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了大帳之內(nèi),趙倜將黑衣人往地下一摜,道:“綁了。”
聞言立刻涌上十多名軍兵,都爲折可適增派過來,紛紛按住黑衣人,抹肩頭攏二臂,將對方捆了個結(jié)實。
接著又一把扯掉黑衣人面巾,露出一張鬚髮黑白參半的老者面容。
這時那壁下男女刺客,口中不停發(fā)出“嗚嗚”之聲,女刺客已是醒轉(zhuǎn),瞪著一雙杏核眼,雙腳拼力亂蹬,腿卻被牛筋繩束得結(jié)實,根本掙脫不了半點。
“興兒,馨兒,你們……”黑衣老者這時吐出口氣,眉頭緊皺:“既然找到帥帳爲何不報與我知,要擅自行動?”
男女青年此刻哪裡能說出話來,牙舌皆碎,口中發(fā)出含混不清聲響。
老者看出異常,擡頭對趙倜怒目而視:“刑虐俘虜,非仁義之師所作爲。”
趙倜瞧了瞧他,淡淡道:“大宋禮儀之邦,自然不會以刑罰取樂,這二人口出逆言,惡形惡語,刺殺本王,沒有直接凌遲處死,已是大恩了。”
“你……”老者一臉忿意:“雖然落入你的手中,但我遼國大軍已經(jīng)包圍營寨,不久便破,你還是善待我等,到時說不定可以交換你一條生路。”
趙倜擺弄從老者身上繳獲的那隻萬花筒,這東西材質(zhì)特殊,圓柱形狀,彷彿單筒望遠鏡,前後皆有水晶,四周和裡面篆刻了不少符籙,是一件真正的法器。
他微微一笑:“本王看你們不象軍中之人,倒似契丹江湖人等,此種微芥身份,焉能與本王講取條件,也未免太擡舉自己了吧?”
老者聞言怒道:“老夫雖然不是軍伍之人,但卻是薩滿聖教七大祭師之一,負責草原之南。”
“哦?薩滿教南部祭師?”趙倜摸了摸下巴。
薩滿教沒有教主,名義上就是大祭師說了算,大祭師之下還有七名祭師,四名負責東南西北四面,三個坐鎮(zhèn)教廷,疑似逍遙子之子,無崖子孿生兄弟的李蒼玄就是這七祭師之首。
“不錯,老夫正是薩滿七祭師之一的南部祭師蕭玄,你禮待老夫,我遼國大軍攻破營寨,你可拿老夫幾人換一條生路逃命!”
“本王看你是拜神拜傻了吧,你們幾個潛入我軍大營刺殺本王,還想本王禮待你們?”趙倜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些揶揄。
“宋王,雖然你武功高強,爲老夫所見唯二,除了大祭師之外,再沒遇到比你武功更高之人,連法器都能破掉,但是大軍圍困,就算你武功高超又豈能逃掉?”蕭玄大聲道:“便算你是百人敵千人敵,又豈是萬人敵,十萬人敵?”
趙倜道:“大祭師武功很高嗎?”
蕭玄道:“我薩滿大祭師的武功,世間第一!”
趙倜笑道:“似你這般三腳貓的本領(lǐng),都敢進營行刺,如本王功力參天,又有何逃不出去的?”
“那豈能相同。”蕭玄表情莊肅,卻巧舌如簧:“我是潛行進入,又是趁亂行之,軍兵再多又豈會把目光全放在我的身上?你則不同,到時攻破宋營,十萬大軍全尋你抓你,你往哪裡逃脫?”
“哈哈哈。”趙倜聞言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蕭玄微微露出一絲慍怒。
趙倜舉了舉手上的萬花筒:“此物從何而來?”
蕭玄冷冷地道:“你營中既有擅長法術(shù)之人,我也不瞞你,這是大祭師奉拜薩滿天,薩滿天賜下的法物。”
“薩滿天賜下的?”趙倜擺弄了一番圓筒:“這種東西沒什麼威力,也堪稱法物?甚屬可笑。”
蕭玄道:“此刻天地變化不久,修有法力的人不多,別說強大的法物沒人能夠催動,就算尋常的也難爲使用,這法物已經(jīng)是當前威力不錯的,只是你武功太強,所以才能堪破。”
趙倜目光閃閃:“你既然沒有法力,怎麼能夠使用此物?”
