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唐軍進攻安齊斯關的第十天,澤爾法爾和艾卜正在房中呆坐,兩人的臉上都已經失去血色,深深的疲倦在臉上寫滿,兩人面前都是一塊麥餅加上一大碗麪糊作爲晚飯,因爲後勤糧食還沒有送到,兩人也和普通的大食士兵吃的一樣,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唐軍幾乎每日都會進行一次第一天所做的攻城,幾乎全部是一模一樣的方式,弩兵射擊之後步兵進攻,上城之後等大食士兵出來了就退,然後又是弩兵覆蓋射擊,大食士兵傷亡慘重。
兩人倒也不是沒有想辦法,唐軍攻上城牆之後艾卜用自己的親衛(wèi)組成敢死隊想截斷唐軍上城的後路,想全殲這批唐軍,結果唐軍在戰(zhàn)鬥了半個時辰之後,雖說損失了一些兵力,直接用隨身帶著的繩梯垂下了城,然後那弩箭又來了,結果艾卜的親兵損失不小,怎麼看都是虧本的。
用各種東西做成盾牌來防護唐軍的弩箭,甚至還有大食士兵直接用門板繃上布條在澆上水做成盾牌,效果不錯,結果一個城牆上面幾乎都是這種雜碎做成的盾牌,唐軍更簡單了,直接火箭跟上,弩箭只求射上城牆,然後就是巨弩帶著一罐火油就射上了城牆,然後就是大火,那個慘啊,直接將澤爾法爾和艾卜手下的白種人燒成了崑崙奴。
而唐軍則輪換步兵攻城,澤爾法爾和艾卜現(xiàn)在都已經知道了,唐軍就是在練兵,把自己當做磨刀石了,看看雙方的戰(zhàn)損,簡直是不再一個檔次上,唐軍加起來才損失一千多人,這還連受傷的都算上了,而大食這邊死亡的士兵就達到了一萬多人,傷者則是有兩萬了,這樣下去只要再來二十天,關中就沒有一個能上城的士兵了。
但是賬不是這樣算的,現(xiàn)在聽說要上城牆抵抗唐軍大食的士兵已經出現(xiàn)了強烈的牴觸,宗教的召喚現(xiàn)在也效果不好了,因爲上城的大食士兵都是傷亡慘重,再說什麼安拉保佑什麼的豈不是滑稽了?傻子也看得出來了,神保佑的怕是自己的敵人。
而且兩位主將手中還握有五萬騎兵,死傷的基本都是步兵和守關的士兵,艾卜不是沒有組織過反擊,在第三天的時候艾卜組織了一萬騎兵出城突襲,希望能夠破壞唐軍的巨弩,順便消滅唐軍的弩手是最好的,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是殘酷的,一萬騎兵最後回來了一千人,還是見機得早才逃回來的,唐軍的弩手和巨弩讓大食人知道了什麼是不對稱戰(zhàn)爭。
鋪天蓋地的弩箭殺傷力驚人不說,弩車用上了一種新型的弩箭,是一種弩箭上帶著一條長鐵鏈,鐵鏈頂端有一個鐵球,雖說射程近了許多也不存在準頭,但是弩箭一落地那後面的鐵鏈一蕩起來,直接就掃倒一片騎兵,那場面只叫艾卜疼到了骨髓,這些騎兵都是他手下的精銳騎兵啊,結果死傷狼藉。
