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月一連昏迷幾日,沈君清一直陪伴在其左右,寸步不離,心生內疚,被自己這不經意的一推,竟害的這般可愛喜人的孩子遭受如此的苦難,實在是於心不忍。
司徒定瀾雖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但卻心生疑惑,這女孩恰巧出現在自己必經之路,看似偶然,實則像是冥冥之中有所安排一般,世間哪兒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再說身子骨再虛弱些,也不至於小小的跌倒就連著昏迷幾日,實在讓人不得不起疑。
時近晌午,炫白的日頭高掛於碧藍之上,映照著滿院的白雪,柳樹枝頭,屋檐瓦礫間的雪竟有些許的融化,滴答滴答滴淌而下,不時有一兩聲戀鄉的不願離去的鳥兒啼叫兩聲,使得人不禁有幾分春暖歸來的錯覺。
太子府外一陣車馬聲,冷鋒望了一眼見是宮內的馬車,囑咐了聲身旁的侍衛,轉身大步朝著府內走去,待他到太子門前,作揖行禮通報道:“太子,宮內派人前來,怕是要召見。”
“那就讓他們進來吧!”司徒定瀾眼眸中同往日一樣,沒有波瀾,平靜的如同一汪死寂的湖水,讓旁人瞧不出一絲情緒。
順子從馬車上下來,甩了甩手上的拂塵,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輕咳了兩聲,揮手招呼著太子府門前的侍衛,“皇上大病初癒,有事要宣太子爺覲見,還不快進去通報。”
“原來公公大駕,快請快請!”侍衛本不知如何應對,但冷鋒臨走時特意叮囑再三,也便學著他的口氣說道。
“呦,沒成想太子調教出來的人還蠻機靈!”順子笑吟吟道,但聽到侍衛如此回話,自然心內的虛榮心有所滿足,想著這太子表面不顯露什麼,卻如此懂事,看來日後還是要在皇上耳邊多美言幾句,想著,順子便往府中走去。
“順子公公駕到,有失遠迎,上座!”司徒定瀾客套的說了兩句,自己雖貴爲太子,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怕這耳邊風扇起陰風,點起怪火,到時頗爲不利,與其生事,不如息事,也就淡然的恭維下。
順子報以一笑,坐下身子,端起茶輕抿了口,“太子,這次皇上大病,多虧太子妃及時出手,方纔幾日,已是藥到病除,恢復了往日的龍威,今兒皇上特宣二位隨我進宮面聖,怕是有所賞賜。”
“爲父皇龍體康復而擔憂,乃是爲國家社稷而憂心,這等事情,言輕是爲憂心思父母之惡疾,言重是爲心繫黎民蒼生百姓,我身爲一國太子,這理應是我份內之事,何有再受賞賜之說?”
司徒定瀾此話由衷而發,並無絲毫誇大吹噓之嫌,如若定遠皇上駕鶴西歸,朝中必然大亂,疆土之內必將戰火連年,民不聊生,而於己生父病於面前也只是聊表孝心而已,而於沈君清,也是給她一個同自己交易的條件罷了。
“老奴只是負責傳旨而已,至於有些事就不要爲難老奴了!”順子面露難色,爲難道。
司徒定瀾笑了笑,雙眼未見一絲笑意,“順公公,隨你去便是。”
順子特意叮囑道帶著沈君清一起進宮面聖,司徒定瀾含笑輕點了下頭,道是讓順子先行回宮,他隨後帶著太子妃就到。
順子笑著點了點頭,便轉身出了太子府朝宮中趕了回去。
司徒定瀾見順子走後,起身朝著沈君清的房間走去,走到門口時,擡起的手停滯在了半空,隨即又放下,他走到窗旁將窗紗捅出一個窟窿朝著屋內看去,只見沈君清半坐在牀榻邊,僅僅幾日未見,面容頗顯憔悴卻不失美豔,但略顯蒼白的臉色竟讓他又幾分心疼,他想和沈清君說明偃月這個小女孩的來歷不明,可一見她這時對這小女孩投入過多,一下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怕她承受不了只得作罷。
可轉念一想,自己和她只是個名分上的夫妻而已,雖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實,如若一天樓安有難,她必然會義無反顧的回到自己的國家,不惜與自己爲敵,而此時自己這些所想又是爲了什麼?
