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定武二年定是一個好年景,瑞雪兆豐年,連續的幾場大雪雖說形成了長安一些房屋的倒塌,不過在喜氣洋洋的長安,很快就淹沒在了過年的氣氛中了,及時的處理和賠償,這些房屋受損的百姓也被安排了住處,只等開春修好房子就能夠回去。
安慶宮含元殿,這裡正在進行大周第一次新年宴會,大周皇帝李佐國宴請所有在長安的大臣驅逐新年的到來,新年第一天一大早李佐國就親身到長安城北,位於龍首山上新修建的李家太廟之中進行了新年祭拜,李佐國站在最前面,身後是唯一能夠自己走動的五歲的李仲揚。
李仲揚第一次參加這樣盛大的祭拜,小小人兒轉動大眼睛,老老實實的跟在父親身後磕頭,李佐國的堂叔,李護的父親李躍行爲太廟主祭,唸完了祭文之後,李佐國親手點燃太廟中的文武銅燈,並上龍庭香,祭拜先祖。
李嗣業的牌位在高高祭臺上面的第二排正中,諡號極長,李佐國自己都記不住,只記得有忠武兩字,倒也正對李嗣業的作爲。
祭拜儀式完成之後,李佐國擺駕回宮,中午到太后聞氏的慈雲宮陪太后用膳,然後一後兩妃帶著下一代三子兩女都來叩拜太后,太后對這五個孫輩可是疼愛非常,看到了歡喜無限,自有一番熱鬧。
下午就這樣一晃就過去了,到了晚餐時間,定武二年的第一次國宴開始了,動用了幾乎所有宮中的宮女太監在含元殿擺開了巨大的上百排桌面,都是單席,能夠有資格坐入殿中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員品一下的就只有在含元殿外的廣場上就坐了。
廣場上搭好了當雪的木棚,周圍還有羊毛圍子圍住,擋住寒風,裡面的火盆隔幾步就是一個,也不顯得十分寒冷,從午時三刻時起就有官員連續前來,官階越低的來得越早,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難道一個七品小官要一品或者超品大員等你不成?那也狂妄得沒邊了。
衆臣還是比較有默契,官小的先到,然後是品級稍高的,然後能進殿內的四品以上的官員到了,最後是一品和有爵位的超品官員駕到,從官員一起來的狀況就能夠看出誰與誰交好,那個家族和那個家族的關係較近。
熙熙攘攘衆臣基本到齊,除了幾個年紀太大的勳貴,因爲下雪年老懼寒告病未來,大周在長安的官員幾乎齊聚一堂,門口唱名的宦官特有的尖細的嗓門又開始響了起來:“大周定西公到…”
場中的喧鬧一下安靜了下去,定西公是大周朝第一個國公,也是現在的皇族李氏宗族的宗正,大周九卿之一,定西公正是李躍行,前將軍李護的老子,且不說本來李躍行就是李佐國的堂伯,他的兒子李護也是大周的軍方重將,在襄陽手握雄兵二十萬,是整個大周現在統兵最多,實力最強的將軍。
李躍行已經顯得比較富態,身上穿的是紫色鑲黃邊的蟒袍,看上去已經不像一個行伍出身的將軍容貌了,一進門所有的廣場上的低級官員一齊向李躍行躬身行禮,:“見過定西公。”
李躍行呵呵一笑,揮手道:“都不要多禮了。”說完就一搖三晃的往內去,含元殿門口司空楚天舒,司馬段天和,司徒卻是太白公李白,李白一生都在希望見到一個強大的大唐,也想在仕途一展抱負,沒有想到在人生的最低谷遇到了李佐國,這個弟子一路向前,建立了自己的帝國,李白從沒想到自己也能夠成爲一個強大帝國的三公之一,雖然現在鬚髮具白,但李白卻是一生中最精神健旺的時候。15
李白又是帝師,是大周第二位國公輔國公,手下的十八弟子現在也是大周的重將,論起勢力和影響,在大周朝李白可是獨一無二的,此時李白站在最前面,楚天舒和段天和都落後半步顯示對李白的尊敬。
李躍行開懷大笑,他和李白在安西沒有在一起少喝酒,上了高高的臺階,李躍行說道:“怎敢勞煩太白公親迎?見過司徒、輔國公。”雙手一合李躍行行了一禮。
李白忙抓住李躍行,笑道:“定西公太客氣了,就等你來好好喝一杯。”
兩人相對哈哈大笑,心中都是喜悅無限,後面的官員在楚天舒和段天和的帶領下一起向李躍行行禮,一陣寒暄之後李白和李躍行把臂當先入內去了,下面的低品官員羨慕的看著這樣的盛況,都覺得大丈夫當如是。
全部人都到齊了,自有宦官前往稟告李佐國,不消頃刻,無數身穿金色衣甲,領一籠紅色披風手持各種禮器腰懸橫刀的禁軍侍衛魚貫而出,將整個宴會所在的含元殿保護起來,又有一百名宦官在含元殿內貼牆站好,鐘鼓聲中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大周聖宗皇帝到。”