之後大食人再也沒有勇氣出關和唐軍野戰(zhàn)了,就這樣承受唐軍的放血,現(xiàn)在整個安齊斯關都陷入了士氣低迷,士兵們三三兩兩的靠在關牆底下休息,神情麻木眼睛無神,今天的唐軍又一次攻上了城頭,艾卜親自帶人衝上城頭將唐軍趕了下去,唐軍的弩箭來時艾卜差點受傷,但是現(xiàn)在艾卜.穆斯林不敢大意,因爲一道城門前面的吊橋已經鋪在了護城河上。
就是因爲上城的唐軍一退,大食士兵趕緊找掩護,結果慣性思維之下唐軍殺了個回馬槍,差點就奪下了一道城門,結果拼死的廝殺之後吊橋被放下了,城門保住了。
澤爾法爾開口說話,結果聲音澀得不像是自己的聲音了:“現(xiàn)在怎麼辦?安齊斯關守不住了,士兵沒有士氣,這仗打不下去了,不如我們撤出安齊斯關,這樣還能保留手中的部隊。”
艾卜.穆斯林滿臉都是憤怒和焦急,回答:“撤出去?這裡到最近的一個城市要走三天,唐軍的騎兵根本在養(yǎng)精蓄銳,失去了關牆等待我們的就是被追殺到全軍崩潰。”
澤爾法爾發(fā)泄似的大喝一聲:“那怎麼辦?打又打不過,走又走不掉,難道我們全部要死在這裡?求援的信早就發(fā)了,結果到現(xiàn)在還沒有信息傳來,我們就只有在這裡坐等嗎?”。
艾卜搖搖頭,他的臉上已經全是鬍子茬,底層出身的他自從成爲總督就很注重自己的儀表,現(xiàn)在什麼都顧不得了,此時見澤爾法爾有點失控,艾卜苦笑一下說道:“現(xiàn)在我們就是案板上的肉了,就看唐軍什麼時候來收割,我看唐軍練兵也練得差不多了,一次攻擊拿下我們現(xiàn)在也不難,就在這兩天唐軍就會總攻擊。”
艾卜這時臉上露出決然的表情,突然站起來跪在澤爾法爾的面前說道:“親王殿下,艾卜.穆斯林願意帶領一萬人死守安齊斯關,請親王殿下帶領其餘的兵馬撤回國內,唐軍拿下了安齊斯關就會止步,他們兵力太少,而艾卜的心願請親王殿下幫助完成,那麼艾卜在迴歸真主的懷抱後也會爲親王殿下護佑左右。”
澤爾法爾大吃一驚,連忙去拉艾卜,結果艾卜.穆斯林怎麼也不起來,澤爾法爾嘆口氣不再拉扯艾卜,說道:“艾卜,你是我的兄弟,也是最支持我的總督,要是沒有了你,那麼你想我能夠幫你完成那個使命麼?我們還是想想辦法,看看怎麼度過眼前這一關吧,要你斷後我逃跑這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我們就死在一起吧。”
艾卜擡起頭看看澤爾法爾,不由想起當初起兵時兩人是如何的意氣風發(fā),當時兩人手中也沒有如此的幾萬雄兵,但是他們還是成功了,結果現(xiàn)在阿拔斯王朝也分成了兩種觀念,自己和親王是一派的,要是在這裡失敗還丟失了生命,那麼先知家族成爲王位繼承人的事情就再也無法實現(xiàn)了,艾卜一咬牙就想再勸說。
這時澤爾法爾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艾卜說道:“艾卜,我覺得唐軍並不想對我們趕盡殺絕啊,爲什麼明明只要加一把力就能夠攻下我們的關口卻一直這樣拖著?難道只是爲了練兵?唐軍如此精銳的士兵軍隊難道還要練啊?”
