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清久久坐在庭院之中,她似是有所察覺,這幾日身體愈發的虛弱,有幾次昏迷時,醒來後竟不記得發生了何事,她問周邊的僕人,包含丁香在內,他們等人統統都是一問三不知,無論她怎樣追問,都難以問出一結果,這使得她心底的猜疑愈發的加重了幾分,只是她瞭然能在這別館之內,統一所有僕人口徑的只有一人,她雖不明他這做法出於何意,可是他的吩咐,自然對她沒有任何壞處。
想罷,沈君清緩緩站起身來,可她只覺得四肢之上的乏力感不禁更甚了些許,腦袋中的眩暈使得她眼前一花,剛站起的身子又坐在了石墩之上,美眸之中露出詫異的神色,躲在柱子後的丁香見沈君清這般,忙不迭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未乾的淚水,走上前去,遲緩道:“長公主,是否要回房歇息上片刻?”
沈君清攥了攥手,試圖握住拳頭,可身體內的氣力形同抽空了一般,就連這最爲平凡不過的攥拳都難以完成,她不由得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眉宇間淡淡露出些許哀怨,“丁香,是不是我患了什麼怪病?太子才命你等隱瞞此事,就連臘月和楚河二人都匆忙的離開了別館,連聲招呼都未曾打過?”
丁香臉上的面容一怔,額頭之上細汗已微微冒出,她自幼便被送入樓安國皇宮深院之內,伴著沈君清玩耍,長大,兩人雖有地位之別,但在她的心裡一直將沈君清視爲姐姐,不曾隱瞞過任何的事情,看著眼前的沈君清如此難受,她也於心不忍,連連別過頭去,試圖讓自己避開沈君清的視線,她害怕自己一時難以忍住,就講司徒定瀾刻意隱瞞這麼久的事吐露出來,到時所做的全部都功虧一簣。
“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沈君清聲音平淡,臉上顯露出些許的苦意,擡起頭望著天空之上的湛藍,成朵聚集的白雲,嘴角微微一勾,只是這一笑竟顯得是那般的令人心疼,丁香看著此情此景,眼眶已是泛紅,大顆的眼淚在其中打著轉,稍一眨眼,便順著臉頰流淌而下,她緊了緊鼻子,安慰著,“長公主,你別再多想了,你福大命大,不會有任何的事兒的,包括楚河和臘月等人都不希望你有任何差池!”
自沈君清中毒以來,司徒定瀾憂心自己一人忙於軍中的事務,怕有時無暇顧及沈君清,便派人將丁香接進了這別館之內,再三囑咐過隱瞞沈君清中毒一事,眼下就算沈君清這般,她還是忍住了告訴她一切的衝動,她怕她知道會更傷心難過。
沈君清苦笑了一聲,“人終有一死,卻不想我連死因都不明,實在可笑!”
丁香沒去接話,她怕自己啜泣的聲響驗證著沈君清的話,索性頷首站在一旁。
一片濃密的烏雲在臨近午時之時,如同要將這懸崖邊上的小城壓碎一般,愈發的逼近,遮天蔽日,整個安蘭城都處於灰濛之中,一時間電閃雷鳴,傾盆大雨落下。
侯定遠披著一身蓑衣掀開帳簾走入安蘭城的軍營之內,作揖行禮道:“太子,軍內士兵我已規整好三個陣營,可是這帳外大雨頗急,是否待到雨停之時再行攻打?”
司徒定瀾這兩日並未收到鄭品眀從烏蘭國軍營中傳來的飛鴿傳書,自是不知這烏蘭軍營內的糧草境遇是否已解決,此時眼下便是戰機,這般戰機怎會憑這突來的惡劣的天氣而延緩,“這般雨水也無從妨礙我大軍出擊,不容耽擱,即刻出發!”
侯定遠仍是弄不清司徒定瀾的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藥,無論是晴天亦或是眼下的暴雨天氣,整軍出征論兵力都難以壓制住烏蘭國的軍隊,更何況將這士兵規整到三個陣營之內,這簡直同以卵擊石並無二異,他乾脆也不去勸言,只要這烏蘭國能將這安蘭城攻破,這定遠的千秋基業便在自己的手中。
侯定遠轉身走出大帳之中,正見司徒定遠面呈冷色走入,他撇了他一眼,並未去理會,徑直走入集合在練兵場的士兵,司徒定遠走入大帳之內,將身上的蓑衣丟向一旁,冷笑著,“這太子做的可真是威風十足啊,就連這出軍打仗的大事兒都不曾知會我一聲,看來此番父皇派我前來只是一閒人,那我倒不如回京將這安蘭城衆所生的一切,一字不差的稟告給父皇,看看他老人家該如何定奪?”
