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樵夫才甦醒過來,支支吾吾的說湖裡有個死人,有個膽大的過去看了看,一眼就認出了死的那個人,正是胡三胖。
安蘭城中的百姓,表面上平靜至極,暗地裡無不拍手叫好。好不容易這禍害城中姑娘的一霸終於死了,怎能叫人不心生歡喜呢?
有人歡喜有人愁。
胡府門口已經掛好了白花白幡,怏怏的在門口飄著。一羣百姓圍在門口,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吾兒,你怎麼死的這樣慘啊!”今天一大早,胡三胖溺水而亡的消息傳到胡府以後,胡夫人已經昏了不下幾回。此刻也是一副淚眼朦朧,雙目悽然的樣子,眼看就要再次昏過去。她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一把抓住旁邊一言不發的胡百萬,狠狠地扯住他的袖子,哭喊道:“都怪你,沒事去結些什麼仇啊,現在兒子死了,你開心了是吧!”
“老爺,外面有幾個自稱太子的人來了,您見不見?”管家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俯身攏袖在胡百萬耳邊說到。
胡百萬這纔想起,司徒定瀾昨天說過會來拜訪,只是沒想到這一大清早的,他就趕了過來。莫不是不知道胡府今早發生的事情,所以纔會選擇在這個過來嗎?
無論如何,他已經沒有心事再與司徒定瀾周旋,便對那管家說道:“你去請那位公子到正屋坐坐,我稍後就來。”
那管家得了令,逃也似地跑開了,生怕胡百萬一個不高興,他的小命就交待在這裡了。
四周的僕人們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那口枯井。良久,院子裡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白衣女子,她背對著院子門口,靜靜地望著胡百萬的書房發呆。
“出事了。”不知道是誰又喊了一聲,那抹白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院中。清風吹過,宛如從未來過。
胡百萬昨晚沒有入眠,本來想著如果能夠找到寶貝兒子,便休憩一小會。熟料等回來的卻是一個讓人無法相信的噩耗。現如今身子有所不適,正打算休息,又聽到院子裡有人喊了一句,立刻出來破口大罵:“沒事喊什麼喊?”
“屍體,屍體不見了。”一個僕人跑了過來,跪倒在胡百萬面前,牙齒打著冷戰:“可是,剛剛奴才看到,看到了一個白影,與阿平姑娘很像,奴才們就……”說完,他兩眼一白,直接昏了過去。
自從昨日起,阿平姑娘這個名字就成了胡府里人人不敢提出的禁忌,因爲大家都知道,正是那個阿平姑娘的鬼魂,讓胡家小少爺死於非命。胡老爺正在氣頭上,誰又敢輕易去觸碰老虎鬍鬚呢?
陰森黑暗的暗牢裡,沈君清正用一根斷了的木棍撬開地上的一塊磚頭,前幾天她無意間看到一隻瘸了腿的老鼠,從一塊磚的縫隙中鑽了過去,她伸手摸了摸那塊轉,竟然發現它其實是可以活動的,底下是一條黑不見底的隧道。
反正每天到了晌午和夜裡,胡府的僕人總是會送一日兩餐過來,雖然伙食不怎麼樣,但可以勉強維持這個日子。
今天送飯的時間似乎要更晚一些,旁邊的北宮妃早就餓的前胸貼了後背,一直嚷嚷著出去要給他們好看。
沈君清稍稍歇息了一會,耳畔傳來一陣開鎖鏈的聲音,她立刻警醒的停了手,把磚塊恢復原樣以後,又坐了下來。
“快吃吧,說不定這就是你們在這裡的最後一頓了。”那僕人端著幾盤好菜,從柵欄裡遞了過來,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啊,最後一頓,胡胖子他準備幹嘛!”北宮妃在隔壁就聽到了這句話,彷彿很是吃驚,跑到柵欄前面用力的搖了搖:“叫胡胖子給我過來,看本姑奶奶不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沈君清也是鮮少看到北宮妃這副模樣,往日裡他雖然也叫胡三胖胡胖子,但說話的語氣用詞也不至於這麼難聽。這莫不是因爲禍到臨頭的緣故?
然而她卻並沒有因爲這句話沮喪,反倒是湊近那個僕從,從懷裡摸出來一錠碎銀子,遞了過去道:“這位大哥,你剛剛說我們吃這最後一頓,可是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姑娘,不是我說啊,這事原本不允許外傳的,可是看在你和這錠銀子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說到這裡,那僕人停了下來,刻意壓低聲音道:“胡少爺已經死了,聽說是前幾日投井自殺的一個姑娘冤魂所爲,胡老爺已經說了,要讓你們爲胡少爺殉葬!”
