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蠱,妃本無心 / 貪得太多/看書閣
除夕過後是新春,新春過後是元宵……新年伊始,喜慶的日子一個接著一個。
而軒轅恆在這段日子,也總比平日要悠閒得多,因此他到華碧苑來陪伴慕容映霜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慕容映霜覺得,這幾乎是她入宮以來最平順快樂的一段日子。甚至可以說,是她將近十八年人生中,感覺最開心幸福的日子。
隨著腹中胎兒一日比一日明顯而有力的胎動,她的心也一天比一天甜蜜,一日比一日期待。
她的緯兒,到底是男是女,到底長得像她,還是像軒轅恆項?
他(她)生下來後,軒轅恆會真心喜歡他(她)嗎?而他(她)與姐姐菡兒,可又合得來?
有時,她覺得自己想得實在有些遠了。想著想著,自己竟也禁不住悄悄地笑了起來瘙。
每日裡,她會親手爲緯兒做些小衣服、小鞋襪,做累了,便坐在庭苑中看著菡兒嬉戲笑鬧。
菡兒時時會乖巧地走近她身旁,用小手輕輕摸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母妃肚子裡一定是位小弟弟!弟弟快出來,跟菡兒姐姐一起玩耍吧!”
慕容映霜總被她可愛的模樣逗得開心地笑起來。她覺得,有了這兩個孩子,便該是世上最幸福美妙的事吧!
然而,在快樂的喜笑背後,慕容映霜也會時時想起秋若兮,想起秋若兮背後極有可能存在著的那個幕後黑手。
她雖曾經懷疑過其餘三位寵妃,並且一度篤定魏容華嫌疑最大,可是包括清歌、漫舞,甚至軒轅諾都沒有給她帶來任何顯示她們值得懷疑的線索。
軒轅恆將她保護得極好,除了衛太后與他自己,幾乎沒有殿外的任何人可以進入這含章殿。而殿中之人,也皆是軒轅恆經過精心挑選的忠心心腹。
她與菡兒,就像住在被隔絕於外界的世外桃源。雖生活在宮中,卻是活得平靜與悠然。
慕容映霜是明白的,那個幕後黑手實在太聰明。她知道如今正是風頭火勢,軒轅諾正在緊密暗查秋若兮之事,而慕容映霜腹中皇子一日未平安出生,軒轅恆的警惕都一日不會鬆懈一分。
因此,那黑手聰明地暫時蜇伏起來,並沒有急於採取任何行動。
慕容映霜如今擔心的,不再是緯兒能否平安地誕下,而是若他是一位皇子,此後在宮中直到成年的十多二十年裡,他能否平安無恙地成長。
那個狡猾而可怕的對手,怎麼會在此時急於出手,以致功虧一匱呢?
此後十多二十年,只要身爲皇子的緯兒一日不登基,那人便會密切窺視著他,隨時準備致命一擊。
那種窺視猶如一股巨大的黑暗力量,將成爲緯兒人生道路上,繞不開的一個坎!
慕容映霜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因此也不得不接受緯兒的命運。
她知道,那人若然不自己急於跳出來,自己與緯兒便只有坦然接受那人的暗中存在。而她能做的,便是讓自己變得足夠聰明與強大,並盡力讓緯兒獲得軒轅恆更多的重視與苛護。
出身於慕容府的家世,藏於秋若兮背後的黑手……這是她只要身在宮中,便是多少的甜蜜與歡笑都無法掩飾和拂去的陰影。
然而這一切,只要有軒轅恆的庇護,便都不會成爲問題。
因此,每每面對軒轅恆情深意切的溫柔注視,以及他對她腹中孩子情不自禁的殷切期盼,她又在心中生出無限希望與冀盼來。
難得的是,軒轅恆也總給她帶來讓她安心的消息與希望。
正月十五過後不久,她的二哥慕容華鑑,便被下旨賜官太尉司直,從此便有資格輔助父親執掌太尉府武事兵權。
這無疑,又是軒轅恆寵信慕容一族的一個重大事件。
朝野衆人自是個個眼睛雪亮,都知道慕容太尉再次深受重用。而從大漠邊關被召回以分散太尉軍政大權的長附馬霍蕭寒,雖一度風頭蓋過了慕容太尉,而今卻又被太尉一族的風頭壓住。
衆人皆說,那是因爲慕容婕妤是後宮近年惟一懷上龍嗣的寵妃,若然誕下的是皇子,看來皇上有意將這位皇子立爲太子。
慕容映霜自然無法理會朝野之間的暗中議論,她只是從軒轅恆重用二哥一事,看到了他有意改善與父親之間頗爲微妙的關係,並拉攏慕容氏一族的試探與努力。
對此,她可以說是心存感激的。
因此,當看到他再次大步踏進華碧苑寑室之時,她發自內心地對他露出了甜美的笑意。
“父皇……”正膩在慕容映霜身邊,用手摸摸小弟弟又長大了多少的軒轅菡,不禁緊張地低聲說道。
儘管在華碧苑已住了整整一年,儘管在母妃面前日日歡聲笑語,可每次見到一臉冷漠威嚴的軒轅恆,她還是對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感到無端的畏懼。
“菡兒,要向父皇行禮請安呀!”慕容映霜笑著提醒道。
“菡兒見過父皇,父皇吉祥!”軒轅菡乖巧行禮。
“免禮,平身吧!”軒轅恆冷冷說道。
對於自己的三個女兒,他從來不擅於,更沒有刻意想過要表達父愛。
“謝父皇!”軒轅菡恭敬地說完。
直起身來,她立即便躲到了慕容映霜懷中。
“菡兒,你在母妃這裡做什麼?”或許是軒轅菡對慕容映霜親暱無比的舉動讓他有些暗暗嫉妒,或許是他突然想在慕容映霜面前表達自己對女兒的關愛,軒轅恆竟破天荒地對著軒轅菡問道。
軒轅菡一愣,隨即乖巧答道:“菡兒想摸摸弟弟長大了多少。菡兒適才還摸到,弟弟在用力踢母妃的肚子哩!”
