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清顫了顫身子,一時竟驚魂未定:“你,你說什麼?”
她聽清了初七的話,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樓安,竟然出事了!
初七嘆氣搖了搖頭,緊鎖著眉頭。樓安也是他的故鄉,終究是很擔憂的:“此次初七去尋楚河。也順道去了樓安?!?
“誰知,誰知不過纔到邊境,就見那些鎮守邊疆的士兵全然換了個樣!那裡,到處都是荒蕪一片,整個就是戰亂了的模樣!”
“直到,初七潛進樓安。親眼所見兵臨城下的情景,才確定了樓安的狀況。不敢耽擱,便連夜趕回了定遠稟報公主?!?
沈君清深深閉了比眼眸。初七都能感覺到,她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半晌後,她才尋回了自己聲音,顫抖至極:“父皇呢?”那是一種屬於害怕的顫抖。
“這個公主大可安心,國主與公主皇子們都還平安無事。只怕……”
只怕時間久了,就有事了??蛇@話,初七也不敢明著說出來。因爲沈君清已經一副快要昏厥過去的模樣!
沈君清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沒再問初七沒什麼,扶著牆顫抖著朝司徒定瀾的書房而去。
只有司徒定瀾了!現在,她所想到的能夠救樓安的,就只有司徒定瀾了!
初七皺著眉頭,還是放心不下沈君清。便默然跟在她身後。
夜色悽美,映出那個朝太子書房而去的女子身姿愈發楚楚可憐。她的落寞,與這堂皇的太子府很是不符。
“太子殿下,我們,不出兵解救樓安國麼?”
“不出兵。”
前者不知是誰的聲音,但這後一句,沈君清可以用性命擔保,是司徒定瀾!
她將耳朵貼在門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臉上全是不敢置信!
她萬萬沒有想到,司徒定瀾竟然可以這樣對樓安無情!
剛想破門而入,卻聽得裡面的對話又響起。
“可是,屬下擔心若再不出兵,樓安國就要亡國了!到時,到時太子妃……”
聽到這裡,沈君清便停下了想要破門而入的動作。她要等一個答案,等一個司徒定瀾的答案。她想,他該是不會對她那麼狠心的……
這個時候,她還對司徒定瀾抱有希望,直到,希望變成絕望:“沒事,本王會處理的?!?
淡漠疏離的聲音,也將門外的沈君清的心給疏離開了……
她僵硬地保持著原來那個動作,雙目空洞無神。已經忘記了自己其實是想要去質問司徒定瀾的。
此時她的腦中只有空白,只有灰白,只有,黑暗!
“公主……”初七擔憂地上前,輕聲喚著。
裡面司徒定瀾的話他也聽見了,可是他卻不能怨恨司徒定瀾任何。甚至還是慶幸,慶幸他沒有趁此時對樓安國落井下石。
但沈君清不一樣。對於她來說,司徒定瀾對樓安無情,就是,對她無情!那是她的國家,她的子民啊!
沈君清怔然地搖了搖頭,沒有扶住初七的手,搖搖晃晃地下了臺階。此時的她,就宛如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她以爲,司徒定瀾會是她的方向,可是到頭來,那卻是一個在面對她的國家生死存亡之際,壓兵不出的人!
什麼錚錚誓言!到頭來,都是假的!都是騙她的!
她迷茫地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只是腳在不停地前進著。似乎中了魔怔一樣,片刻也不停留。
腦子的空白,竟讓她以爲,她快要死了……
所以,當烏雲掙開明月的束縛,豆大的雨點打在她身上時。她也未可知。
倒是這邊正在議事的司徒定瀾,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轉頭看向了窗櫺。那雙深沉的丹鳳眼一時間竟看不出裡頭的情緒。
“殿下?”與他討論事情的人疑惑地喚了聲。畢竟,司徒定瀾很少有過走神的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從來沒有。
司徒定瀾這纔回過神,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視線又放回了戰略圖上,但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裡也在奇怪著,剛纔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去聽雨聲了呢?
大概是最近太累。搖了搖頭,將思緒重新尋回,便不再想那事了。
由於突然下雨,所以街上的夜攤也全都收了。平常熱鬧的街市竟寂寥無人。
不對,並不寂寥。因爲還有鋪天蓋地的雨無情地打在地上,打在樹上,打在,沈君清身上的聲音。
“公主……”初七緊緊恨在那個到處遊蕩,沒有目標的落魄女子身後。臉上盛滿了擔憂。
他的右手執著一柄墨色油傘,但是,他卻全身都是溼的!
