則終究無用。就好比你對謝嬋的心意,若是說出來又怕她無意於你,反而傷心,因此不說,則你的心意豈不多餘?雖然它貴重如玉,卻只有你自己知道。”
杜雲道:“阿父也以爲孩兒該去向謝嬋說出心意?”
太傅答非所問:“這玉笛若是碎了,換一支就是。”
杜雲聽了,說道:“孩兒知道了。”心道:“玉笛容易碎,何不做一支鐵笛?”心念一想,便告辭父親,回屋裡換了件布衣,帶上玉笛,出門去尋諸葛邪。
來到諸葛家,已是黃昏,尋常客人是不會此時上門的。家丁看是杜雲,皆躬身行禮,任他往來。杜雲聽見後院中有人彈琴,料想是諸葛邪,便去找他。來到後院一看,卻是諸葛甝,只見他身穿道袍,對著一叢蘭草撫琴,案角還燃著香爐。
看有外人來,諸葛甝按住琴絃,仔細一看是杜雲,這才笑著道:“賢侄怎麼來了?”
杜雲忙上前,在席上稽首道:“小侄拜見世叔。”
諸葛甝看他手中還拿著一支玉笛,問道:“令尊的玉笛你怎麼拿了來?”
杜雲直起身,看他臉上詫異,便說道:“小侄的竹笛斷了,所以家父纔將此笛交給我。我本是過府來尋清風,不想恰遇世叔撫琴,世叔的琴音比之清風更爲淡雅。”
諸葛甝撫著鬍鬚,哈哈一笑,說道:“你怕是忘了,當年我與令尊在歸藏山中常合奏琴、笛,而你頑皮,自然是不願待在一旁聽的。”
杜雲道:“慚愧,兒時之事,小侄尚還記得,只可惜未曾學這琴與笛。”
諸葛甝又問他道:“你爲何此時纔過來啊?”
杜雲道:“小侄失禮,這天色確實不早,我是想求清風幫忙做一支鐵笛。”
諸葛甝道:“你是怕這玉笛碎了?”
杜雲點頭道:“正是。”
諸葛邪道:“若論音色,自然是竹笛最佳,玉笛音色更柔和,鐵笛倒未曾見過。”
正說著,諸葛邪匆匆從外面回來,恰巧碰到他二人。他上前給父親作了一揖,又問杜雲道:“安之今日去哪了?教我好找。”說著,便拉著杜雲的手去裡屋。
杜雲隨他進到屋子,見他從案上拿起一個木匣,匣子中有許多銀針,用來鍼灸的。於是問道:“清風,你也學醫了?定是爲了花仁。”
諸葛邪道:“是則是也,卻未必要學醫。我想以這些銀針做暗器,卻不知該如何機發,你既善使飛鏢,不如教我。”
杜雲詫異道:“你爲何要做此機關呢?”
諸葛邪道:“我義兄有一侄女名叫皇甫魚,說要與人比武,求我作一機關,也好贏他。”
杜雲一聽,大驚失色,額上冒汗道:“切莫幫她做來,那丫頭正要與我爲難。”便將那日在宮中被皇甫魚陷於池塘之事說來。
諸葛邪哈哈大笑,說道:“如此說來,確實不該幫她。”
杜雲抹抹額頭道:“不知她還求過誰人?”
諸葛邪道:“這我就不知了,你自求多福吧。你此時來卻是爲何?”
杜雲將今日去謝家之事說來,又如何出城與一老翁相鬥,以致斷了竹笛,回家得了父親玉笛,此時來求他做一支鐵笛。
諸葛邪道:“今日之事倒也古怪,那老翁到底是何人?”
杜雲搖頭道:“不知。”
諸葛邪摸摸下巴,說道:“這鐵笛做成機關藏於袖中倒是不錯。”
杜雲道:“你怎又言機關?”
諸葛邪笑道:“莫急,自用罷了。這天涼了,用不到羽扇,手癢癢。”
式乾殿的偏堂中,皇帝正於案上寫字,旁邊的內官給他搖扇。皇后進堂來,身後使女捧了鮮果。皇帝擡眼看了一下,又繼續寫字。
內官朝皇后下拜道:“微臣拜見皇后陛下。”
皇后走近了,朝皇上微微屈膝行禮道:“妾身參見皇上。”身後使女也將果盤放下,朝皇帝下拜:“婢子拜見陛下。”
皇帝免其禮儀。
皇后先請內官平身,又將使女手中的果盤放在皇帝案頭,說道:“聖上操心國事,妾身特獻鮮果,請君品嚐。”
皇帝看看鮮果,說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親手剝了一顆荔枝送與皇帝。皇帝放下毛筆,笑著接過,嘗在嘴裡,點點頭道:“此果甚是鮮甜,美哉!”又看看皇后眼睛,說道:“皇后是否有事與朕言?”
皇后道:“聖明無過於皇上。”又屏退內官、使女,才問皇帝道:“聖上是否有意賜婚於朱、謝兩家?”
皇帝道:“皇后怎知朱、謝兩家之事?”
皇后將杜雲來見之事說出。
皇帝道:“原來如此,此事何勞皇后操心,朕也知令侄之才,並無賜婚之意。”
皇后道:“哦?”
皇帝道:“朱、謝二家未曾請求賜婚,朕又何必多此一舉?你與令侄說,男兒當趁年少建功立業,何患無妻呀?”
皇后道:“妾身明白了,自會教訓於他。”又道:“聖上久未與妾身同處,不如趁今夜月明,共賞佳曲。”
皇帝摸摸額頭道:“朕今日有些疲累,不如改日去皇后宮中。”
皇后看了,說道:“是否要請太醫前來?”
皇帝搖搖手道:“不必了,朕歇歇便好,皇后且回宮去吧。”
皇后雖有不捨,也只得告退。
內官等皇后走了,才入堂中來,問道:“陛下,今夜?”
皇帝道:“今夜去張貴人宮中,你莫多舌。”
內官忙下拜道:“微臣豈敢?唯謹遵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