說起母妃腹中的小王弟,軒轅菡天真地笑了。
軒轅恆心中一動,對著軒轅菡道:“很好,菡兒,你先下去吧!”
父皇雖看似喜悅,卻又不失威嚴的驅逐,讓軒轅菡不覺又是一愣。她緊緊地挨在慕容映霜身上,不捨得離去。
“小公主,我們到外面玩耍吧!”清歌忙在一旁勸道,“你父皇與母妃,還有要事相商呢!”
軒轅菡不捨地望向慕容映霜,慕容映霜溫和點頭笑道:“嗯,菡兒先跟清歌她們到外面玩耍,過一陣子,再來找母妃,可好!”
“好!”軒轅菡乖巧地應了一聲,又對著兩人屈膝行了一禮,“父皇,母妃,菡兒出去玩耍了。”
說著,她便跟著清歌等人,一起退了出去。
寑室內,一時又只剩下兩人。慕容映霜帶笑仰首,看著眼前尊貴的帝皇。
軒轅恆卻三步合作兩步,快速地走到她身前,不顧自己的尊貴蹲跪下身子:“快讓我看看,他是不是又踢你了?”
他已伸出一隻大手,撫上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臉上驚喜而著急的激動神色,就彷彿他平生第一次要當父親似的。
慕容映霜被他猴急的樣子逗樂了:“你莫急,他不是時常踢麼?你耐心點等一等,總能摸到的。”
“可是,他所有的一舉一動,我都不想錯過。”軒轅恆極認真地擡頭望著慕容映霜的臉,“甚至,除了你我之外,我不想讓任何人觸碰他,包括菡兒!”
“你這人怎麼這樣?”慕容映霜不免嗔責道,“菡兒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呢!再說,她也是緯兒的親姐姐!”
“親姐姐……”軒轅恆垂下了長長眼睫覆蓋的雙眸,似是思索了片刻才作出決定,“既然她是緯兒的親姐姐,那便讓她摸一摸吧!”
慕容映霜不禁失笑,爲他輕易不在外人面前流露的孩子氣般的表現。
隨著緯兒在腹中一日日長大,隨著軒轅恆越來越多的日夜陪伴,她不時驚訝地發現,這個乍一看上去,冷漠威嚴得讓幾乎所有人都要心生畏懼的成熟帝皇,偶爾不經意間的表現,竟孩子氣得令人吃驚!
軒轅恆話音未落,卻已將俊美的頭顱伏到了慕容映霜腹上,側耳細聽著她腹中的動靜。
慕容映霜靜靜地低頭看著他。
每當這個時刻,她都有些迷醉。這種場景,應是天下間夫妻最溫馨最幸福最甜蜜的一幕吧?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她與軒轅恆,竟也有如此幸福得如夢幻般的一幕。
可這一切是怎麼來的呢?
或許,便只因爲她腹中的骨血,他們共同的孩子緯兒,成爲他們密不可分的一根紐帶吧!
“啊!”
軒轅恆突然一聲輕呼,猛然擡起頭來,用一手撫上他那俊美得讓世人驚妒的左臉:“好狠!他竟膽敢踹了朕一大腳!”
“撲嗤!”
慕容映霜終於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甚至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胡說……騙人!隔著衣衫與肚皮呢,他如何能踢得著你?”
“不信?你自己伸手過來試試?”
軒轅恆極認真地捉起她一手放到了她腹上,“你自己的肚子,你自己的孩子,你難道不知他的厲害?”
慕容映霜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一手輕撫著肚皮,一邊帶著滿足的笑意看著他。
細細一想,她猜他應該沒有說出誇大之辭。
腹中的緯兒,實在是頑皮至極的!