因爲,他的傘,只是遮住了旁邊的位置。儘管,他的旁邊也沒有。
沈君清不讓他給她撐傘,她都在淋雨,他又豈敢打傘?
沈君清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過頭,只有落寞的聲音混雜在雨中:“初七,你回去吧。”
“你沒有必要跟著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裡……”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晚。應該是回家纔對。可是,曾經她以爲,在定遠國,太子府的會是她的家。但,那不是她的。
她的家還是在樓安。在這異國他鄉,她終究,還是孤身一人。
初七當然是沒有聽沈君清的話。她那副模樣,叫他怎麼放心得下?
但沈君清的命令,他從來不會違抗也不敢違抗。因此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跟在那人身後。
走了又不知多久,只是那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始終在大雨之中蕭條著。
直到,前方無路。沈君清方纔停了下來。
她的面前,是緊閉的城門!
原來,都走到城門了。她怎麼一點都沒有發現呢?以前她記得,從太子府到城門好長一段距離,可是今天,怎麼連道路都縮短了?
無路可走。她只得緩緩轉身,入目,竟是初七渾身溼透的模樣。
她皺了皺眉,厲聲喝到:“原來七煞還會不聽主子話麼!”
她是真的看不得,初七竟然這樣狼狽。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她比初七可狼狽多了。
“公主……”初七難爲情地喚了一聲。想說說什麼勸誡的話,但眼神在觸及到沈君清的怒氣時,卻不得不將想要說的話悉數吞進了肚子裡。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轉身,與沈君清背道而馳的方向走去。只餘一句無奈的話語迴盪在原地:“屬下,遵命。”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樣有氣無力地遵從沈君清的命令。
傘,悄然滑落。
他是故意的,他要將傘留給沈君清。他希望著沈君清會去將傘撿起,然後免受大雨的欺凌。
他可真是沒用。初七想。王后命他們保護沈君清,可是呢?若不是他將樓安的消息告訴沈君清,沈君清如今又怎會是這般模樣?他們七煞七個人,可是他卻連楚河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連屍骨,他都未曾,找到……
假如這次沈君清出事了,他想,他大概只有以死謝罪。
他已經走遠了,再加上思緒翻飛間,沈君清在他轉身那一刻轟然倒下,他都沒有發現。
這下的雨,倒是真真實實在欺凌那個落魄的女子了。
每一滴雨,無情地,狠狠地,打在她身上。似乎恨不得在她身上打出一個來。
她的身下,積濘著的窪水,浸泡著她的身體。
她,毫無反擊之力!
“殿下!”另一處暖氣融融的房間內,一個將領失聲喊到。
但見司徒定瀾竟然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倒下,誰也沒看到他是怎麼倒下的。他就那麼一下倒在了地上,
可他沒有昏迷,眼睛還是睜開的。
司徒定瀾迷茫地望著前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倒下了呢?
直到旁邊那個將領驚恐地喚了他數十聲後,他才慢慢醒轉過來。
“我怎麼了?”司徒定瀾疑惑地問道。
將領一聽,更是嚇得大驚失色。太子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怎麼會知道?而且,居然問出這樣的話,莫不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顫抖著聲音回答:“您,您您摔倒了……”
摔倒?司徒定瀾心中更是疑惑。但看眼前這人是不知情的模樣。便沒有多問。
他慢慢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外面的大雨聲又清晰地傳進了耳裡。
司徒定瀾那張一貫淡漠疏離的臉上竟然有了幾分無措!
“你先回去吧,本王,有些事要處理?!彼ζ綇椭恢獱懯颤N突然就亂了的心緒。慢慢道。
那將領也委實嚇得不輕。這會只有他和太子兩人,若太子出了什麼事,他逃得了干係?此時能走,他還巴不得呢!
便匆匆作揖,奪門而出了。
司徒定瀾見他出去,沉凝了片刻。提步就朝外面走去。
他現在,想見見沈君清。
他的心,太亂了。他想只有見到沈君清,才能平復下來。
可是,不知爲什麼,在越來越靠近那間屋子時,他的心緒卻越發亂的不可收拾!
他還不知道,他所有的異常反應,皆是因爲沈君清,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