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麟當然知道白子涵是從哪個時候開始生氣的，就是在他說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不攔你”這句話之後。
他心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既然想聽勸著留下來的話，那一開始就不要做出拉著箱子顯得自己忙著離開的模樣嘛。
就在這時，又一輛車從外面開了進來。
白子涵看著從上面下來的鄭衛方和許岷，對賀長麟說道：“原來你叫了阿方他們過來接你，那正好了，楚清就不用特意跑一……”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因爲鄭衛方和許岷從車子的後尾箱從外面拿行李箱的舉動戛然而止。
“……這不是你們出差帶出去的行李麼？”她一臉懷疑地看著賀長麟。
“對。”賀長麟說道。
許岷走過來說道：“先生，夫人，這邊人手不夠，紅姨讓我和阿方先過來，反正我們出差帶出去的行李還可以先將就用著，他們還要收拾一會兒東西才能陸陸續續的過來。”
賀長麟點了下頭。
白子涵一臉震驚地看著許岷，好像他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似的。
“什麼意思？”她心裡似乎有答案了，卻還是難以置信地問道：“他們一會兒陸陸續續的過來是什麼意思？”
許岷故作驚訝地說道：“夫人，先生還沒有跟您說麼？柳園的人只留下幾個看屋子，其他都會跟著搬過來。”
白子涵扭頭看著賀長麟，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賀長麟說道：“我一到家，紅姨就跟我說你要搬到這邊來住，你知道，我都是會順著你的，所以，你想住哪裡都行，雖然這裡沒有柳園那邊寬敞，不過也夠住了。正好那邊也要裝修一下，什麼時候你想搬回去住了，我們再搬回去。”
白子涵懵了，她的心情被巨大的喜悅和嚴重的糾結撕扯著，幾乎要被撕扯成兩半了。
“你在搞什麼啊？”她頭疼地說道：“我搬出來，你再跟著搬過來，這樣還能叫離婚？”
“誰說離婚了就不能還住在一起？”賀長麟問道：“我們結婚之前就住在一起了，離婚之後還能住在一起。”
“不行！”白子涵斷然說道。
賀長麟原本淡然的臉突然就變冷了，“爲什麼不行？”
“你還問我爲什麼不行？你怎麼不去問問你那位現在還在醫院住著的奶奶，問問她我們可不可以住在一起？要是她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怎麼辦？這次是割腕，下次呢？會不會也去找個炸彈什麼的回來威脅我？要是我應對得遲了一點點，要是她一個操作不對，死了，是不是還要算到我頭上，是我逼她的，是我把她間接給害死的？”
白子涵越說越激動，突然就崩潰了，剛纔只是在心裡想想的話脫口就說了出來：“我真是受夠你們這一家人了，你們這一家子腦子都有病！我也受夠我爸那一家人了，我現在只想跟這兩家人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纔好！”
賀長麟靜靜地站在原地，聽著白子涵發泄般地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在回來的路上，他設想了很多場景，有她抱著他委屈得哭訴的，有她跟他賭氣不想理他的，還有她有可能會大發脾氣的，還有很多，可是真等她見到他的時候，她看上去卻是無比的冷靜，當然是裝的，這樣悶在心裡可不好，於是，他想，得讓她把情緒發泄出來才行。
不過，真聽她把情緒發泄出來的時候，他的內心卻是一陣刺痛。
他不由分說地彎腰把白子涵打橫抱起來往裡走。
白子涵猝不及防，等視線裡的風景完全從賀長麟變成夜空之後，她開始掙扎了，“你放我下來。”
賀長麟一句話就讓她停止了動作，“你現在太激動了，要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看著懷裡突然就停止了掙扎的白子涵，賀長麟心情複雜，他就知道這句話有用。
“總之，我們不能住在一起。”白子涵捂著臉，淚流滿面。
“我們可以住在一起。”賀長麟說道：“三叔不是也不回家住？我想住哪兒就住哪兒。”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次這樣的手段，只能對我用一次。”
白子涵不信，“要是下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你打算怎麼辦？”她的話裡除了濃重的鼻音之外，還有嘲諷。
賀長麟說道：“那我就把賀家毀了。”
白子涵一瞬間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把手放下來，震驚地看著賀長麟。
賀長麟低頭看了眼白子涵臉上的淚水，說道：“我第一次遭受這樣的威脅，這次讓我太過於措手不及，所以纔會讓你受委屈，我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也不會再讓人像現在這樣威脅我第二次，即使那個人是我奶奶。不管是我奶奶，還是我爸我媽，再有人敢這麼威脅我，我就敢把賀家的產業全給毀了。”
