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寺才建好,本是不可以進的。不過呢,王爺給咱們謀了條後門。趁著現在沒什麼人,要不要去玩玩?”沈君清趴在林芝妍耳邊輕聲道。她來林府當然不可能是爲了調笑林遇的,這纔是她來找芝妍的真正原因。
林芝妍一聽,眼睛雪亮雪亮的。因爲身子緣故,她從小就深居閨閣之中。上次去找雪蟾蜍,可以算是最大膽的一次行動了。
這次可以出去玩,她怎麼不去?忙點頭如搗蒜道:“去去去!”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此乃佛之至理。
當司徒定瀾,沈君清,林芝妍一行人來到紅葉寺時,確實沒有任何一個遊人。只有兩三個掃落葉的僧人。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好。”一個身著紅色袈裟的老僧朝這邊緩緩而來。左手握著念珠,右手豎在胸前,朝三人輕輕一揖。
司徒定瀾點了點頭。而沈君清與林芝妍則是回了同樣一禮。
林芝妍初來乍到,當然對這寺廟好奇得緊,東望望西瞧瞧。沈君清沒覺得有什麼新鮮的,面如止水。但心中,卻已經有了不小漣漪。
這老僧肯定知道司徒定瀾的身份,可是卻沒有明確指出,反而將他們三人一起言論,這倒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
司徒定瀾沒有注意到沈君清的異常,只顧著與老僧交談著:“來寺廟必定是要求籤的,不知,紅葉寺初建成,可有設定求籤?”
老僧微微頷首,不置可否,手卻伸向了寺廟內部:“自然有。三位施主裡面請。”
林芝妍第一個蹦進去,隨後司徒定瀾拉了拉沈君清,後者纔回過神來,也朝裡面走去。快要跨門檻時,卻情不自禁地朝身後的老僧望了望,這樣如白雪梵唱的佛音竟是由一個真正的凡人之軀身上傳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看來,回去後要好好問問司徒定瀾了。
“三位施主,不好意思。小僧向釋咖牟尼佛祖請示過,佛祖言,今日只可一人求籤。即使多求者,也會不靈。”一灰色僧衣的小沙彌頷首道,臉上盡是抱歉。
“請示佛祖?”林芝妍一聽,倒是覺得十分新鮮,睜大了杏眼追問道,“怎麼個請示法?他們不就是一團泥土麼?還會說話不成?”
“芝妍!”沈君清低聲喝了一聲,可卻還是被姍姍來遲的老僧給悉數聽進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老僧卻沒有發怒的意思,只是面色不改道:“施主若信,佛祖便是神。若是不信,施主來此又是爲何呢?”
要是不信,你還是趁早滾吧。言語之間,還是難免有些不善。
林芝妍撇了撇嘴,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纔要發作,卻發現沈君清正在扯她的衣角。望過去,但見沈君清臉色陰沉,而旁邊的司徒定瀾,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便將話語悉數吞進了肚子裡,她閉嘴還不成?
“那,三位施主還要求籤麼?”見林芝妍無意找茬,老僧也沒有再計較。
“自然,”司徒定瀾儒笑道,隨即轉頭看向沈君清,“方纔見你心神不定,這籤,便你去求。”
“我?”沈君清指了指自己,眼裡微微驚訝,顯然沒想到司徒定瀾會這麼說,“可是,能行麼?”
“怎麼不行?”司徒定瀾好笑道。依他看,沈君清是驚訝傻了。
“那,好吧。”沈君清遲疑著點了點頭。便朝那掌管籤符的小沙彌而去。
素手自羅袖而去,在籤筒裡轉了一圈,才勉強摸出一個,小心翼翼地遞給小沙彌。
衆人都屏了呼吸望過去,很是好奇沈君清那是什麼籤。就連不怎麼信佛的林芝妍,都是一臉的好奇。
但見接受著衆人目光洗禮的小沙彌靜靜看了眼籤符,嘴裡輕輕吐出一個字:“無。”
話音一落,大家都一頭霧水。無?什麼意思?
好奇心最強的林芝妍問了出來:“難道是佛祖測不出君清?所以是無?”
沈君清又白了她一眼,這丫頭,怎麼在佛祖面前說話這麼沒大沒小。
這回老僧卻沒有計較了,只是替衆人解惑道:“依老衲看,這大概是姻緣籤。整個籤筒,只有兩隻。也就是說,誰若是拿到了另一隻,便就是這位施主此生良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還沒聽過有這樣奇怪的籤。司徒定瀾與沈君清互望了一眼,倒是看不出二人眼裡究竟想說什麼。
“方丈說得極是。”小沙彌接話道。
司徒定瀾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改了口型:“那,如何才能保證一定能摸出另一支籤呢?”
