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翊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想要全心全意效忠司徒定瀾的時候。同樣,他也萬萬沒有想到,當他準備那樣做時,竟然傳出了司徒定瀾將奪他兵權的流言。
雖然說,流言的存在大多都是用來離間挑撥,但是,它們卻都從來不是空穴來風。
哪怕莫淮翊信了這流言僅僅一分,都足夠他仇視司徒定瀾了。
現在的莫淮翊,豈止是信了一分?他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分明就已信了七八分。
他雙拳緊緊握起,極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生怕一衝動就會上前去跟司徒定瀾鬧翻。畢竟,他身邊高手如雲,比如那個初七,再者,先前司徒定遠的死,也讓他對司徒定瀾多了幾分忌憚。
這麼想著,心裡洶涌的情緒也平息下不少。眼睛又朝司徒定瀾他們那裡的方向瞟了一眼,見二人仍在卿卿我我,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便縮了縮身子,貼著牆壁就離開了。
次日,和煦的晨光籠罩著這片戰場,折射出點點星輝,似乎在祝福著這片土地。此情此景,就像在昭示著戰亂即將結束。
司徒定瀾與沈君清早早便起牀了,不過,他們卻並沒有去議事的地方,反而在悠哉悠哉地品嚐著早膳。
那模樣,就像在皇宮裡似的,而不是在性命攸關的沙場。
這期間,已經有士兵來請過他們三次,讓他們去議事,可每一次司徒定瀾都以“還沒用完早膳”爲由將來請人的士兵給趕了出去。
最後一次,他實在不耐煩了,作勢就要將那士兵給軍法處置了。嚇得那人大驚失色,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正拈起一塊水晶糕準備入腹的沈君清看了眼始作俑者,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這邊氣氛好,那邊,卻是糟到了極致!
聽完士兵稟報後,營帳裡的每一個人給拉下了臉。無不是心裡暗道:我們在這裡勞神操心,你到好,與美人尋歡作樂!
此時,他們似乎將昨天司徒定瀾跳下城樓的事都給忘了個一乾二淨,現在他們只知道,這太子殿下,這定遠國的儲君,是個紈絝子弟!
最上方的莫淮翊不動聲色地掃視了所有人一眼,見他們都對司徒定瀾不甚滿意後,心裡大大地寬慰了不少。隨即拍了拍桌,大聲道:“各位莫氣,這行軍艱苦,太子又是鳳子龍孫,受不住也是應該的。大家多體諒體諒。”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便都心思各異了起來。有的人贊同莫淮翊的說法,重重地嘆了口氣,認爲有此儲君實乃國之不幸。有的人神色譏誚,看出了大將軍這是在故意想讓他們疏離司徒定瀾。而有的人,則是不動聲色,看不出隊伍站的哪一邊。
就在這氣氛怪異之時,卻聞得一輕快的聲音營帳外傳來:“衆位都用過早膳了?”
待這聲音的主人進入營帳,所有人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因爲,那是司徒定瀾!
你用個早膳都用了一個多時辰!而我們雞鳴時分就聚在這裡商討戰事,你還好意思問我們用早膳沒?
可司徒定瀾卻像沒有注意到這裡氣氛的怪異似的,反而輕微翹起了嘴角:“公孫良,你去將所有人集合起來,隨時準備開戰!”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但公孫良的心情,卻很不好!他陰沉著一張老臉,不滿道:“回稟太子,請恕老臣不能從命!”
“哦?”司徒定瀾挑了挑眉。他本以爲這公孫良只是有些迂腐而已,但對於皇家還是絕對的忠誠。畢竟老臣都這樣。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反抗自己。
公孫良面色不善地看了看他,要他擁護這麼個窩囊太子,他還不如告錦還鄉!
但礙於這裡這麼多人,也不好發作,只得耐著性子解釋道:“打仗之前都要做好相應的戰略計劃,而如今我們還未作出完美無缺的計劃,此時此刻,實在是不宜出兵。”
聞言,司徒定瀾饒有趣味地看了眼公孫良。敢情他是以爲自己不懂如何打仗,正在鬧著玩?
“不需作戰計劃,直接出兵!”應付一盤散沙,他實在是想不出,需要什麼作戰計劃。
當然,這些人無法理解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們並不知道君清已經派初七去刺殺烏蘭國將軍了,待他們將士兵集合完畢,估計那將軍,也就死透了。
當然這些他們是不知道的,司徒定瀾也沒必要跟他們解釋。
派一個人去刺殺敵方將軍,這不是送死麼?若是說了,他們恐怕都會這麼想。所以,司徒定瀾只需要士兵,不需要向他們解釋。
但沒有解釋的結果就是,公孫良橫眉冷對,死活不肯去召集士兵!