或許是絮語醫女將自己的身體調理得極好,飲食營養一樣沒有落下,緯兒的身子看來也是健康強壯。
從有孕四五個月起,她便頻頻感覺到腹中的胎動,一拳一腳,時時踢打得她心中驚喜萬分,激動不已。她每每總是及時輕撫以示安慰,而腹中的胎兒因她的輕撫,也總是乖乖地安靜下來,甚至蹭到她的掌下,似是撤嬌不止。
想當初磐兒只懷了不到四個月,她尚來不及感受此等喜悅便已失去。如今這真真切切的踢打與奇異交流,如何不讓她心頭幸福滿溢?
緯兒如今已是七八個月大,踢打的勁兒也越來越大,她有時甚至也被他踢得“啊呀”一聲痛呼起來。
可她哪裡想到,他今日竟也給了他好奇心重的父皇用力一腳呢?
“恆,你看,他在撤嬌呢?”
感覺得腹部在她的輕撫下鼓起了一個大包,她連忙伸手,將軒轅恆的大掌了拉過來,輕輕地放在腹部,“你摸摸看,看他嫌不嫌棄你這父皇?”
軒轅恆驚詫萬分地將手掌放到她的腹上,感受著那個有意隆起的大包,過了好半天,才受了驚嚇般問道:“這是他的腦袋,還是他的身子?”
“不知道呢?”慕容映霜樂得再次掩嘴笑道,“或許,是他的屁股吧?”
“屁股……”軒轅恆一般輕輕重複著,一邊極力忍住不笑,擡起頭直直地望著慕容映霜。
可他那雙流光溢彩的星眸中,分明是驚喜萬分、快樂至極的笑意!
“恆,你對緯兒爲何如此緊張,如此在意?就如第一次當父皇一般,你可是有過好幾個孩子了!”慕容映霜終是忍不住,調侃般笑問道。
她不相信,以他冷冰如斯的性子,對以往懷孕的幾個妃子以及她們腹中的胎兒,也會如此緊張,如此在意。
儘管,她如今才知,他最擅於人前冰冷,人後火熱。
可她無法想像,冰冷如他,在面對每一位妃子時都會如此火熱,甚至偶爾展露孩子氣。
或許,是她自以爲是吧?又或許,是她自欺欺人,一廂情願地如此以爲?
爲了尋求這個答案,她淡淡笑著,雙眸卻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只等著他的回答。
這一句問話,卻似是提醒了軒轅恆,讓他意識到今日到這裡來之後的表現,未免太不像平日的他。
他終是放開了撫在她腹上的大掌,從半蹲半跪的姿勢中緩緩地站起身來,坐到了慕容映霜身旁。
“以往朕還年輕,並不是那麼期盼孩子。”軒轅恆淡淡地解釋道,也不管她信還是不信。
“恆如今也還不老嘛!”慕容映霜笑道,顯然並不滿意他這個答案。
“以往,”軒轅恆低眸對上她認真的審視,想了想道,“以往我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便覺得不稀罕了。可是如今,後宮之中已經好幾年沒有孩子要出生了。菡兒是之前最小的一個,也已經三歲多了。”
“爲何後宮好幾年沒有孩子出生?”
慕容映霜剛剛衝口而出,便頓覺失言,不禁放低了聲音道,“以往是由於高婕妤……可高婉伏法已經足足一年了,後宮妃子無數,爲何卻只有一個孩子要出生?”
她怔怔地望著他,似是期盼他說出一些什麼話來。
便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他怎麼回答,想要他說些什麼。
是想要他說,他這麼久以來只寵幸了她一個妃子?抑或是,他經過權衡,選擇讓她率先生出他的皇子?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地看著他。
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竟如此貪心,竟有那樣的一絲期盼。難道,便因爲他半年來對她更爲寵溺溫柔,以致讓她對他也生出了非份之想?
可是,他是帝皇,是後宮三千嬪妃的帝皇,也是東昊萬千臣民的帝皇,又怎能獨屬於一人?
默默地垂下了螓首,慕容映霜在心中暗罵自己,更暗笑自己。
一朝縱溺,一朝沉淪,便只有自尋煩惱,自己怎麼又忘了這一點?
討好他,順從他,讓兩人的情感越來越親密濃烈,只願他能重視緯兒,善待慕容一族,便已是她此生的最大奢求!
她又怎能,貪得太多?
“呵呵!我的後宮幾年無嗣,朝野衆人會怎麼想?”
軒轅恆已笑著轉移了話鋒,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疑問,“他們會不會私底下議論,說我這皇帝真的老了?”
慕容映霜又再被他逗笑,再次掩嘴笑了起來:“霜兒估計,許多人都會這麼想吧?東昊皇宮足足三年沒有誕下小皇子小公主了,人家的皇帝,可都不是那麼當的!”
“他們又怎知,朕寶刀未老?”軒轅恆故意湊近慕容映霜,低魅說道。
慕容映霜聽著,俏臉果然悄悄地紅了起來:“莫說這些話,盡胡扯!緯兒聽著呢!”
“誰說我胡扯?”
軒轅恆寵溺地用雙臂抱住她渾圓的腰身,薄脣湊近她耳邊,呼吸微促氣息炙熱,卻以只有她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待霜兒快快將緯兒生下,便可知我是否,真的寶刀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