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流火,幻千重光彩。整個荒漠之上,都是燃燒著的雲(yún)彩所幻出的極致之光。
在漫天漫地的無邊金黃裡,那個年輕的元帥,手持長劍,坐在馬背之上,威風(fēng)凜凜,不可一世。而她的身後,是屍橫遍野,是千軍萬馬。
血,流過那一片荒原,彷彿墨紙透砂。可是,因爲(wèi)了血的滋潤的那片土地,卻會在來年,開出更加豔麗的紅荊花。
今日的殺戮,今日的風(fēng),都被時光的手,輕輕地翻過了,那流在今日的血,還有死在今日的人,就都會慢慢地被歲月的塵煙湮沒,然後無可追溯的過去。
夕陽的光,照在她的身上,照著她滿身浴血。而她,銀色的鎧甲,閃閃發(fā)亮,那身上一片一片的血色,彷彿是落梅跌落的花瓣一般,點點刺眼。
淨(jìng)水湛逆著光,一眼望去,幾乎有些失神。再望一眼,他的心裡的希冀,也化作夕陽西下的一縷煙霧,一寸一寸地碎開,一寸一寸地消散。
他忽然想起,也是一個有著血一般悽豔的夕陽裡,那個女子,就這樣在他的面前,一躍而下,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可是,他知道,眼前這個男子,一定不是那個女子。要知道,那個可惡的女人,雖然口硬得可以,可是,骨子裡,卻是一個見不得血,見不得別人受苦受累的主兒,她看不得複雜,更看不得齷齪。
而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元帥,眸光冷定,眸子閃亮。他剛剛從身後的修羅場上走來,剛剛手刃了那個四國之中的名將,所以,他的眸子裡,還殘留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冷定。還有隻手挑千夫的殘酷。
而此時他就在那萬人中央,享受著無數(shù)將士的敬仰,可是,她的眼神,整個人,都象是被冰層包裹的冰屑一般,寒氣逼人。
就如現(xiàn)在,她手持長劍,全身浴血,可是,那些血,那些屍體,在她的眼裡,卻好象是冬日初晨的第一片落雪一樣,微不足道。那樣的一個人,天生就是一個戰(zhàn)士,眼睛裡,彷彿,也只看得到殺戮和勝敗,所以,她纔會深入敵軍,不惜一切地手刃敵國的將領(lǐng)……
淨(jìng)水湛斂了斂心神,手勒馬繮,用銳利如鷹隼的眼神,將這個少年元帥的甚至某一個細(xì)微的動作都收入眼底,在看到她肩頭剛剛包裹好的傷口裡,他的眼神,忽然停頓了一下,心裡的憤怒,卻如秋草般蔓延,不言而喻。
要知道,剛纔在城牆之上,望著她隻身殺入敵營,望著她名齊英名苦戰(zhàn),天知道,那一刻,他的心都開始縮了起來。
就因爲(wèi),這個少年元帥有著一張和那個可惡的女人洛雪隱相似的面孔,所以,自從淨(jìng)水湛知道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少年元帥的一舉一動,都開始牽動淨(jìng)水湛的心……
可是,這個年輕的元帥,是如此的急功近利,是如此的心浮氣躁,如若她以今日之姿態(tài),卻迎接一切的話,淨(jìng)水湛知道,那教訓(xùn),那代價,她一定付不起……
淨(jìng)水湛忽然在心中,隱隱地嘆了口氣,然後,那一雙湛海般的眸子凝起,迎著夕陽流光,他忽然靜靜地喚了一聲:“湛元帥……”
他要提醒這個少年的元帥,戰(zhàn)場之上,自有戰(zhàn)場的潛規(guī)則,不能因一時之勝而驕,變不能因爲(wèi)一時之?dāng)《H。勝不驕,敗不餒,才能稱之爲(wèi)真丈夫也……
洛雪隱閃閃地盯著那個恨得朝思暮想的人兒,暗芒閃閃,冷光四射。他曾經(jīng)給予了她穿越而來的第一次恥辱,令她從此記住了他,從那裡,她就發(fā)誓,總有那麼一天,她要將這個男子踩在腳下,將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全部歸還於他……
而今,那個聲音近在咫尺,彷彿秋日驚雷,震得洛雪隱的心,跳了一下,又一下。
眼前的情景,漸漸幻化,慢慢地幻化成綺麗紅燭,粉色紗帳。而那個卑微的新娘,就倒在高大男子的腳下,被折斷的雙手,折羽般地垂下,而淨(jìng)水湛,還是一貫的傲慢的樣子,冷冷地說道:“好……我等著……”
有那麼一剎,洛雪隱想大笑,想大哭,想要對著天空宣誓:“我來了……”
可是,戰(zhàn)場容不得如此任性,洛雪隱的職責(zé),也容不得她如此不顧一切。所以,洛雪隱只是任指甲在手心裡生生折斷,用了最大的力量,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對天拔劍,對淨(jìng)水湛拔劍的衝動。
憤懣不已的心裡,只好不停地勸慰自己,死,並非最好的懲罰,世衆(zhòng)皆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纔是折磨人的極限……
洛雪隱的臉,因爲(wèi)怒火而變成奇異的灰。她眼裡的火,彷彿衝破冰層,焚燒心肺。心裡,有無數(shù)聲音在叫囂,絕對不能放過他,絕對不能……
洛雪隱手按馬髻,任粗礪的馬繮,一寸一寸地勒進(jìn)肉裡,任那種痛的感覺,將自己的神智,生生地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