艾卜眼睛一亮:“是啊,那麼我們就派使者出去和唐軍談一下,如果唐軍不談,那麼也能夠爭取幾天時間,要是唐軍能夠和談,那麼也免得我們的士兵在流血了。”
澤爾法爾連忙將艾卜從地上拉起,艾卜這次也不強項了,站起來坐到了澤爾法爾的身邊,兩人開始分析起來。
澤爾法爾說道:“唐軍這邊我們就派出使者過去談判,在這麼打下去我們的軍隊就崩潰了,要是沒有了軍隊,我們回到了國內估計也是隻有一個死字,我是真後悔啊,去招惹了大唐這個兇猛的鄰居,現(xiàn)在唐軍只是來了幾萬人就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澤爾法爾臉上露出深深的悔恨。
艾卜安慰道:“我們戰(zhàn)勝了無數(shù)的敵人,誰能想到大唐軍隊能夠如此強悍?親王你就不要在自責了。”艾卜說道這裡臉露陰狠:“我們就算敗了也不能失去手中的軍隊,不然回到國內就只有死路一條,失去了呼羅珊甚至失去安齊斯關都沒有關係,只要手中還有軍隊,那麼我們就不會有事,安齊斯關是保不住的,這樣我們的選擇就只有一個,就是跟唐軍談判談和罷兵。”
澤爾法爾深深的看了艾卜.穆斯林一眼,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隨後兩人就招來了各自的心腹將領開始商議。
唐軍的營中也是在吃晚飯,不過氣氛卻是熱烈得多了,帳下軍中士兵正在撲擊爲戲,撲擊的兩名士兵都身穿皮短靠,身上的肌肉虯結正扭打在一起,兩邊的軍將都高聲叫好,李佐國坐在上首笑吟吟的觀看,手中拿著一塊牛肉正在吃著。
李護也是埋頭正在狂啃一塊連骨牛肉,突然擡頭,閃動著油光的大嘴不停的咀嚼這牛肉,幾下就吞了進去,李護拿手袖在嘴上一擦就說道:“鎮(zhèn)守,陪大食人玩了那麼幾天了,也該差不多了吧?大食人怕死傷了兩萬人了吧?今日我看攻上了城牆抵抗都很弱了,不如明日就將這城拿下,新兵也練得不錯了,基本都上城打過一輪,都見了血。”
李佐國將手中的肉往面前的盤子中一丟,拿起一塊手帕擦了擦手說道:“其實這關肯定是我們的了,只是我不想損失太大才這樣攻城,誠然這樣是有練兵的目的,我們的弩箭也消耗不小,也是該拿下了,城中大食人的士氣已經很低了,不過你們也不可小看了國戰(zhàn)的抵抗之力,畢竟現(xiàn)在我們進攻的是一個國家,而且是一個強大的國家。”
李逸坐在衆(zhòng)將之末,畢竟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旅帥,能夠在帳中有個位置已經是李佐國特別關照了,他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佐國還想在說說自己的想法,突然發(fā)現(xiàn)李護又埋頭大吃起來,底下的將領基本上也都是在專心吃飯,要麼就是在興高采烈的看場中的撲擊比賽,根本沒有聽自己說話的了,在這些將領的心中都有一種觀點。
那就是隻要照著李鎮(zhèn)守的吩咐去做就行了,那麼勝利就在眼前,至於爲什麼要這樣做,這些軍漢是不會去知其所以然的,李佐國看著這個情況也只有搖頭苦笑了,這些軍人這樣信任自己當然是好事,不過這樣下去就全是不會自己思考的將才了,獨當一面就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了,包括李護都是這樣。
其實這也怪不到這些將領頭上,很多將領都是跟李佐國一起長大的,比如李護、李麒、李麟等,他們都是看著李佐國鼓搗了無數(shù)奇蹟出來,在戰(zhàn)場上也是料敵先機戰(zhàn)無不勝,這樣這種質樸的思想就生根了,只要照著李佐國的吩咐做不會錯的。
李佐國也只有拿起面前的牛肉,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巡營過後李佐國就準備回營休息了,唐軍大營已經點上了燈籠火把,都是路要黑營要亮,意思就是穿行的道路要比較黑,帳篷則是要亮,每個帳篷都掛有一盞燈,巡邏的士兵在路上巡邏時候就能夠很好的看到帳篷中的動靜了。
李佐國剛剛走到自己營帳門口,營裡的巡營將就來報告,說是從大食關牆上垂下了幾個人,下城之後也不掩飾自己的行蹤直接往唐軍大營過來了,被抓住之後只說自己要見唐軍主帥,說自己是大食人的使者,這訓營將就來報告李佐國了。
