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妖妖冷眼看著這個柔弱的朝瑄長公主,也沒打算再靠她,看好了一片茂盛的草地,直接一踹石壁,就衝著那邊摔了過去。
陽瑄都驚了,壓根沒想到她真的會跳下來。
再看時,曲妖妖已經整個人率進了草裡,一片烏漆麻黑的灌叢中,一團黑影靜靜趴在那裡,身影隨著沉悶的呼吸聲微微起伏。
“你還好嗎”陽瑄試探地問了一聲。
良久,曲妖妖悶著迴應了一聲。
“還活著”
曲妖妖把臉深深埋在草裡,沉沉的喘息著,覺得自己骨頭都要碎了。
癱了好一會才慢慢從草裡爬了出來,那長公主還在地上坐著,見她出來,頭略微一低,輕輕揉著自己的腳踝。
曲妖妖渾身痠痛,拖著傷腿朝路另一頭走去,壓根不想搭理這個病懨懨的長公主,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了低低的哭聲,曲妖妖回頭,看到她低垂著眼眸,滿眼悲傷地望向她。
“怎麼,殿下還不走,等人揹回去嗎”
“倒也不是不可...國師可否幫我一程”
曲妖妖無語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上面的假山,又指了指自己,“殿下不會想讓微臣揹你回去吧,那裡,我是從那麼高的假山上摔下來的”
“我知道...但國師也不能不管我啊”
“等微臣回去可以去找人來”
“我害怕”陽瑄輕飄飄吐出幾個字,一臉單純無害地盯著曲妖妖。
曲妖妖想了想,挪著步子走到陽瑄身旁,蹲下:“那長公主,上來吧,微臣揹你呀~”
陽瑄果真一點都不客氣,曲妖妖只覺得身體猛地一沉,剛剛摔的痠痛的腰背更疼了,像要斷了一樣。但她還是咬牙揹著陽瑄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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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挺重啊”
“哦…是嗎?辛苦國師了”
背上的聲音聽起來柔柔地,但曲妖妖卻聽出了幾分悠哉愜意,雙手也從一開始搭在肩頭變成了環住脖子,最後幾乎是死死地卡著她的喉嚨,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
“殿下,你能不能把手鬆開點”
“啊…國師,我實在太害怕了”
這聲音一點都不害怕。
曲妖妖心裡罵了兩句,看著另一條黑黝黝的道路,嘴角又不禁彎起來。
“殿下剛入宮不久吧?”
“嗯,我前日入宮,的卻不大熟悉”
“那殿下可要小心了,這宮裡呀,多髒東西…”
曲妖妖揹著陽瑄走在靜謐幽暗的小路上,眼前是深不可測的黑暗,她擡頭,看到月亮已經徹底被遮住了,灰灰暗暗地藏在雲層後面,沒有一點點光輝。
月亮已經不亮了。
曲妖妖深深地呼了口氣,低下頭繼續往前走去。
只是她沒看到的是,在她走後,月亮又漸漸地顯露了出來,在天半邊上靜靜懸掛著,雖不及日輝,卻光芒淡淡,自有風采。
曲妖妖把陽瑄丟到了“鬼宮”,一個宮裡人都傳言有鬼的破落宮殿,然後便快速溜回了巫星閣。
巫星閣原是有門禁的,入夜後不得外出,若是晚歸,定要被守衛告訴了掌事女官,好好責罰一番,從前曲妖妖初來乍到不知規矩,身爲窮鬼一個,又不像別的巫女有錢賄賂,好幾次被守衛逮著被告狀責罰。
某段時間嬤嬤天天召巫女們去接受調教,深夜纔回來,便與另兩個窮巫女天天被責罰,當時還被沈知樂,也就是如今飛上枝頭的沈美人好一通嘲笑。
不過自從曲妖妖成了皇上身邊的心腹級人物,這些人就再也沒敢對曲妖妖不敬過,不管她多晚回來甚至乾脆不回來都可以。
那個黃守衛就是這麼說的,早知道,這在平常,巫女徹夜未歸,那可是近死的大罪。