司徒定瀾不敢繼續去想,他怕自己一不小心闖入了心底柔軟的部位,一份連自己都不敢去觸碰的情感,他連忙定了定神,輕叩了兩下門,平靜如常的語氣隔門說道:“皇上大病初癒,宣你我二人覲見。”
屋內的沈君清一聽,一掃之前的滿面倦色,眼神複雜的瞥了眼仍處於昏迷之中的偃月,暗下決心,樓安的危難便是自身的險境,願與樓安共存亡,想罷,她匆匆梳妝了下,便隨著司徒定瀾一路趕往皇宮禁殿之內。
進入皇上寢殿內,只有一股沉香味道縈繞於殿堂之上,沈清君嗅了嗅鼻子,這清淡的氣息中未聞到絲毫的中藥味,待婢女掀起層層紗幔後,沈清君定睛朝著牀榻上端坐的皇上看去,坐如鐘擺,穩如泰山,面色紅潤,眉宇間又恢復了往日的英武之氣,炯炯有神的雙眼之中仍探查不出一絲他腦中所想,王霸之氣十足。
“長公主,朕龍體康復多虧你的靈丹妙藥,有何所需,朕定當一一應允!”皇上緩緩開口道,面容之上顯露出少有的笑意。
沈君清下意識的瞥了身旁的司徒定瀾一眼,見其正看著自己,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幾分底氣,便彎身鞠上一禮,緩緩道:“皇上,現已是隆冬之時,樓安小國,糧草已不足以供應國內百姓日常所需,又有外族不停來犯,不知皇上可否準我帶上充足的糧草回國,以助樓安上下度過此劫。”
皇上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凝滯,樓安國內的災情邊防守將早早已傳報,而他下令定遠國內封鎖消息,任由樓安自生自滅,到時便可不廢一兵一卒即可輕易攻城拔寨,直搗樓安,可不成想這沈君清消息竟是如此靈通,仍是聽聞風聲,可剛自己允諾下的話,便是金口玉言,如今若再有反悔,怕是面子上過意不去。
思索片刻,皇上眼神凝視著一旁的司徒定瀾,嚴聲問道:“太子,此事你怎麼看?”
“父皇,長公主現已身爲定遠太子妃,樓安且爲其孃家,若是樓安有難,而定遠放任不管,豈不留人話柄,若是此事,兒臣認爲可派遣兒臣同長公主一同前往,助樓安度過此劫,一面以緩解長公主思鄉之情切,其二可以示樓安定遠兩國聯姻之友好,何樂而不爲。”
司徒定瀾所說並非心中所想,他也希望樓安實力大損,到時便可將其納入定遠的國土之中,只是沈君清有求於自己,而不知爲何,自己對於她卻似乎說不出那個“不”字。
皇上對於司徒定瀾的話頗感吃驚,可眼下自身騎虎難下,無奈的點了點頭,“朕準許長公主以太子妃身份回樓安探親,帶足糧草即刻起身,太子一同前往,以防路上有何不測。”
“謝皇上!”沈君清笑得合不攏嘴,行禮做謝,不時偷偷瞄一眼一旁的司徒定瀾,原來他也沒有那麼惹人厭惡。
“退下吧!”皇上無力的說道。
沈君清和司徒定瀾二人退下殿,沈君清回到太子府將偃月送到了別館交到了丁香的手上,心裡懸著的石頭也放下了些許,畢竟丁香伴在自己左右也有些年頭,由她照顧偃月正是再合適不過。
翌日,沈君清和司徒定瀾二人備好了足夠的糧草,帶著一隊精兵上路,前往樓安國。
出了定遠的國土,一路上餓殍遍野,田野荒涼,不時遇到孤寡老人,沈君清便會下車將糧食分與一些,司徒定瀾只是坐在車裡,看著她,從不阻攔,像是縱容著一個小孩般。
走走停停,行車兩日已到了樓安國外,司徒定瀾吩咐身旁的精兵在樓安國外安營紮寨,明日再進城。
沈君清不解,疑惑的看著一旁捂著胸口咳嗽不停的司徒定瀾,問道:“爲何近在眼前,要拖到明日?”
“我有幾事想要叮囑你!”司徒定瀾望了眼不遠處的樓安,眸中深邃不見其底,面無一絲情緒,冷淡如常。
“何事?”沈君清遲疑了聲,心中更是著急萬分,樓安不停守外敵入侵,而皇弟尚小,不足以應戰,而單以父皇一人之力,長久以來怕傷了身體。
“進城你做太子妃,我做侍衛!”司徒定瀾把嘴湊到沈君清耳邊,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香,順著鼻尖鑽入心肺,一時讓司徒定瀾有些不忍離去。
“爲何?”沈君清不解,一對兒水靈的眸子打了個轉。
司徒定瀾知樓安除沈君清外無一人見過自己,不知自己是定遠太子身份,出門在外不比在定遠國內,冷鋒等人不在身邊,倘若自己亮明身份,此行便是刺客行刺的絕佳時機,他心中更是清楚決不能讓自己的性命出現絲毫的意外,這是定遠的國運。
司徒定瀾並未明說,怕沈君清誤解自己是貪生怕死之徒,只道了一句,“你聽我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