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謝滕川君!”。
川騎終於鬆開了攥指揮刀的雙手,一把奪過書本,像母親對待失而復得的孩子一樣,將書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心窩上。
滕川見川騎如此這般,心裡又一顫:“難道他真的是……”。
川騎謝過滕川后,將書放進自己的衣袋裡,然後撿起望遠鏡,前後左右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在掃視來路時,他看到日軍支援平型關的大部隊已經向這邊開來。
看著這支浩浩蕩蕩挺進的援軍,川騎想到中國的一句老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川騎盯了這支“收屍隊”一眼,哭笑不得地移開望遠鏡,仰頭看看硝煙瀰漫的天空,闇然掉下幾滴眼淚,然後思考著自己的去路。
他想,南京太遠,當務之急是想法在平型關生存下來,然後根據的形勢發展再作打算。而要求暫時生存,唯一的辦法是進山隱藏。
想好去路後,川騎命手下3人悄悄進入喬溝,在屍堆裡挑選4套稍好一點的灰色軍裝換上,又叫滕川、山本找回他們自己的揹包,然後一路避開日軍援軍,連爬帶滾而又毫無目標地竄進恆山與五臺山之間的那條地塹式低地。
由於人生地不熟,加之既害怕誤入中共軍隊的游擊區,又擔心被板垣師團的士兵逮著。因此,他們又尋機殺害了4個過路的老鄉,將衣服剝下,以作備用。
走了一陣,川騎覺得相對安全了,便停下來休息。剛停下,他便問3人:“中國古代有本小說叫《西遊記》,你們知道嗎?”。
3人都直搖頭,這讓川騎很失望。教書時,他向學生們提過這個問題,得到的也是這種結果。正當川騎準備有側重點地處罰學生時,一個貌如天仙的女孩站起來,給了他這麼一個答案:“一箇中國和尚,帶著一個徒兒,在一隻懂武功的猴子和一頭豬的陪伴下,去西天取什麼經唄。”如此回答雖然自己不大滿意,但川騎還是記住了,女孩子叫山口櫻花。
川騎不管3人知不知道《西遊記》,接著吩咐道:“現在本中尉就是唐僧,滕川是孫悟空,宮琦是豬八戒,山本是沙和尚。咱師徒4人,今後就這麼叫了,不許改口。”。
3人被川騎弄得莫名其妙,滕川和山本都不說話,只有宮琦好奇地問道:“白隊。我們怎麼,非叫這些怪怪的名字不可呢?”。
川騎馬上制止他,滿臉不高興道:“我叫唐僧,是豬八戒你的師傅。”。
宮琦年少,並不善於察言觀色,仍然打破砂鍋紋(問)到底:“師傅,您這幾個徒弟都有些什麼樣的本領和特點,給我們說說唄。”。
川騎道:“你色,滕川武功好,山本老實。”緊接著,他又補充道:“因爲山本老實,且在‘唐僧徒弟’中排名老幺,所以把我們備用的衣服及雜物,全部交由他背上。”。
宮琦很委屈,據理力爭地道:“我色?我好什麼色啊!如果色,我宮琦一郎纔不管昨天晚上的那女人是誰的妹妹呢。”而山本更加委屈,他掃了一眼宮琦道:“我色也行,那揹包就交給你了。”。
“叭嘎!”川騎不容許兩人爭執下去,怒吼一聲制止了他們。
與山本爭執時,宮琦漸漸意識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因此,他在川騎的怒吼中平靜下來後,便掉頭怯生生地瞟了滕川一眼。
滕川本來就覺得宮琦昨晚怪怪的,剛剛的那些話已經說明他有事隱瞞著自己,便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宮琦本來就對剛纔的失口懊悔不已,當然不會再向滕川吐露半個字。
川騎見滕川問不出個結果,就幫他向宮琦施加壓力:“叭嘎,到底什麼回事,快說!”。
宮琦搖頭道:“我就是叭嘎,也不能說。”。
“叭嘎!”川騎爲滕川舉起指揮刀,惡狠狠地對準宮琦,使山本不得不拉拉宮琦,示意他把事情說清楚。
宮琦只好說:“那女人是……”。
滕川見宮琦又要將舌頭縮回去,趕緊抓住他,說:“說吧。白隊真的生氣了,那就不好辦了。”。
宮琦只好把本想守口如瓶的話說了出來,川騎和山本倒沒什麼,但滕川卻如五雷轟頂,突然昏了過去……
那個“2號”慰安婦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滕川美子?!