“國師大人,您可算回來了,屬下一直爲您留著門等您呢”
黃守衛一如既往的殷勤。
曲妖妖看見他那點頭哈腰的嘴臉,也沒什麼鄙視的想法,嗯了一聲就進去了。
人性天生欺軟怕硬,這本就是天道理法,這個道理,她在乞丐堆裡摸爬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並不在意。
其他人早已休息,只有較偏遠的一間小屋裡的燈還亮著,有女子纖瘦的身影透過燭火光,映在窗紙上,無比幽暗的巫星閣,那抹亮光似乎顯得尤爲溫暖明亮。
她總是這樣,一定要等她回來纔會睡,還義正言辭地說什麼“看好你的安全,也是爲了避免你惹禍,連累了我們天氏國”
曲妖妖覺得這樣很多事,她不需要別人看著她,或者自作主張牽扯她的安排,不過芙粹堅持,幾次之後,便也習慣了。
最近,她們有些不愉快…
曲妖妖推門進去時,芙粹還在繡花,桌上的燭火有些暗了,她仔細地在布樣上交叉繡著,一針穿過去,又一針穿回來。
見有動靜,芙粹擡頭,看到曲妖妖回來了,眼神偏轉了一下,說了句“回來了?那早些睡吧”
說著便捏著繡品,吹滅了燈,朝自己的寢間走進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曲妖妖當然也不會自討沒趣,轉身也回去睡了。
白天曲妖妖一醒來,便安排手下去暗查那位嬌弱的長公主陽瑄了,打聽了一下,也沒出什麼長公主半夜受驚的消息,這個人並不像表面那樣簡單,至少曲妖妖是這麼覺得的。
原以爲這場宮妃和國師打架鬥毆事件就此落幕,出乎意料的是,太后第二日一大早便將曲妖妖傳召到了慈壽宮。
曲妖妖淡淡看著高位上臉色陰沉的董太后,扯了扯嘴角。這老太婆最不喜歡她,當初封國師的時候就萬般阻撓的。
然而民間異象,衆心所歸,她這個國師的位子算是坐穩了,董太后就算再不滿意,也是無可奈何。
“見了哀家,爲何不跪?”太后的聲音沉沉地,一雙鳳眸微微瞇著,冷冷地停在曲妖妖身上。
明妃也伴隨著坐在她身邊,神情淡淡的,一身暗粉色的薄羽蟬衣,眉毛用了年初才進貢的螺子黛,珠釵翠飾,跟個不染凡俗的仙女兒似的,精緻非凡。
“皇上說了,我可以不跪的”曲妖妖仰頭,同樣冷淡地回視著她。
身後的芙粹突然悄悄戳了戳她,低聲道提醒道:“規矩”
曲妖妖覺得芙粹未免有些大驚小怪,如今她是國師,不比從前凡是見個人都得下跪,皇上給她了特旨,不用跪就是不用跪。
再說老妖婆一向不喜歡她,何必裝腔作勢給她獻殷勤?
“國師,在哀家跟前都敢如此放肆,看來天氏國的教養的確不凡”董太后用眼梢瞟了一下曲妖妖,明顯是指責她沒有教養規矩。
曲妖妖冷著嘴角一笑道:“太后,你把我叫來,總不是來誇我教養的吧?”
“如今你既然做了國師,凡事代表著我天晟國的顏面,可不是爾等小邦能比的,國師身份尊貴體面,若是不懂規矩,哀家自然是不能對你怎麼樣的”
董太后說著,目光卻移向了曲妖妖的身後,玉手一指,冷冽出聲:“來人,給我把這個丫鬟拿下”
忽然就有幾個兇神惡煞的太監從門外竄了進來,把芙粹直接架住。
“幹什麼!”曲妖妖徑直擋在芙粹面前。
董太后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帶著嘲諷,曲妖妖忽然就怔住了。
她似乎犯了一個錯誤…董家有兵,有權,後宮更是有明妃坐鎮,收拾不了她,有的是法子對付芙粹這一個小婢女。
“主子不知道規矩,定然是身邊的丫頭提醒不到位,拖到院子裡,重打三十板子,也叫她長長記性”
芙粹被打的三天都沒下得了牀,曲妖妖坐在牀邊給她餵飯,覺得自己這個國師可真是憋屈。
“曲妖妖,以後不可以亂說話了”芙粹趴在牀上,蹙著眉頭輕輕一笑道。
曲妖妖沉著臉色,直接把碗啪的扣在凳子上道:“我早晚收拾得了她”
說著就要把芙粹的褲子往下撤,芙粹嚇得一個激靈躲開:“你幹嘛!”