而莫淮翊,竟然在死死規勸司徒定瀾不要這麼意氣用事,忙於建功立業,應以大局爲重種種云云。
司徒定瀾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莫淮翊那四兩撥千斤的話,不就在擺著說他是個貪圖戰功的小人?
真是想不到,去愛你他還要針對自己。
“公孫將軍,”司徒定瀾收起了先前那份好心情,慢步來到公孫良跟前,淡淡道:“以下犯上,不敬當朝儲君,公然違抗命令。不知,該如何處置?”
司徒定瀾這話一出,公孫良的臉色就白了一白。以下犯上,不敬當朝儲君,公然違抗命令,每一條,都是死罪!而三條,他都犯了!
若真要嚴苛處置,那麼結果只有一個:將他凌遲處死三次!
雖然,在第一次的時候他就已經喪命了。
公孫良忐忑不安地偷看了眼司徒定瀾。他不是當今聖上,並不會太珍愛老將,想要處死他,不過只是一句話的事!
心裡糾結著,在活命與骨氣之間徘徊。而最後,骨氣敗給了活命。他緩和了一下臉色,但心裡仍有諸多不滿,嘴上服軟道:“請殿下隨老臣移步練兵場。”
一剎間,不管是看戲的人也好,憤懣的人也好,都悻悻地拂了袖。連人家老將軍公孫良都服軟了,他們這些蝦兵蟹將還有個什麼堅持勁?
只有莫淮翊,依舊是滿腔的憤恨。
司徒定瀾,本將軍不會讓你如願的!看來,該要採取些行動了……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武場集合完畢的士兵全都扯開嗓門大吼著。聲音那是一陣高過一陣!
見到這樣平靜的公孫良,心裡寬慰了不少。雖然說這太子不務正業,不過他來了一趟這裡,便將士氣鼓舞得如此大滿。不得不說,這一點,公孫良還是很滿意的。
司徒定瀾一步踏上高臺,俯看著下面無論是橫看,還是豎看,還是斜看,隊伍都無可挑剔的軍隊。這般的氣勢,彷彿即使前面是洪水猛獸,但是爲了保家衛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似的!
這,就是我定遠男兒啊!
“戰士們!”司徒定瀾深深納了一口氣,大聲道,“生死存亡,便在一念之間!你們,是願意跟本王衝出去殺敵,還是眼睜睜看著敵軍攻城略地,欺辱你們的妻兒?”
“殺敵!”
“殺敵!”
“殺敵!”
不管是爲了他們自己的妻兒,還是爲了國家,從參軍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浴血奮戰的準備!
不怕爲國捐軀,怕的是沒有爲國捐軀這個機會!
“好!”司徒定瀾豪情壯志道,“既然我定遠男兒這般無畏,那你們就大膽地殺上戰場,大膽地把敵人打個落花流水,丟盔棄甲!”
“烏蘭國自建國以來,毗鄰我定遠國。由於各方面都較弱,不敢直接出兵。但,他們卻一直在我定遠邊境燒殺搶奪。這一次,就叫他們把自己犯下的罪孽一併償還!”
“本王承諾,待戰事告捷,絕不拖延,立馬班師回朝!你們每一位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人,全部都可以衣錦還鄉!”
司徒定瀾說的壯志凌雲,而下面的士兵,在聽到“班師回朝”“衣錦還鄉”八個字時,全都熱血沸騰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就衝出去,把那羣烏蘭人撕個粉碎。
畢竟,在外打仗的,無不是思鄉的遊子啊!
那邊躲在牆後面的沈君清,見此情景,嘴角不由得微微翹了起來。這個司徒定瀾,竟還將她的急切回去的心情引用在了這裡,鼓舞士氣。
不過,不得不說,這招是真的很有效。沈君清甚至都覺得,這些士兵已經完全可以一個當作兩個來使。
恰在此時,一隻白鴿從天際劃過,穩穩落到了沈君清的跟前。沈君清笑著抱起它,這是她與初七傳信的鴿子。這個初七,這麼快便得手了麼?
正想著,手已拆開了信鴿腿上的布條,上面,“成功”兩個大字赫然醒目!
沈君清勾脣一笑,將信鴿放了。就暗暗朝司徒定瀾打了個手勢。
那邊司徒定瀾看到,一聲大喝:“出發!”
浩浩蕩蕩的軍隊整齊劃一地走了出去。而誰也沒有看見的是,就在沈君清低頭查看信鴿時,大將軍莫淮翊朝一個不起眼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那士兵接到後,默契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