滕川雖然已經徹底崩潰,但有一個念頭卻像澆了油的火一樣,火苗越竄越高,以至於他發瘋地喊叫起來:“我要殺死平沼騏一郎,殺死裕仁!”。
滕川的話嚇得其他人如同含了只蛤蟆,川騎舉起指揮刀對著他的胸膛,將他當作可恨的讓大日本皇軍在喬溝峽谷蒙受奇恥大辱的中國人大罵起來:
“叭嘎雅路!你的竟敢辱罵尊貴的天皇?死啦死啦的!”。
滕川早己生不如死,哪還把長官和指揮刀當回事,便冷冷地說:“你殺死我吧。你就愚忠吧。那些個慰安婦中,既然有我的妹妹、我的未婚妻,可能也有你的妻子和女兒,甚至有送你《少年維特之煩惱》的那個女人。你要殺就殺吧。”。
“叭嘎……”滕川這話擊中了川騎的命門,他無比難受地衝滕川咆哮起來,牙齒咬得嘎嘎作響,兩眼瞪得血紅。
滕川閉上眼睛,等待著憤怒的川騎幫助自己結束生命。可卻聽見哐噹噹一聲,川騎將指揮刀扔在了地上。
“叭嘎!”。
川騎扔了指揮刀後又罵了一聲,然後坐在地上,竟當作隊員的面啜泣起來。
這是川騎首次在別人的面前痛哭,因爲滕川剛剛的冷嘲熱諷,使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確切地說,是今天凌晨的那個夢。
當川騎受新莊淳中佐之託秘密執行板垣將軍的命令時,他老想不通爲什麼要殺死這批女人?作爲一個低級軍官,他沒有權力知道這項絕密任務的初衷。就連新莊淳中佐也以這樣一種口吻說,也許就是支那人說的殺人滅口吧。川騎說大日本帝國敢做敢當,弄幾個朝鮮女人來慰安慰安士兵,用得著大驚小怪嗎?新莊淳說川騎君錯了,這慰安所中可不單單是朝鮮女人。川騎問道,不是說從朝鮮運來的“高麗鮮桃”嗎?難道還有日本姐妹?新莊淳說,川騎君是不是有意裝傻啊,你不是也下放一個去慰安所嗎?川騎說是啊,看我這木魚腦袋,剛剛的事,轉個背就忘了。新莊淳說,除了你這不近女色的真和尚下放的那個“陽光女人”外,另一個因達不到板垣將軍審美條件的日本女孩,也被老頭子打入了冷宮。川騎說,對這兩個日本姐妹,板垣將軍是何態度?與其他女人同歸於盡嗎?新莊淳說,老頭子沒指明,你說咋辦?
川騎在執行這項任務時想,既然板垣沒有特別說明,那自己就可以變通執行,因此就打折扣,留了一手。他向第3中隊隊長安排火燒靈丘慰安所時,特意叮囑,提前放了“1”號、“2”號。3中隊隊長問他,找什麼適當的地方安置她們呢?川騎說,這你別管,讓她們自生自滅吧。
川騎交代任務後,回到辦公室打了個盹。由於酒有些過量,他一打盹就睡著了。櫻花又走進了他的夢中,告訴他女兒來中國了。他說,誰的女兒?櫻花說你我的呀,都17歲了,長得比我漂亮多了。因此,僅憑我的模樣,你是認不出她來的。女兒沒見過你,誰叫你連一張照片也沒給我孃兒倆留下呢!因此,我告訴女兒,一旦碰上三十八、九歲的日軍軍官,手裡有一本《少年維特之煩惱》,那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他說,女兒拿著的,是我送給你的那本《西遊記》嗎?
正當川騎等待櫻花的答案時,他被驚天動地的警報聲驚醒了。他急忙打電話到第3中隊,問隊長是否放了那兩個日本女孩?回答是,有人捷足先登,兩人不知去向。他正要問個究竟時,新莊淳中佐親自登門,傳達了板垣將軍剛剛下達的又一個命令。新莊淳告訴川騎,在執行這個命令之前,他必須親率本中隊的士兵救火,像慰安所突然遭到中國軍隊襲擊一樣,動作鬧得越大越好。
川騎領任務出去時,心裡想,半夜三更的,賊喊捉賊地折騰一番,還要部隊迅即開拔,板垣這老頭子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