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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辣無情

狠辣無情

見她越說越是悲憤激動,慕容映霜平靜說道:“姐姐如何不相信你?只是如今既然查出玉箏下毒,你作爲主子怎能不受牽連?皇上與趙王正在徹查此事,你若然問心無愧,必有重見天日的時刻。姐姐在華碧苑中等著你!”

“姐姐!”

“身正不怕影斜,姐姐寧願相信你!你也應相信真相總會水落石出。因此,你不必悲怨,也無須哭泣,只需在此靜心等待。”慕容映霜勸道郎。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秋若兮沒有任何理由嫉恨和謀害自己。

“好,有姐姐這句話,若兮死而無憾了。”秋若兮平靜下來,拭乾淚水說道,“若兮聽姐姐的。”

坐著輦車回含章殿的路上,慕容映霜還一直在想著秋若兮的賭咒哭訴與悲憤淚水,心中更加確信此事並不是她所爲。

“咯咯咯……咯咯咯!”

輦車外,傳來小女孩天真可愛的笑聲。那笑聲純淨甜美,幾可沁入人的心脾。慕容映霜輕輕揭開窗簾,便看到了那個粉嫩可愛、滿地亂跑的小小身影——菡萏公主軒轅菡。

此刻,軒轅菡正與宮女春香在花園草地上追逐奔跑,一臉快樂無憂的純真笑意,根本不識人間愁滋味鐦!

慕容映霜揭著窗簾,幾乎看得出了神。

如果她的磐兒有幸降臨人世,是否也會擁有如此多的快樂與歡笑?

“娘娘!娘娘……”奔跑中的軒轅菡顯然認出了馬車中的慕容映霜,停下急跑的小腳丫,用一手指著她興奮喊道。

“停車。”慕容映霜對著馬車伕輕喚一聲。

馬車停了下來,她在輕歌、漫舞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穩步走到軒轅萏面前,慢慢地蹲下身來,與她四目平視。

彷彿天然的,她便知道在孩子面前不應居高臨下地站著,而應與孩子保持一樣的高度,那樣孩子纔會真正地相信和依賴面前的大人。

“菡兒還記得我麼?”想起腹中失去的孩子,慕容映霜忍著傷感,輕聲問道。

“菡兒記得娘娘!娘娘漂亮!”才兩歲多的軒轅菡,奶聲奶氣地說道。

慕容映霜輕輕一笑,黛眉卻仍是輕蹙:“一個多月不見,菡兒又長高了些。”

“娘娘頭上兩朵花,真好看!”軒轅菡說著,用手指著慕容映霜髮髻上插著的鮮花。

“這個麼?”慕容映霜伸手到髮髻上,輕輕將那兩朵梅花取了下來。

她素來愛梅。見她今日心情不好,輕歌便到庭苑中摘回數支梅花插在房中。在替她裝扮之時,便按她著的喜好,在髮髻上也別上了小小的兩朵,一朵純白,一朵淺紅。除此之外,她的髮髻上幾乎再無多餘的裝飾。

然而如此清雅脫俗的打扮,配上她的絕世姿容,卻是別有一番清婉如仙的韻味!

“你要麼,我送給你!”慕容映霜將素色髮簪彆著的兩朵梅花舉到軒轅菡面前,柔聲說道。

說不出是出於何種原因,她特別想滿足這個小小女孩的任何願望與要求。

似乎這樣,便可補償她對那個失去了的孩子無法付出的愛,也可以補償自己仍是個小女孩之時,那些總是無法得到實現和滿足的小小心願!

“要!菡兒謝謝娘娘!”

軒轅菡驚喜地伸出小手,就要將那髮簪接過來。

“菡兒,母妃不是教過你麼,怎麼可以隨便要別人的東西?”

冷冷的聲音傳來,帶著溺愛般的責備口吻。

慕容映霜扭頭看去,才發現高婕妤不知何時已帶著兩名宮女站在身後。而自己因爲太過關注眼前的軒轅菡,竟是沒有絲毫覺察。

轉念一想,慕容映霜拿著簪子站了起來。

自己數日前才小產,或許,高婕妤覺得讓軒轅菡接受自己的東西,並不是一件吉利的事吧?

“妹妹見過婕妤姐姐。”她客氣地行禮請安。

“呵!妹妹不必客氣。”高婕妤臉帶笑意,語氣卻是傲然,“妹妹身子才遭受大創,可不能累著了!”

慕容映霜心中遽然一痛,又感覺到了那些永失所愛的悲傷與無奈。

“娘娘,菡兒想要好看的花!”軒轅菡昂起頭,期盼著望著她。

“這些花已經不好看了,日後,我再給你摘些好看的,好麼?”面對眼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慕容映霜只好笑了笑,耐心解釋安撫道。

從高婕妤的眼神,她能明顯地感覺得到她的嫌棄與忌諱。

“真的麼?”軒轅菡嘟起小嘴,半信半疑地問道。

慕容映霜點了點頭:“真的。”

“菡兒,時辰不早,該回去用膳了。”高婕妤冷冷說道。

宮女春香走上前來,拉住軒轅菡的手往回走。軒轅菡扭頭看著慕容映霜:“娘娘,菡兒的花……”

她是在提醒慕容映霜,擔心她把要送她花的事忘了吧?

