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見了自己怎麼跟見了鬼似的?
司徒定瀾皺眉。
那白袍老人雖然速度極快,但那一瞬間,他還是看清了臘月的神情。被白袍老人拉著跑來時,她還戀戀不捨地看了眼沈君清,看得出來,她不是很想離開。
那就是說,是白袍老人一看見他就跑。
但接下來的事,還容不得他再去細(xì)想,就聽見沈君清含糊不清地聲音傳了過來:“王爺……”
雖然這聲音極爲(wèi)的微弱,但司徒定瀾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他忙移過去,也就是這一動,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竟然沒有先前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了。
“君清。”司徒定瀾一臉關(guān)懷地看著她,但見那雙鳳眸半瞇半醒,也說不清是不是要醒過來的跡象。
司徒定瀾將沈君清扶起來,讓她枕在自己手上。既然她大有要甦醒過來的跡象,那他就多說話,使勁喚回沈君清的神智。
“你知不知道,我看見臘月了。”
“她在照顧你,可是,不知道爲(wèi)什麼,看到我醒來一瞬間,那白袍老人如同見了鬼似的,拉著她就跑。”
“那速度,還真是快。”
“不過我看的出來,臘月真的很捨不得你。”
司徒定瀾頓了一頓,思索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著,可這次,他只不過才發(fā)出了“我”這一個單音,就被沈君清打斷了。
彼時,沈君清慢慢擡起頭,眼中還不甚清明,慢慢開口:“你說,臘月?”
臘月,不是學(xué)醫(yī)去了麼?
“嗯,”司徒定瀾點(diǎn)了點(diǎn)頭,臘月的臉?biāo)€是記得的,“就是可惜,楚河他……”
說到這裡,一股悲傷涌上,司徒定瀾自己也不想多說了。而沈君清也沒有再接話,一雙迷離的眸子望著前方,不知在看什麼,在想什麼。
這氣氛,就這麼怪異了下去。
略暗的山洞內(nèi),一男一女依偎著,女子神情迷茫,男子四處看著,似乎是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畢竟這裡已不是他昏倒前的巖石,而是在一個山洞內(nèi),司徒定瀾不得不觀察一下了。否則,突然從暗處跑出來一隻猛虎,到時他和沈君清掉下懸崖沒被摔死,而是要被猛虎給吞吃入腹,那得多憋屈?
“王爺……”一直未說話的沈君清突然開口,也使司徒定瀾將視線放到了她身上,“你看,那是什麼?”
沈君清大約是太虛弱了,所以連伸出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直直地盯著那個地方。司徒定瀾順著她的眼神望去,那裡有一塊青石板。
不過,他知道,沈君清說的肯定不是那塊青石板,而是青石板上白色的東西。
司徒定瀾心生疑雲(yún),這裡有一塊青石板倒沒什麼奇怪,怪就怪在那上面怎麼會有東西?而且,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那東西並不是殘缺不全的。
“我去看看。”司徒定瀾低聲對沈君清說道,見後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纔將沈君清慢慢放開,朝那塊青石板走去。
雪白,白得宛如神明的貼身之物,讓人玷污不得!在司徒定瀾走近青石板,看到這東西的第一眼,就是這樣的感覺。
雖然它潔淨(jìng)地讓人侵犯不得,可司徒定瀾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先在東西旁邊按了一按,確定沒有什麼機(jī)關(guān)後,才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拿起來。
就在東西脫離青石板的那一刻,司徒定瀾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它的下面,還壓著一封信紙。
不過只將信紙拿著瞟了一眼,他就拿著那白色東西與信紙跑向了沈君清,遞給了她。
因爲(wèi),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最下面赫然醒目的“臘月留”三個大字。既然是臘月留下來的,那麼這些東西應(yīng)該都是給沈君清的。
沈君清一臉疑惑地接過東西,她倒是還不知司徒定瀾爲(wèi)什麼會遞給她,畢竟司徒定瀾貌似連好好看一眼這東西都還沒有?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顆雪白的東西放到身旁,雖然她看不出這是什麼,不過依它的外觀,看一眼便知就是稀罕之物。接下來纔將信紙抖了抖,認(rèn)真看了起來。
公主,臘月隨師傅來此採藥,竟不想遇到了您和太子殿下。那塊巖石陡得很,依臘月看,你們大概是遇難了。
在臘月的再三懇請下,師傅才答應(yīng)將公主與太子帶進(jìn)山洞。不過因爲(wèi)師傅不大想讓臘月與以前的人接觸,擔(dān)心臘月會沉溺於感情,無心學(xué)習(xí),所以打昏了太子。
爲(wèi)您把脈時,臘月竟無意間發(fā)現(xiàn)公主體內(nèi)有餘毒,而且那毒怪得很。待師傅又看了之後,才說,只有雪蟾蜍可解。
公主肯定也知道,雪蟾蜍幾乎是千年難得。但好在師傅曾在一次奇遇中得了雪蟾蜍,後來又將它作爲(wèi)見面禮贈給了臘月。
臘月拿著也是暴殄天物,乾脆將它留與公主療傷(雪蟾蜍置於信紙之上)。
因爲(wèi)臘月要隨師傅修行十年,所以不能伴公主左右。待公主醒來時,臘月已隨師傅離開。
不知,楚河可安好?
