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我去監獄看望服刑的大伯。
“你爸他還好嗎?”囚窗後的他滿臉愧疚。聲音卻很平靜。
“呵呵,他還好!”我看著說話斷續的大伯。
父親在工地上施工時不慎墜樓。臨死前想看我一眼。
我伏在他的胸前,憤恨命運不公。淚水鋪成了淚花。
聽到消息時我整個人都懵了。離家越近,越忍不住。
這廉價而又無補的眼淚何時纔會流乾?母親衝到車前,一把抱住我。
其實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拋棄過我。
你親手爲我準備的竹筍乾,我賭氣拒絕了。那是你爬了幾座山掰來做好的。
浮生哥幫我抄寫的筆記,你都要過目。而我卻自作聰明地以爲自己很聰明。
那些消災祈福的結印和翡翠手鍊,還有脖子上的石碑護身符。你偷偷地送來,再偷偷地回去。
還有更多這樣的時候,這樣的細節,卻被任性和倔強否決了。
也許,這荒涼的人世,再也沒有別人會愛你至此。
你看看那些從前甜言蜜語的親戚,現在如何冷眼對待你的寡婦母親。
其實在你很小的時候,你就習慣了這些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什麼都是浮雲。
沉默不代表你不知道。
只是那些開在廢墟上的花朵,那些末日前的驪歌。
是如何反覆播放和傾訴著那些無奈和淒涼。
轉身離開時,眼睛模糊了。就像看著父親離開時一樣。
飛鳥從頭頂飄過。
野草靜靜地環繞父親的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