內外的大臣們全部起身,今日是御宴,喜氣洋洋中沒有了朝會的肅穆,衆臣一起躬身叫到:“恭迎皇帝陛下,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佐國身穿袞龍袍,頭帶赤金冠,從殿後通道中走出,徑直走到龍座之上坐下,右手一擡,邊上的內宮總管鄭春雲高呼:“皇上有旨,衆臣免禮平身。”
李佐國面帶笑容說道:“都坐吧,今日是新年喜宴,大家都隨便。”
衆臣紛紛坐下,挺直了身軀等待李佐國下面的話,李佐國說道:“朕十五歲從軍上陣,征戰七年,因先帝之故起兵,衆卿或起事前便從龍,或半途加入帝業,齊心合力之下打下這片江山,朕何其幸也,能得諸位賢臣輔佐,今日就讓朕用這杯酒,先謝過諸位。”
李佐國拿起面前御桌上的金爵,往前一舉,殿內衆臣一起起身,殿外的官員聽到了宦官的傳聲也一起站起,全部拿起手中的酒爵,殿內殿外都響起衆臣的聲音:“臣等當爲聖上鞠躬盡瘁,大周國運昌盛。”這套話是事先練好的,不然也不可能說得如此整齊。
李佐國舉起金爵一飲而盡,衆臣也一起將杯中酒飲了,然後宴會開始,舞姬開始翩然進場,獻上歌舞,熱騰騰的酒菜流水般上來,衆臣開始吃喝起來,也對旁邊的大臣們開始敬酒說話,大周的朝堂氣氛比較寬鬆,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衆臣一邊欣賞歌舞,一邊飲酒用菜,好不愜意。
李佐國環顧了殿中大臣,龍座遠遠的和大臣們隔開,根本聽不到衆臣的話語聲,李佐國嘆口氣,做了皇帝,卻是高高在上了,再也不可能回到原來和將領一起衝鋒陷陣的日子了,就連李護,年前回長安見到自己都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這勞什子皇帝可真是當得無趣。
和李佐國一起從安西殺出來的將領有好多沒在,李護在襄陽,阿蘇魯在幽州,阿力射領安西總督,劉瀚爲副,郭北在江都爲步軍主將,李麒在漢中兵壓劍門關,李逸爲朔方兵馬都督,李麟在朔方領騎兵,至於黃博、萬海,現在也是將軍封號,都在各地軍中爲主將,所以都沒來。
而李虎和李彪這兩個從小跟隨李佐國的家僕,李虎已經是大周皇家商務總管,其實就是爲李佐國繼續當大管家,李彪則是大周畜牧局的主官,也算是二品大員,總理天下畜牧事物,不過這畜牧局不在長安,而是有三處,一處自然是在安西龜茲,一處在朔方,最後一處在幽州。
李彪因爲幽州畜牧局新設,就在幽州坐鎮,此次也沒有回長安,看著眼前一片熱鬧景象,李佐國又想起了在疏勒時候的往事,想起了父親大力支持自己所做的種種,才練出了強軍,從而一步步的登上頂峰。
想到李嗣業,李佐國的眼睛有點模糊,自己雖然是帶著兩世的回憶,但李嗣業那深重的父愛令李佐國不斷感懷,李佐國習慣了父親的關懷和愛護之後,李嗣業以最不可能的方式走了,那一刻李佐國才知道,自己兩世對父親的感情已經全部落在了李嗣業身上,雖然已經過去幾年,李佐國一想起李嗣業心中就好像撕裂一般的疼。
李佐國默默的拿起一杯酒,慢慢的傾倒在地上,默默的爲父親祝福,本來李嗣業在原來的歷史上是得善終,高官厚祿,結果因爲自己,在這個歷史上卻早早的身亡了,李佐國內心深處不斷是有著內疚之情。
李佐國收拾一下心情,一邊的鄭春雲關懷的目光看了過來,李佐國悄然搖頭,示意自己沒關係,鄭春雲不斷以來的心結也是李嗣業的死,李佐國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目光變得凌厲了起來:李隆基,已經讓你逍遙得太久了,再不快點收拾了你,只怕李隆基就得個善終了。
酒宴沒有持續太久,華燈初上之時已經接近尾聲,在衆臣恭送中,李佐國轉身返回宮內,酒宴結束,衆臣陸連續續走出宮門,相互道別之後慢慢散去。
李白、段天和、楚天舒和李躍行是一起出來的,走到門口李躍行突然神秘的問楚天舒:“司空,是不是今年就要南下了?”
楚天舒一驚,自己沒有透露任何消息啊,怎麼李躍行會這樣問,李躍行看著楚天舒一副酒都嚇醒了的樣子,笑了起來:“你不必驚慌,我可是老行伍了,今日宴會外面領軍的將領一個都沒有回來,這難道還沒有說明問題?”