慕容映霜含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軒轅菡這才伸出小手向她揮了揮,然後乖乖地跟著高婕妤和衆宮女回殿去了。

“娘娘,該上車了。”見慕容映霜一直目送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輕歌在身後輕聲提醒。

“唉,這萏菡小公主當真可愛,可惜卻有個這樣的母妃……”漫舞忍不住嘆氣道。

“漫舞,不要多言。”輕歌善意提醒。

慕容映霜收回目光,在兩人的攙扶下又上了馬車,一路趕回含章殿。

…………陌離輕舞作品……

日子在平靜中流逝,看起來無波無瀾。慕容映霜惟有在這平靜之中,暗暗撫平自己的傷痛。

直到三日後一大早,聽到輕歌與漫舞帶回的那個瞬間傳遍後宮的驚天消息,慕容映霜才知道,那一切表面的平靜無瀾,皆不過是衆人的錯覺!

“高太師一族,全被抄家了。而太師高如巋與其弟高如是、長子高畏,是慕容太尉昨夜親自帶著兵捉拿的!”漫舞稟道。

原來,皇上竟是通過父親對高家動手的。

“爲何會如此突然?高家到底犯了什麼罪?”慕容映霜此前對此事從未耳聞。

“高太師與其弟勾結,數年來買官賣官、收受賄賂,更搜刮民脂民膏,私吞治水物資。聽聞,他們所貪財物,已相當於半個國庫了!”輕歌解釋道。

今日一早,兩人在後宮聽到這個傳聞之時,也是震驚不已。雖早已聽聞高太師爲官與爲人向來跋扈專橫,卻怎知,他竟然大膽貪婪到私吞了半個國庫呢?

“那麼,高婕妤呢?”慕容映霜又問。

高家出了那樣的事,軒轅恆會怎麼對待高婕妤?是全力保存她,還是會冷麪無情地因高家之事而削降她的妃位?

“嗯……”

“這個……”

適才還搶著向她稟報的兩人,竟都有些遲疑。

“她怎樣了?”慕容映霜有些不解,“被皇上幽禁起來了?”

“不是!”輕歌道,“昨夜,她便被趙王帶人抓走了,並被投入了天牢。前朝與後宮,竟是同時抓人,不給他們通風報信及反抗逃走的機會。”

“天牢?怎麼會是天牢?”慕容映霜更加不解。

天牢是直接由朝廷掌管,關押重刑犯人的地方。高婕妤何至於一下子便被投入了天牢?

“聽聞,高婕妤罪大惡極!”

漫舞咬牙狠聲道,“趙王傳旨捉人之時,便宣旨說高婕妤爲禍後宮,謀害嬪妃,毒殺皇子,重罪當誅九族!因此衆人皆說,高家前朝貪腐,後宮毒害龍嗣,九族必被株連,再無翻身機會了!”

慕容映霜靜靜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過了好半晌,她才緩緩問道:“你們是說,她謀害嬪妃,毒殺皇子?”

“正是!”

輕歌與漫舞兩人清楚,讓娘娘知道真相後,她必定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與悲憤。只是,有些事,她是遲早都要知道的。

“不是說秋長使也毒害龍嗣嗎?他們囚禁高婕妤與秋長使,可都有證據?”

慕容映霜突然覺得軒轅恆與軒轅諾布的局極是詭異難懂。她弄不明白,他們到底在下著怎樣的一盤棋!

“此番高婕妤毒害龍嗣是證據確鑿,是人證物證俱在了……”

輕歌決意向娘娘和盤托出那些殘忍的真相,即使這些真相會讓娘娘再次感到痛苦不堪,“趙王的人已經查清,秋長使的貼身宮女華箏,原本是在高婕妤的如意殿中做事的。辦案之人順藤摸瓜,懷疑到高婕妤,趙王更對宮女華箏一番親自審問,華箏爲了立功免死,才改了口供,供出這一切乃是高婕妤在幕後指使……”

輕歌的話尚未說完,慕容映霜已手抓帕子捂著胸口站了起來,激憤得渾身微微顫抖:“你是說……是高婕妤指使華箏在我的安胎藥中下毒,害我滑胎失了磐兒?她也是一位母親,她也有自己的孩子,爲何竟能狠毒至此?”

“她的狠毒何止僅此而已?”輕歌神色憤懣,“若說她是天下第一毒婦,也一點兒不爲過!華箏還供出,高婕妤數年來勾結徐太醫在嬪妃湯藥中下滑胎藥,以及紅花等不孕之藥,以致後宮數位妃嬪滑胎,許多請徐太醫開過方子的嬪妃,更有可能終生無孕了!”

“她竟有如此膽量?”