李佐國笑了,他料到大食人已經受不了了,派使者來談也就是這麼幾天的事情了,李佐國就吩咐叫巡營將將這幾個大食人帶來自己這裡,同時叫親兵去將李逸叫來,李逸李佐國覺得還是可造之才,畢竟也不是自己這個系統(tǒng)出來的,對自己還沒有當神一般的膜拜,也就是還會自己考慮問題,反應也快,李佐國就準備重點培養(yǎng)一下。
一會李逸就道了,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一下情況門外的親兵就稟報人帶到了,李佐國就吩咐帶進來。
使者只有三人,靠後兩人身穿普通的大食鎖子甲,身披白袍,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前面一人看樣子是使者,沒有著甲就穿一件絲綢的袍子,一進了李佐國的帳篷就四處張望,李佐國惡意的想到這件絲綢袍子只怕還是大唐的產品呢,這使者只見李佐國的帳篷內十分簡單,三張矮幾呈品字形拜訪,一個兵器架,李佐國和李逸在矮幾後面席地而坐,帳內的燈架上面點了四盞等,李佐國身後有一個屏風,那屏風後就是李佐國休息的地方了。
兩個大食使者一看就知道正對門口而坐的必然就是唐軍的主將了,雖然李佐國看上去非常的年輕,但是一股上位者的威嚴說明了一切,兩人就向李佐國行禮,兩人都是雙手交叉在胸前對李佐國躬身行禮。
行完禮之後站在前面點的使者就開口說話,他的漢語說的不錯,相貌卻是典型的阿拉伯人的相貌:“尊敬的大唐將軍,我代表安齊斯關的澤爾法爾.阿拔斯親王向你問好,不知道大唐大軍原來我帝國的關前進攻我國的疆土是爲何啊?久聞大唐帝國是禮儀之邦,請收回這不義之師退兵罷戰(zhàn)爲好,以免兩國交惡死傷無數(shù)。”
李逸聽了這話不由勃然大怒,一拍面前的矮幾開口罵道:“我大唐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爲什麼來進攻你們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居然還敢問,難道只能是你們來進攻我大唐,我們反擊你們倒成了不義之師了,難道你們就是雙重標準嗎?”。
李佐國笑笑揮手止住李逸的怒罵,說道:“如果你們是來討論我們爲何交戰(zhàn)的,我想就沒有必要說什麼了,你們回去吧,對於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想承認的人,我是不會和他多說的,明日我大唐健兒就會攻下安齊斯關,兩位請回吧。”
李佐國不緊不慢的這話一說,前面的大食使者臉色就變了,不由向後看了一眼一個護衛(wèi),另一個護衛(wèi)在李佐國和使者對話的時候就低聲翻譯兩人的對話給那人聽,在寂靜的帳中聲音十分清楚,再加上大食使者的這一眼,李佐國心中就有數(shù)了。
李佐國這時就開口道:“既然來了就表明身份吧,這樣演戲有什麼必要呢?”
那護衛(wèi)連忙將這句話翻譯給了另一個護衛(wèi)聽,那人一聽李佐國的話,哈哈一笑就站到了前面,這一站出來雖然身上還是穿著士兵的衣甲,但是氣勢完全不一樣了,那人上前再次對李佐國行禮,嘴裡嘰嘰咕咕的說了一通,那使者這時成了翻譯,連忙將這人的話翻譯了出來:“我是阿拔斯帝國的呼羅珊總督艾卜.穆斯林,見到這隻強悍的唐軍的統(tǒng)帥非常高興,坦白的說我是帶著誠意來談判的,希望能夠將軍你能夠提出退兵的條件。”
李佐國伸出一根手指搖了起來,說道:“退兵的事情免談,我們大唐軍隊來到了這裡付出了很多,要是一點收穫也沒有我是不可能退兵的,我要的是安齊斯關,現(xiàn)在安齊斯關已經像是一顆熟透了的果實,就等我去採摘了,你說,這時候我退兵可能麼?”
艾卜聽了翻譯之後說道:“我們的血流得夠多了,我們也不想再打下去了,那麼將軍提出你的條件吧?你們怎樣才肯退兵。”
李佐國笑道:“你還一直在偷換概念,爲什麼總是叫我退兵呢?我的條件很簡單,兩條,一是交出安齊斯關,我不能留下你們日後能夠再次進攻我大唐的出發(fā)點,而是賠償損失,我大唐出兵難道是不花錢的嗎?只要答應了這兩點,我就不會再進攻你們大食,要是不答應。”
李佐國說道這裡冷笑兩聲說道:“那我就自己去取,難道你們還能夠阻攔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