楚天舒恍然,看來要瞞過李躍行這樣的老將還是不容易,當下也就點點頭間接承認了:“確實,三地水軍和步軍都練得差不多了,去年豐收,修生養息兩年多了,軍隊已經全面回覆,此時是提兵南下的最好時機,大周東西橫跨太遠,雖然官道不斷在修繕,還是不能做到快速調兵。”
“去年大食的戰亂結束了,澤爾法爾獲勝,已經建立了新的王朝,因爲我們大周的強勢,大食和吐火羅等八個西域強國結盟,共同遏制大周對西域的擴張,北面的胡人也不老實,和新羅百濟組成了聯盟,又蠢蠢欲動了,回鶻和幾個大部族也結盟自保,我們大週週邊並不安寧,去年吐蕃也試探從石堡城出兵。”
“所以我們的精兵不能浪費在和南邊對峙上,聖上已經決定今年出兵,先定南邊,再擊北方,幾位都是重臣,告訴你們也無妨,只不過千萬不要亂傳,以免這些國家得到消息,對我軍出兵不利。”
李白幾人點頭說道:“這是應當的。”
李躍行興奮道:“這樣說來大周這一次要強勢出兵了?那麼準備分幾路打?”
楚天舒爲難的看了李躍行一眼,說:“定西公,您老就不要爲難我了,我就算知道也不敢再說了,何況現在是不知道,您老是擔心前將軍吧?“
李躍行生氣的吹起了鬍子:“那小子有什麼好擔心的,要是不能幫皇上打勝仗,我打斷他的腿,這小子就是一個嗜殺的毛病太令人頭疼了,不然不會不斷是前將軍,連李逸的官職都超過他了,他讓我少心我就謝天謝地了。”
李躍行雖然嘴裡說著責備的話,但是語氣中的驕傲所有人都聽出來了,李護在攻襄陽的時候又殺俘了,間接將城中抵抗的唐軍斬殺了一半,要不是李佐國及時的入城制止,只怕全部降軍都要被李護斬首,就算這樣唐軍投降的六萬士兵也被李護斬了將近兩萬,那真是血流成河。
李佐國大怒,一下奪了李護的爵位,去了武侯封號,只保留了前將軍這一職位,讓其在襄陽練兵聽用,就連立國登基,所有從龍功臣皆有升賞,只有李護還是原地踏步。
不過楚天舒和段天和可不像禮拜一般,李白還顯露了憐憫之色,勸慰了李躍行幾句,楚天舒和段天和可是心中明白,李護的功勞可是不小,手中的精兵達到了二十萬,還不要說江陵的十萬水軍也是李護掌握,大周的八十萬大軍李護一人手中就有三十萬,所掌握的軍隊能夠說是大周的半數都不爲過。
李護要是根本沒有一絲錯處,那麼只怕禍事就不遠了,雖然李護是李佐國的堂兄,也深得李佐國的信任,但終究這天下是李佐國的天下,自古掌兵的大將幾乎沒有好下場,立國之後不是被殺就是奪權閒置,這本來就是帝王之道,功高震主可不是說著玩的。
也許帝王心中並不是想要對付這些大將,但打天下時這種獨當一面的大將立功必定是最多最大,到時候官位升無可升,怎麼辦?難道讓皇位給他?這樣就成爲了大將遭禍事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李護不停的出問題,不時的惹得李佐國對其發作一翻,在楚天舒和段天和看來就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官職升不上去不怕,軍隊還不是在李護手中,而且李佐國對其信任一直,只需有仗打,李護的官位會升不上去?怕沒人相信吧。
現在朝中一些後來升起來的官員,最喜歡上書參的兩個重將就是李護和李逸,這兩人都是經常出問題的,兩人的手法如出一轍,都喜歡亂殺人,李逸在朔方只需擊敗回鶻和胡人部隊,必定全部殺光,美其名曰減口,比李護的殺孽還重,胡人都稱李逸爲魔王,可見其兇殘程度,一個相貌書生氣十足的人,竟然如此好殺,還不惹得長安城中的新進官員羣起而攻之?
而李佐國只需接到彈劾兩人的摺子,全部留中不發,最多派人申斥一下,兩人照樣我行我素,李佐國派人來申斥了,就收斂點,然後接著殺。
照楚天舒的看法,李護這傢伙的手段就是學自李逸,李佐國是馬上得天下,根本不在乎兩人的軍權,不過羣臣的心裡,凡是掌握了大軍的將軍都是不安定因素,必須得限制,在去年這事達到了一個高峰,兩百多新進臣子一起上書,請李佐國削減兩人兵權,結果惹得李佐國大怒。
“你們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傢伙,以爲這天下就太平了?沒仗可打了?大週週圍虎狼環顧,現在就要收刀撿卦,鳥盡弓藏了?鼠目寸光,還有無數的大戰要打,朕不是劉邦,得了天下就要殺韓信,你們不可再說此事,誰再說此事,就給朕到前線去證明比他們更能打仗。”這是李佐國的原話,後來就沒有人敢觸這個黴頭了。
幾人又在門口隨便聊了幾句,李躍行就先告辭,和李白一起走,兩人要回去接著喝酒,楚天舒和段天和就各走各的了,兩人都是忙人,好不容易能夠在新年休息幾天,當然要回去好好陪陪妻兒。
整個宮門前面安靜了下來,隨著禁軍值守將領的呼喝,宮門上鎖,皇宮中的燈火慢慢的熄滅,整個皇宮慢慢沉寂了下去,新年的第一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