這大帳之內並無旁人,司徒定瀾聞此話,深邃且寒涼的眸子之內那股寒意愈發的逼人,冷峻的面頰之上露出微微的怒意,他擡手猛地重重拍了下身前的桌案,這一掌力道之大,只見桌案順著手掌拍落之處慢慢碎裂開來,未幾便應聲而散落於地上,他站起身,厲聲喝道,“你若是向父皇稟報的話,我這兒正好也有些事情要稟報,不知這父皇是聽哪個的時候更加生氣些?”
司徒定遠自視從未有把柄被攥在司徒定瀾的手中,哪裡會懼怕他,冷哼了聲,“這般威脅同我來說並沒用,不過父皇好像很是看中軍中條例,不知太子妃擅自出徵,還被你給劫出大牢一事該如何看待!”司徒定遠說罷,見面前的司徒定遠啞言,眉頭微微一皺,不禁面露幾分得意之色,仰頭哈哈大笑了兩聲,“你還是鬥不過我,真不知父皇當年瞎了眼,竟令你當上太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司徒定瀾爲人太過耿直,待到他班師回朝稟報這安蘭城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時,也都會一一稟報,而司徒定遠不同,他全然不顧其它,曲解事實,添油加醋,到時任由他胡亂說一遭也足夠定遠皇上起疑心的,可這般事有一必有二,若是此次他見得逞,下一次必將如法炮製,自己一樣束手無策,他思緒著,在心中想著解決之計。
“怎麼了?理虧了?既然如此不得理,那不如不做這個太子的好,讓給我!”司徒定遠見他一時不做聲,更是囂張跋扈起來,晃著身子走到正坐之上,向一旁推了推司徒定瀾,嘲諷道:“還賴在這太子之位幹什麼?你督戰已有半月之久,守城守了半月,日後乾脆讓父皇派你來守城好了,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司徒定瀾一時怒火上頭,也懶得再去盒他爭論著什麼,伸出手去一把捉過他的衣襟,手勁兒之大,直接將他從地上拽起,司徒定遠面露惶恐,他自知論武功,自己哪裡是司徒定遠的對手,聲顫著,“怎麼……你論不過我,就想用武力解決這?”
“今日我就殺了你,爲這定遠皇族除了你這一禍害,省得日後再生事端!”話聲落罷,司徒定瀾手猛力的一甩,將司徒定遠甩出老遠,司徒定遠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慌不迭的站起身來,剛要朝著大帳外跑去,可身後的司徒定瀾動作極其迅猛,霎時間已抽出長劍大步跟上,眨眼間司徒定遠只覺得脖頸間傳來一股逼人的涼意,站定身子,不敢再向前半步,他吞嚥了下口水,雙腿打著哆嗦,“你就不曾想過,若是殺了我,待到父皇問起時,你該如何解釋?”
司徒定瀾雙眸中露出些許猶豫,他方纔一時惱火才長劍拔出,突然他雙眸一橫,臉上的寒意躍然,突然寒芒一閃,司徒定遠只覺得手腕一痛,手筋已被挑斷,鮮血不住的向外冒著,司徒定瀾將長劍丟到地上,冷聲道:“這次只是小懲大誡,廢了你的手筋,免得你再爲禍害人!”
司徒定遠一手扶著手腕,鮮血順勢滴淌而下,未幾地下已聚集了一灘,司徒定遠的面容也因這疼痛而有幾分猙獰,他張合了下嘴,遲聲問著,“你爲何不殺我?”
“我殺你幹什麼?”司徒定瀾冷哼了聲,冷聲道,“我廢了你的手筋,讓你成爲一個廢人,不比殺了你痛快的多!”
司徒定遠想擡起手指向司徒定瀾,可是手腕之上的痛意愈發的加劇,使得額頭鼻尖陣陣汗不住的向外冒著,連擡手的氣力都使不上,他氣不過,索性捂著手腕衝出這大帳之外,司徒定瀾淡然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暗道,望他能就此收手。
侯定遠迎面進大帳之時看到司徒定遠憤然離去,一時不解,可看向一路之上滴淌而聚的鮮紅的血液,也不免有些驚詫,他難以想象司徒定瀾竟會下如此重的狠手,他掀開帳簾走入大帳之內,向司徒定瀾稟報著軍中的第一梯隊的士兵已整合完畢,全都聚集在練武場之內,等候著司徒定瀾的命令。
司徒定瀾掀開帳簾朝外望了眼,天空之上那一朵暗黑的烏雲已飄過,雨勢愈發的小了幾分,此時行軍進擊正是大好時機,司徒定瀾手一揮,面色凝重了幾分,言語微微一冷,“出發!”說罷,他隨手拿起一披風披上,走出帳外,朝著練武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