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一夜之間,整個燕北別苑,就翻了天一般。
淨水湛坐在堂前,聽著管家和衛隊長的稟報,面沉如水。
原來,昨夜,有人竟然潛入別苑,還試圖要擄走元帥湛八,幸虧的是,親衛發現得早,所以,那人並未得逞,只好怏怏而去……
淨水湛的湛藍色的眸子,幾乎結冰。他望著自己一手提拔的衛隊長,再望望管家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只覺得怒火中燒。
院子裡被人放了一把火,然後暫居的元帥,幾乎被人劫走,他們這些人,究竟是靠什麼吃飯的呢……
看到淨水湛的火,彷彿秋後燎原一般,年輕的衛隊長,和管家,同時閉上了口。
淨水湛站起身來,冷冷地望著衛隊長:“去,把整個別苑給本五全部都翻一遍,本王倒要看一下,那個還未來得及逃的刺客,究竟在哪裡……”
年輕的衛隊長單膝跪下,然後領命而去,堂下,就只剩下那個早已噤若寒蟬的管家,本來,他還想聽聽那個向來冷厲的王爺有什麼訓教的,可是,只見淨水湛眸子一冷,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地去了……
管家垂下頭來,聽著腳步聲音漸漸遠去,這才慢慢地站起身來,靜靜地抹了一把冷汗——還好,一場無妄之災,終於險之又險地安然度過……
淨水炎和淨水垢,是踩著淨水湛的腳步,不約而至的。
先是聽說別苑著火,再接下來,元帥險些被劫,兩人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面面相覷之下,臨時來訪。當二人踏輕雪,披淡白,舉步來到堂中之時,淨水湛,已經在靜靜地等候。他手右首邊,是一杯還散著微微熱氣的清茶,可是,他的手,卻沒有動。
聽到腳步聲漸近,他擡起頭來,冷峻的眸子裡,泛過一抹淺淡的笑意。他起身,向前兩步,抱拳叫了聲:“皇兄……”
淨水炎的來意,不言自明,而淨水湛,彷彿也早在預料,所以,在淨水炎有淨水垢簡單地慰問數句,提出要見年輕元帥的時候,淨水湛也是毫不思索地答應了。
據大夫說,因爲湛元帥數次受傷,險些傷了元氣,又因近來酒精過度,所以,簡單的傷寒,纔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所幸的是,眼下已無大礙,只要靜養,也就是了……
據淨水湛所說,近日,就要將他移往軍營。
淨水炎和淨水垢一邊聽淨水湛轉述醫者的話,一邊踏著早已打掃乾淨的青石板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元帥湛八,就住在靠邊的廂房裡,此時的他,精神顯然是好了些。正斜斜地倚在牀上,然後,望著門外,表情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到淨水炎和淨水垢竟然親來,年輕的元帥連忙支撐著,想要下地。然而,淨水炎上前兩步,卻止住了。他在牀前坐下,然後問了些關於飲食起居的問題,最後,令隨之前來的大夫,幫年輕的元帥診脈。
大夫診察完畢,和先前的大夫,並無二致,只說是這元帥長期操勞,又因數度受傷,所以已經動了根本,不過,依現在看來,明顯的,已無大礙。
年輕的元帥,還是保持著平日的冷淡,以及自持,言語之間,也是疏而淡漠。從外表看,不象是被人挾持。
淨水垢站在淨水炎的身後,仔細地觀察年輕元帥的一言一行。然而,卻沒有看出絲毫的破綻。
然而,淨水垢一向是個多疑的人,他的多疑,甚至有過之於淨水炎,所以,他緊緊地注視著年輕元帥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眸子裡,發現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然而,他還是失望了。除了心裡的那種怪怪的、揮之不去的不安和不妥之外,他竟然沒有絲毫的發現。
年輕元帥的眸子,依舊清亮如陽春白雪。冷漠淡定如崖邊磬石。宇眉之間,淡淡的蒼白,和淡淡的傷,也都還在。只是,說不出爲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年輕的元帥,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轉變……
所以,在離開之後,淨水垢依然在想著這個問題……
太子的別館裡,那個曾經幫年輕元帥診脈的大夫,正端坐在淨水炎的下首,將診脈所看到的一切,靜靜地對著淨水炎做著詳盡的彙報。
他說:“陰脈盛,陽脈虛……殿下,草民敢拿臣的項上人頭擔保,那個臥在牀上的,真是一個女子……”
一個女子……
彷彿心內的某種猜測被證實了,淨水炎的眸子裡,慢慢地泛出一抹陰暗至極的光彩來。他搖頭:“你錯了,少雀,我不要你的擔保,也不要你的人頭——我要的,是絕對的證據……”
要知道,一國的元帥,竟然是女兒身?這個消息,想來若是上達天聽,帝王必定震怒,那麼,若要治罪,邊關動搖,若聽之任之,則惹人笑柄。是以,雖然身爲男,抑或女,本是尋常醫者都可以診斷出來的事實,淨水炎還是不惜許下重諾,請來了南醫少雀。
少雀……這人可是南醫北尊之中的南醫少雀麼?
傳說南醫少雀,朝醫人,暮醫鬼,只要是他經手的病人,都可以茍活三年,三年之後,他會親取對方性命,並將遺體放到自己的醫館之中,以做醫學研究……
所以,南醫少雀,又有三年名醫之稱。而此時,他卻何故會和太子在一起呢?
聽了淨水炎的話,少雀的脣角輕輕地抖了一下。他冷笑:“是男,抑或是女,只要還是躺在牀上的那一個,那麼,就絕對不會作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