“給你上藥啊”
“不…曲妖妖你怎麼…一點都不知羞,我我自己來”芙粹羞得整個臉埋在枕頭裡,紅暈染上了耳根。
幾日後,皇上親派來了位鳳妖園掌事宮女,說園子已經建成,問國師何時搬過去,曲妖妖想也沒想便說“現在就搬”
“國師可要把這些都帶過去嗎”
“都扔了吧”曲妖妖洋洋灑灑扔下一句話。
於是皇上派的浩浩蕩蕩的搬家侍衛隊被驅散後就灰溜溜地回去了,只留了一個掌事宮女,看著挺周到沉穩的,叫她做了個嚮導,負責帶路。
鳳妖園是天晟國皇宮裡除皇上太后外最大的住所,連皇后的永寧宮都無法相比,園中小橋流水,竹林花園,湖中閣樓,還有養著一些小狗鳥兒的,這是皇上特批的。
宮中本來不能養狗的,因爲皇后娘娘生來怕狗,爲此特意把曲妖妖叫去慈華宮,溫聲細語地與她商量,能不能換成養貓兒,但曲妖妖偏偏喜歡狗,不喜歡貓。
她討厭軟糯糯的貓兒,總是撒嬌似的藏在人懷裡,爪子卻隨時陰陰地準備著撓人。
所以皇后找她商量,她一口就拒絕了,非要養狗不可。
挑狗的時候也是,必得合心意。一排排籠子裡的狗有小有大,有黑有白,曲妖妖從它們面前走過,像是選妃一樣。
最後,她從那堆巴巴的眼神中,挑選了一隻眼神可憐卻又警惕地露出兇光的黑白相間的小狗。
訓狗人說,那隻狗是裡面最孱弱無用的,怕是不配給國師賞玩,曲妖妖卻徑直道“就它了”
“你去把刀子找來”
曲妖妖躺在鳳妖園亭子裡的斜椅上,無聊地吃著剝好的葡萄,對一旁的宮女鯉香道。
搬過來已經大半個月了,這裡空氣怡人,地方也清靜闊大,與從前巫星閣的破落小屋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曲妖妖就喜歡在這湖中央的小亭子裡躺著,安安靜靜地抱著刀子。
“刀子?”
鯉香愣了一下,然後回廚房挑了好幾把刀子出來,恭敬地遞到曲妖妖眼前,曲妖妖半瞇著眼睛,突然看到寒光一閃,被嚇了一跳。
“你幹嘛?”
“主子不是要刀子嗎…”鯉香有些不明所以。
曲妖妖這纔想起來,鯉香剛來,並不知道刀子是隻狗,不過她起的這名字,的確不像狗。
給鯉香解釋完她才明白過來,便悉聽吩咐立刻四處找狗去了。
芙粹快步走進亭子:“沈美人被打入冷宮了,聽說她去求了好幾趟皇上,皇上厭煩了,就直接打入了冷宮”
曲妖妖眼皮也沒擡一下:“意料之中的事,可憐沈知樂囂張跋扈,卻尋了個靠不住的靠山,只把她當作墊腳石踩著,還有一個把她往火坑裡拉的家族”
“你指的是…白將軍這件事上明妃知道…”
“明瑤不僅知道,還在旁側推了一把,她是誰?附屬國中最富強的滄瀾國的公主,又是董太后的侄女,整個董家在她背後撐著,有些人生來有擁有一切,也就不會把別人當作人來對待”
芙粹想了想,點了點頭:“這樣一看,沈美人已經大勢所趨,不會再是我們的對手了”
“我從來沒把沈知樂當過對手,她只是個棋子罷了”
“帝王心,確實涼薄,許多恩愛,一朝化作雲煙”芙粹感慨了一句。
曲妖妖從椅子上站起來,理了理衣裳:“別文縐縐地感慨了,走吧”
“去哪?”
“去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