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宮
美人榻上的項靈柔神色慵懶,她掀起眼簾淡淡的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柔聲道,“怎麼了?”
雖然項靈柔看上去與平日無異,可前來見她的男子卻似乎很懼怕她,從始至終都未曾擡頭看那一雙眼睛,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眸。
若非死跟著項靈柔的日子久了,誰會料到這看似溫順的女子,心腸比蛇蠍還歹毒三分。
“稟娘娘,長寧宮那位,今日去了幽蘭殿。”男子始終垂著頭,可是不難發(fā)現(xiàn),說完這話,他的肩頭有輕微的顫抖。
“噢?她發(fā)現(xiàn)了?”項靈柔神情不變,連說話的語調(diào)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屬下······屬下不知。”男子抱拳,跪倒在了項靈柔的面前。
項靈柔坐直了身子,身後爲她按摩的宮夏退至一側(cè)。
周圍的空氣像是凝固了,安靜的只聽得見項靈柔緩緩走下臺階的腳步聲。
男子的視線範圍內(nèi)出現(xiàn)了那麼一雙繡鞋,乾淨的,不染纖塵的。
“險些漏了馬腳竟還敢來見我,你倒是有勇氣。”那樣的一張溫婉笑臉,如不仔細看她的眼睛,是難以想象這樣的女子會有什麼惡意。
“屬下甘願受罰。”受宇文家調(diào)教的下人是有骨氣的,生與死於他們而言算不得什麼,只是眼前這一位,若是得罪,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死字。
男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著,密密麻麻的汗珠順著脖子染溼脊背,似乎有一陣風過,男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惡寒,深入骨髓的森寒。
“那便去領罰吧,我會讓你少些痛苦的。”項靈柔語氣輕飄飄的,很難想象她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會關(guān)乎一條人命。
即便是從小便伺候在她身邊的宮夏這一刻也難以抑制的緊張著,驚惶著。
“是。”男子沉重的磕了一頭,腳步沉重的離開。
“娘娘,那幽蘭殿那邊。”宮夏小心翼翼的詢問著,唯恐有任何差池惹得眼前之人不快。
“那邊宇文家自有安排幹我何事。”項靈柔癟了癟嘴角,若無其事的回到了方纔的位置。
“對了,一會兒叫醒我,我要去皇上那一趟。”說完,項靈柔閉上了眼睛睡去。
“是。”良久,宮夏才長吁了一口氣維諾的應道。
一個時辰之後,宮夏喚醒了項靈柔。
剛睡醒的項靈柔眼睛閉平時還要亮。
一般的人都很難想像吧,那樣乾淨的眼神會藏著陰謀與狡詐。
項靈柔換了一身碧色的裙褥纔出門。
她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一如既往的不吝嗇於一個友好的眼神,即便她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是那些宮婢那些下人,不過是螻蟻一般懦弱的生命,不堪一擊。
“皇上——”門外,鳳卿承一聽萬泰的聲音便已經(jīng)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幾日,這項靈柔似乎來得過於頻繁。
“讓她進來。”鳳卿承雖是允了,但臉色卻無比的陰沉。
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些什麼。
“參見皇上。”項靈柔盈盈拜了一禮,擡起頭來,眸光明亮。
“皇上,今日臣妾做了桂花糕,您嚐嚐。”項靈柔從來不在意鳳卿承看她的眼神,也從來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她似乎已經(jīng)萬萬全全的可以忽視任何干擾,對任何人都保持微笑,喜歡的,不喜歡的。誰也無法猜測她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
“項靈柔,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鳳卿承從書桌後面走出來,好暇以整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聽了鳳卿承的話,項靈柔卻是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似乎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或是根本就未曾聽見。
“嚐嚐。”項靈柔擡頭,手中已經(jīng)拿了一塊遞到了鳳卿承的嘴邊。
鳳卿承皺著眉頭推開她的手,他不喜歡除了憐霜以外任何女人的觸碰,何況是這樣曖昧的動作。
本是應該尷尬的項靈柔卻是面不改色。
她仰著笑臉,望著鳳卿承一派天真無邪。
“皇上可知,過去我們見過的。”項靈柔溫柔的微笑,亮晶晶的雙眼閃爍著某種不知名的光彩。
她似乎是在回憶過去,那或許是一段過於美好的回憶。
“真懷念那時候的日子,你、我、太子、還有練奚。”項靈柔兀自自言自語著。
那時候的他們小小的,可以放肆的哭,放肆的笑。
可是如今,他們都長大了,然後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他們不再親密,不再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甚至淪落爲沒有選擇的敵人。
“可是你別忘了,你是宇文景的人,你和我永遠都回不到小時候。”鳳卿承冷冷的打破了項靈柔的一場幻夢。
項靈柔渾身一怔,眼底的光彩變得黯淡了些許。
她望著鳳卿承,滿眼都是複雜的光彩。
“或許可以回去的。”項靈柔抓著鳳卿承的手,眼中含有期待。
“不可能,項靈柔,看清現(xiàn)實吧。”鳳卿承推開了她。
“呵,皇上說的沒錯,我是該看清現(xiàn)實了。”項靈柔再擡眼,眼中的那一抹陰翳已經(jīng)不復存在。
“那麼皇上是不是也該看清現(xiàn)實呢,長寧宮的那一位什麼也幫不了你。”項靈柔依舊微笑,然而這一次鳳卿承卻看見了她眼中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殘忍。
項靈柔也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項靈柔了,她是宇文景精心培養(yǎng)的棋子。
“這無需皇后擔心。”鳳卿承冷冷道。
“我的皇后,宇文景是拿項家在操控你吧。”鳳卿承邪肆的微笑讓項靈柔有一瞬的恍神。
下巴清晰的疼痛將項靈柔狠狠地拉回了現(xiàn)實。
那雙眼睛,沒有溫度的眼睛,正死死的看著她,而那雙眼睛的主人,可以是最溫柔之人,也可以是最歹毒之人。
“若是你再膽敢對她做些什麼,我向你保證,在宇文景動手之前我就會讓項家從此不復存在。”鳳卿承對她,永遠是薄情,項靈柔知道,他說到做到,他有這樣的能力。
只是她心疼了,狠狠的疼了,像是被萬箭穿破了心臟,像是被千萬只毒蟻吞噬。
她臉色前所未有的透著蒼白。
又是項家,項家的存亡牽絆了她大半生,是她的負擔,她恨不得項家這一刻就覆滅,這樣就不會再有誰能用項家來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