殉葬!
這個詞在沈君清腦海裡迴盪許久,始終揮之不去。良久,心中醞釀出一個計劃,她擡起眸,對那個僕從道:“這位大哥,你看看,我與隔壁那位姑娘被關在這裡這麼久,反正這暗牢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如你就讓她過來吧,臨死之前我們也好做個伴!”
就連司徒定瀾也從未說過讓她殉葬一事,這小小的安蘭城富商,也敢提出讓她殉葬,真是可笑至極!
“這……”那僕從爲難的看了看旁邊,最終還是點點頭道:“說實話,你這麼美的人兒就這麼死了,我確實過意不去,可惜我也做不了什麼,就讓你們互相作陪,黃泉路上也好有一個伴吧!”說完,他打開另一邊,把一臉茫然的北宮妃推搡了出來。
沈君清淡淡的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叫人看不清她的內心。往常總是從牆上那個小洞裡看到北宮妃倒不覺得什麼,如今看到放大版的,果真讓她眼前一亮。
待到那僕從走了以後,她把北宮妃拉到一旁,輕聲問:“你想不想出去?”
“想,當然想啊!”北宮妃本來已經覺得逃出去沒有希望了,此刻聽沈君清這麼說,臉上一喜,失聲大喊出來。
沈君清皺眉,連忙捂住北宮妃的嘴,小聲道:“別出聲,等天色晚一些,我就帶你出去。”說罷,在她驚訝的目光中,氣定神閒的坐了下來,自顧自吃著送來的飯菜。
天色漸晚,夜黑風高。
沈君清準備好一切,揭開地上凸起的那塊磚頭,率先跳了下去。
北宮妃緊隨其後,手裡拿著一根粗木棒子。
剛下去時,下面很黑很窄,只容得下一個人走,沈君清走在最前面,手裡沒有燈光,因此前面的路十分難行。地上時不時還有幾個碎落的石頭,一不小心就會被絆住。
踉踉蹌蹌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後面突然傳來一個噼裡啪啦的聲音,她回過頭一看,北宮妃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了一個火把,在這狹長的通道里,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姐姐,你快來看。”北宮妃也不知道發現了些什麼,突然大喊一聲,把沈君清嚇了一跳,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雖然已經下來,但聲音大了難免會傳到上面,到時候如果有人聽見了,直接在這裡下狠手,她們兩個恐怕一個也逃不了。回聲盪漾許久,最後慢慢消散。
沈君清走過去,藉著微弱的燈光,在牆壁上看到一行字:若有所見,必遵指引。
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甬道並不是由修繕暗牢的人完成的,而是同在暗牢裡被關過的一位姑娘挖出來的,雖然不知道這裡通向哪裡,但那姑娘既然留了字,想必自有指引。
沈君清接過火把,越往裡面走那甬道越寬,碎石也越來越多。
“姐姐,我們能坐一會嗎?”北宮妃已經有近三年時間待在這裡,走起路也稍稍緩慢一些,沒有幾步路就感覺渾身像是散了勁似得,再也走不動一步了。
沈君清無奈,只好坐了下來,心裡卻在思索著,也不知道司徒定瀾收到那個消息了沒有,是不是也開始在準備著,和她來一次裡應外合。
這個胡百萬確實是有問題的!
被關進來的第一天,那個神秘的中年男子就來說過這件事情,當時她還不信,可是後來有一次探聽口風的時候,無意間聽胡百萬的僕從說了句:胡百萬與烏蘭國來往密切,不僅是通商,更甚者還有一些別的,不讓人知曉的東西。
如果這件事是真實的,那就是說安蘭城裡最大的內奸便是胡百萬。胡府的其他人,都有可能已經叛國了。
“姐姐,你在想什麼,爲什麼不說話啊?”北宮妃突然把臉湊到沈君清跟前,一臉好奇的問。她的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喜悅,絲毫沒有隱藏。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暗牢,即便是心如枯井的人,也會稍稍激動一番了。
可是沈君清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喜悅,這讓她尤爲不解。離開這個地方,難道不是她此刻的願望嗎?
“沒有。”沈君清淡淡的笑了笑,掩飾住心下的複雜思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往甬道的盡頭看了看,低眉道::“妃兒如果歇息好了,就起來繼續走吧。再不走恐怕到了天亮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