他臉上的表情很認真，配合著他說的這番話，甚至還有些讓人心驚。
“去領個離婚證回來，是我最大的讓步，至於其他，他們就管不了我了。”賀長麟繼續說道：“明天，我會讓人給你買個新手機換個新號，你現在這個手機，用於對外聯繫，平時就交給朱嘉雯，讓她幫你過濾掉該過濾掉的電話。你說想要和大宅裡除了我媽之外的其他人劃清界限，和你爸家裡的三個人劃清界限，這些，都完全不是問題。從今天開始，這棟房子的大門，不會讓任何不受歡迎的人進來。”
賀長麟把白子涵放在沙發上，想要用紙巾給白子涵擦掉臉上的淚痕，卻沒有在茶幾上找到紙巾，畢竟這邊平時沒有人住，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沒有，他便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幫她把淚痕擦掉。
白子涵的神情有些恍惚，她一時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真的可以繼續和賀長麟像夫妻那樣住在一起嗎？如果可以的話，那今天老太太把事情鬧這麼大的意義何在？她和賀長麟之間，也就只是少了兩本結婚證而已。
這樣真的可以麼？
“你回來之後，有沒有去過醫院？”她幽幽地問道。
“沒有。”賀長麟說道：“我下了飛機就直接回來了。醫院那邊那麼多人，不差我一個。而且她好不容易沒有生命危險，要是我去了，一言不合吵起來，說不定沒有危險就會變成有危險。媽在盯著，我暫時都不會跟奶奶見面。”
白子涵冷笑了一聲，她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她站起來，說道：“我很累，先上去休息了。”見賀長麟也跟著站了起來，她又說道：“你不要跟過來，我想靜一靜。”
說完，她就轉身上樓。
朱嘉雯他們已經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把該打開的燈都打開了，白子涵沒有坐電梯，她順著階梯一階一階地往上走。
她知道，她根本就睡不著，她也沒有想睡，只是想把腦子放空一下而已。
她也不是不知道賀長麟的內心跟她一樣難受，可是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賀長麟說，這樣的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雖然很震撼，但是她的內心是不相信的，因爲，這樣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在她身上了，每次，她都妥協了。
當你至親的人用生命威脅你的時候，除了妥協，你還能怎麼辦？看著他去死麼？還是陪著他一起死？
到了臥室，她沒有開燈，一向不喜歡黑暗地方的第一次在黑暗中感受到了安全感，她摸黑平躺在牀上，閉著眼睛，大腦很清醒，卻什麼都不想去想，她想，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有什麼事，都等明天起來再說。
樓下，客廳裡，賀長麟在打電話。
“問出什麼沒有？”他冷冷地問道。
“什麼都沒有問出來。”電話那頭的人彙報道：“容媽和司機說的話都一致，當時他們都因爲喝了老夫人給的茶水，對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完全不清楚。暫時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老夫人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賀長麟說道：“繼續查，看看老夫人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這兩個人也不能放鬆監視。”
賀長麟總覺得，這件事太突然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奶奶糊塗了，那就是事有蹊蹺，不過，蹊蹺在哪兒，他就不知道了。
……
醫院裡，胡美瑜給賀宇樂使了個眼色，兩人打開一間沒有人的病房走了進去。
“我頭先聽見大嫂接了個電話，好像是長麟回來了，他好像不來醫院，直接回家了。”胡美瑜說道。
賀宇樂嘴角一咧，得意地說道：“不來正好，說明他心裡對老太太有怨恨了。”
胡美瑜看了眼房門，小聲地問道：“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事情鬧這麼大，好不好收場啊？不是說只是給老太太下了讓她更討厭白子涵對她更兇一些的暗示麼？怎麼老太太突然就跑去割腕了？”
賀宇樂說道：“催眠這種事情，度哪裡是那麼好把握的？可能就是太討厭了巴不得她立刻從賀家滾出去所以才做出這種事來。只要結果對我們有利，你管他過程是怎樣的？”
話好像是這個道理，但是胡美瑜卻忍不住有些擔心，這次這一步跨得太大了，接下來，長麟會怎麼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