最後落款:臘月留。待唸完信紙,沈君清纔將視線投向了被她擱置在一旁的雪蟾蜍。這,就是雪蟾蜍。
但見它通體雪白,還能看出是一個蟾蜍的模樣,只不過比起一般的蟾蜍大得多。而且,它並不是活物,而是被製成了標(biāo)本的模樣。
司徒定瀾與沈君清雙雙對視了一眼,這時司徒定瀾才發(fā)現(xiàn),沈君清的眼角竟然晶瑩晶瑩的。
“雪蟾蜍……臘月……”
那日楚河的話浮現(xiàn)在耳邊。一切都明瞭了,楚河竟然至死,都沒有忘記尋找雪蟾蜍給沈君清解毒。
雪蟾蜍與臘月,不是他寫上的兩個令他念念不忘的東西,而是,他在指引他們,要找到雪蟾蜍,就要找到臘月。
只不過可能因爲(wèi)將要斷氣,所以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氣力去將這一切寫清楚。
司徒定瀾重重嘆了口氣,重新將思緒從回憶中抽出來時,但見沈君清已經(jīng)從懷裡拿出了那塊楚河的遺物,與臘月留下的信紙,還有雪蟾蜍整整齊齊地擺在一起。
一滴淚,悄然落在信紙之上。
可即便它落得再輕,還是被司徒定瀾捕捉到了。
他緩緩蹲下來,輕輕將沈君清擁在懷裡。一字未說,卻已經(jīng)是沈君清此時最大的安慰。
司徒定瀾與沈君清,一個太子,一個公主。但在這山洞之中,卻體驗了一番原始人的生活:鑽木取火。
畢竟,他們身上都沒有火摺子,而沈君清要將雪蟾蜍煮來吃了,怎麼能沒有火?
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一個勉強(qiáng)可以盛東西的器皿,司徒定瀾又去尋了些水,藉著鑽木取出來的火,他們纔將雪蟾蜍給燉好。不過沈君清並沒有將雪蟾蜍一整塊丟了下去,而是留下了一小塊。她說,再見臘月興許就是十年之後,留個東西作念想也好。
不過當(dāng)司徒定瀾親眼看著她把那一小塊雪蟾蜍放在楚河留下的遺物中時,他大概能夠明白,沈君清是想讓他們永遠(yuǎn)在一起。
在這裡逗留的這幾日,司徒定瀾摸索著,也把這個洞給搞清楚了。
這個洞的東面,其實就是他和沈君清掉下來那塊巖石。而當(dāng)時他沒有發(fā)現(xiàn),是因爲(wèi)從巖石進(jìn)入洞中,需要擰動機(jī)關(guān),否則從外面看起來,這洞的位置根本就是一處崖壁。
而這個洞的西面,竟然別有洞天:有好幾條崎嶇的小路交錯縱橫著,司徒定瀾大約估計了下,那些草可以沒到他的腰間,所以可以說是險峻至極。但是隻要走過了這幾條小路,就是寬闊的大道。
那大道中間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雜草,所以,不難看出這裡是有人居住的。而只有有人,他和沈君清就有救了!
但畢竟顧及到沈君清體內(nèi)的毒才解,所以又是過了好幾日,他纔將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沈君清。
二人經(jīng)過一番思索之後,都決定穿過小道。就像司徒定瀾所說的,只有有人,他們就有救!
況且,他們兩人私自離開戰(zhàn)場,讓莫淮翊先回去,對他們是大大的不利!
若莫淮翊說他們死了,太子黨的那些人,除了幾個絕對忠誠的,還不紛紛倒戈?若莫淮翊說他們擅自離開,回去後在皇上面前,又怎麼解釋得清此事?而且,擅自離開,按律當(dāng)斬!
如今的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要趕在莫淮翊之前回到京城!雖然他們逗留了好幾日,不過大軍人數(shù)衆(zhòng)多,行動速度慢,班師回朝整理部隊需要時間頗多。只要他們出了這裡,再快馬加鞭,也不是不可能的!
說行動就不再遲疑,二人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雖然這路又窄又小,而且還有些是傾斜的,況且那裡雜草叢生,根本就看不見路。但是好在二人互相攙扶著,都平安無事地出來了。
沈君清長長呼了口氣,這時回頭看走過的路,她才覺得,走下來真是個奇蹟!又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大道上,不時有風(fēng)吹過,將黃沙吹得飛舞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便決定順著前去,找到人家後再問路。但是,還沒踏出幾步,就聽到了一陣鬨鬧的聲音。
司徒定瀾耳朵一動,那是,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