那籤筒裡,少說也有數百支,就這樣盲目摸,談何容易?
老僧搖了搖頭,沒有說出具體的法子,只是勸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若是司徒定瀾與沈君清真有緣,那就一定可以摸出另一支。如若沒有,靠著作弊摸了出來,也是徒勞。
司徒定瀾默了默,沒有接話。
沈君清也沉默了下去。
只有從一進寺廟就被嫌棄的林芝妍察覺氣氛不對勁,笑著打圓場道:“你們都是夫婦了,怎麼可能沒緣?俗話說,什麼什麼不拆一樁婚來著?你們啊,肯定有緣的。只不過呢,今天是不能再抽籤了,明天再來吧。”
司徒定瀾與沈君清也不知該說什麼,只齊齊點了點頭。沉默著向寺廟外而去。
這出去的路上,就連林芝妍,也沒有揮發他的好奇勁了。
“方丈,”寺廟門口目送他們的小沙彌一臉地對著旁邊的老僧道,“咱們,這是不是破壞了人家感情?”
老僧沒有立即回答他。繼續目送著他們三人的背影,直至看不見了,才轉過頭,道:“此乃佛祖天意,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左右的?”
隨即,他深深閉上了眼眸,周圍迴盪著梵音陣陣:“阿彌陀佛。”
馬車咯吱咯吱地壓在路面,發出奇怪的聲音。正如,馬車之內那奇怪的氣氛。
林芝妍好幾次想開口找點話題,可是最後無不是由她自己無趣地結尾。二人一直都是沉默著未發一言。
她想,不就是一個籤麼?就算司徒定瀾沒有抽到另一支,又有什麼大礙?
那什麼勞什子釋尼的,不就是一堆土?還能管得了他們不成?
司徒定瀾與沈君清的情緒,她不懂。
“哎!我下車了啊?”馬車停在林府門口,林芝妍大聲說道。可二人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她也就不再自討沒趣。悻悻下去了。
剩下的二人,直到回到太子府,都是一路無言。
沈君清看著司徒定瀾回書房的背影,好幾次想要開口叫住他,卻不知道如果叫住了,就該說什麼。所以最後還是獨自回了房。
華燈初上,夜幕籠罩。今夜的太子府,總有幾分怪異的感覺。不知是不是因爲太子府的兩位主人都心情不佳。
沈君清立在窗前,迎面的清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雙手攏了攏兩邊的衣裳。夜已經深了,可她就是睡不著,反而躺在牀上越來越清醒。
她還在想著今天的那支籤符。她想,如果司徒定瀾明日沒有抽到另一支籤符,是代表著他們沒有緣分麼?
心亂如麻。
所以,當一個黑影悄聲無息地接近她時,她都沒有發現。
直到餘光瞥到一旁的燭光下呢高大影子,她才警醒過來,厲聲道:“誰!”
“公主。”
沈君清皺了皺眉,這裡的人誰不是喚她太子妃?疑惑著轉過身來,入目,竟然是消失了多日的初七!
“初七!”沈君清驚訝著。
但見初七緩緩擡起了頭,渾身上下也沒有了最初的身爲暗衛的那種勁力,眉眼之間,疲憊極了。
“屬下聽說,那日屬下才一離開,公主就與太子遭遇了危險,”頓了頓,他的語氣間便染上了不少愧疚,“都是屬下不好,不該,不該意氣用事。”
沈君清看了他一會兒,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嘆息道:“那是我準許了的。不怪你。”
“再說,再說如果你不去,從今以後,你的心裡能安麼?”
不能!
怎麼能安?不親眼看到楚河的屍體,他怎能安?
雖然,這次去了,他也沒有看到楚河……
沈君清知道初七肯定是無功而返。畢竟,連她都沒有見到過楚河,他那樣盲目地去,又怎能找到呢?
不過她沒有說出口。往事既成煙,何苦勾起傷心?便頓了頓,問道:“你一路上,可還平安?”
初七這幅模樣,她實在是有些擔心。
但見初七沒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方纔道:“屬下一切安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沈君清皺了皺眉,初七並不是那種拖拖拉拉的人。
“只不過,有個地方,不平安。”
“哪裡?”沈君清連忙追問。不知爲什麼,她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想著想著,秀眉也緊緊深鎖。但願那預感,並不是真的。
初七對上沈君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樓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