慕容映霜幾乎不敢相信,那位看上去總是一臉雍容淺笑,在軒轅恆面前向來惟命是從的高婕妤,竟有在皇上眼皮底下興風作浪的膽量。

“若爲了那後位,她有什麼不敢的?”

漫舞嗤笑怒道,“她有如此膽量,不用說也是高太師在背後撐腰!自趙皇后薨後,她在後宮妃位最高,自然是最有野心覬覦那個後位的。可惜她只生下一位小公主,又擔心別的嬪妃先她而生下皇子,自然是什麼骯髒狠毒招數都使得出來!”

“難道,徐容華誕下的小皇子,也是爲她所害?”慕容映霜大膽猜測道。

“雖然她如今尚未招認此事,但衆人皆有此懷疑與猜測。”漫舞道。

“她竟與徐公公勾結……”徐公公,在她滑胎那日,不是與絮語醫女一道來到華碧苑,爲她診治過的麼?

“沒錯!誰都沒想到是徐公公。此番,是絮語醫女立了大功!”

輕歌慨然感嘆,“皇上雖下旨囚禁了秋長使,連日來卻沒有停止讓人暗中在宮中繼續尋找蛛絲馬跡。絮語醫女在檢驗娘娘所服湯藥之時,發現其中被人加入的一味滑胎藥,在東昊只有太醫院纔有。”

“趙王暗查太醫院,終於查出將此物傳出太醫院的竟是徐太醫!”漫舞接口說道,“正是因爲查出了徐太醫這關鍵人證,華箏面對趙王逼問,纔不得不承認自己親手下毒,並嫁禍是秋長使指使!”

“卻不知,皇上與趙王本是將計就計,一面囚禁了秋若兮以麻痹高婕妤和高太師,一面卻加緊在前朝與後宮徹查高家,最終宮裡宮內同時一窩端,高如巋、高如是兄弟,以及高氏家族,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逃走!”

說著,輕歌臉上對皇上與趙王的做法滿是激賞,“皇上果真是天生帝王,做事不動聲色,卻是一擊即中。此番殲滅高家,可謂一網打盡了!”

“沒錯!趙王做事也是雷厲風行,滴水不漏,纔會如此迅速地查明真相……”漫舞說起趙王,也是一臉膜拜。

望著兩位大宮女臉上興奮激賞之色,慕容映霜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她突然覺得,不僅軒轅恆,便是趙王軒轅諾,城府也陰森得令人害怕!而他們做事的手段,更是狠辣得近乎無情!

高太師怎麼說也是“三公”之首,東昊多年重臣,如今竟是一朝說倒,便倒下了!

而高婕妤怎麼說也爲軒轅恆生下了一位小公主,更與軒轅恆有五年帝妃情份,如今也是說囚便囚了!

高婕妤數年來爲禍後宮,謀害龍嗣,死罪定然是免不了的。

慕容映霜甚至能想像得到,軒轅恆在得知高婕妤的所作所爲之後,該是如何的龍顏震怒。

想起他那日說出“不管是誰,若被查出有意謀害朕的龍嗣,朕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話,她篤定,高婕妤不會再有活命的機會!

她並非不恨高婕妤!她恨她,甚至恨得咬牙切齒,簡直恨不得撕碎她平日虛僞笑意下假臉!

可是,她此刻對她竟感到一絲複雜的悲憫,那種同樣身爲妃子的悲憫!

但是,她落得如此下場,難道不是因爲她罪該萬死麼?她慕容映霜應該帶著冷笑,痛快萬分地等著那惡毒的女人伏法。

正凝著悲憤與冷笑冥想著,她便聽得一位小宮女走進房來稟報道:“娘娘,有人在含章殿外跪地求見!”

“什麼人?”正沉緬於悲憤仇恨中的慕容映霜轉過頭,漠然輕問。

她覺得,連日的悲痛加上此刻的仇恨,已讓她的心變得麻木冷漠。

“是高婕妤如意殿中的宮女春香。”

“春香?”那不是高婕妤的貼身心腹嗎?她來求見她作甚?

“春香還帶著菡萏小公主……”那小宮女又補充道。

慕容映霜更覺疑惑,她擡步走出了房門:“好,那我便親自去瞧瞧!”

她倒要親眼看看,那個下手殘害了她腹中胎兒的毒婦,讓貼身宮女帶著親生女兒到她殿外求見,到底所爲何事?

難道,她竟妄想通過她向軒轅恆求情?

“如意殿中的人不是都被囚禁起來了麼?春香如何還能自如行動?”輕歌跟在身後不解問道。

心中疑惑更多,慕容映霜加快了腳步。

還未走近含章殿,她便聽到了軒轅菡撕心裂肺的哭聲。

心中一窒,慕容映霜不由得停步。

“娘娘……要不便別去了!”輕歌輕勸道。她怕娘娘見到軒轅菡,會覺得爲難。

可慕容映霜只遲疑一瞬,便又擡起腳步向含章殿大門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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