蕭玄閉起雙眼,略帶不屑地道:“薩滿天賜下器物,都儲存了一絲法力在上面,只要內(nèi)力催發(fā),就可轉(zhuǎn)動法力,直接使用這法物的功用。”
“自帶法力?”趙倜看了看手上萬花筒,輕輕搖了搖頭。
蕭玄睜開雙目,冷笑道:“此物法力已經(jīng)被我剛纔耗空了,你就算內(nèi)力再高深,也無法運使。”
“是嗎?”趙倜微微一笑,大自在經(jīng)運轉(zhuǎn),一股法力輸入圓筒之內(nèi),只看那圓筒前面的水晶壁光芒亮起,絢爛無比。
他拿著這筒對準蕭玄便是一照,彩色光輝燦爛,層層疊疊,晃在了蕭玄的臉上。
蕭玄頓時感到眼花繚亂,各種顏色,各種形狀圖案撲面而來,彷彿墮入到一個五彩繽紛的奇異世界之中,腦內(nèi)瞬間便是一暈。
“你,你……”蕭玄驚道:“你居然練有道術(shù)?”
趙倜道:“區(qū)區(qū)道術(shù)算得了什麼,本王法武兩修,又豈是你能夠想象!”
“宋王,就算你有道術(shù),此時總不能夠飛天遁地,還是躲不過大軍的圍剿,你趕快放開我,禮待於我,隨後好能換取一條生路。”蕭玄目光閃爍道。
“是嗎?”趙倜聽了聽外面動靜,笑道:“大軍圍剿?此時殺聲漸弱,呼喊漸遠,短兵交接開始稀疏,契丹已經(jīng)在逐漸敗退撤去了,哪裡還來的大軍圍剿?”
“我,我不信……”蕭玄臉色再度變化,急迫道。
“你不信可以聽聽,外面可還有之前的激烈戰(zhàn)鬥之聲?”趙倜哂道。
蕭玄怒道:“老夫膻中穴重傷,一身功力被破,宋王你欺我根本不聽清聲音……”
趙倜嘴角揚了揚,對旁邊軍兵道:“把他嘴堵起來吧,省得聒噪吵鬧。”
“我,我,你,嗚嗚……”蕭玄扭頭掙扎,卻被軍兵按住腦袋,狠狠打了兩記耳光,將一塊破布塞進了口內(nèi)。
趙倜把萬花筒揣入懷中,負手走向帳門。
沒想這刺客居然是薩滿教祭師,薩滿天竟然能夠賜下法器,這蕭玄雖然身份很高,但似乎信神信得腦子不靈光,沒等用刑,就什麼都說了出來。
他邁步走出帳外,這時廝殺聲音再一次弱下,遼軍已經(jīng)不再進攻營寨,只是在不停地往裡射箭。
兩名信兵從折可適指揮之處跑來,行禮道:“殿下,折將軍請命,遼軍箭矢虛張聲勢,恐怕爲掩護後方撤退,到時可否追殺?”
趙倜目光望去遠處,看契丹隊伍人影散亂變動,應(yīng)該是在做撤軍準備了。
他道:“可以追殺一波,須分兵行事,不好一隊大軍直行。”信兵又道:“折將軍還請示殿下,若準追殺,若至城下逮到時機,能否踹城?”
趙倜聞言笑道:“他也想畢功於一役嗎,只怕有些艱難,你們回去告訴他,見機行事,謹慎爲上,戰(zhàn)場瞬息萬變,叫他自己拿捏尺度。”
“是!”兩名信兵行禮轉(zhuǎn)身,小跑離開。
趙倜站在帳前又看了片刻,遼軍的羽箭逐漸稀落下來,火把光芒向遠方移動而去,軍影也朝後退開。
這時營寨之內(nèi)爆發(fā)出喊殺之聲,震天價響,竟是折可適指揮幾隊騎兵追殺而出。
趙倜又瞧幾息,隨後回帳,也不再管蕭玄三人,而是坐於案後翻看書冊,冰蠶從他衣領(lǐng)爬出,在肩上滑來滑去,發(fā)出“啾啾”的歡快聲音。
過了半晌,開始有軍兵進來彙報前方軍情,陸陸續(xù)續(xù),直到天亮?xí)r分都未停止。
看到外面白光破曉,趙倜伸了個懶腰,肩上小蠶一驚,“噌”地彈至胸前,然後鬼祟鑽進領(lǐng)內(nèi),再也不肯出來。
“居然開始爭奪城門了嗎?”趙倜自言自語。
剛纔一撥信兵前來稟報,折可適分軍幾處追逐遼兵,最後匯於彌娥川東城之前,展開了陣戰(zhàn)。
遼軍太多,回城吃力,彌勒川也不是什麼雄關(guān)大隘,雖有居民百姓,但數(shù)量不是很多,實則和兀剌海一樣,都是軍鎮(zhèn)性質(zhì)。
這城並非四面有門,更不像一些大城六門八門,而是隻有三面城門,西城那邊是一扇城牆,無處得入。
遼軍這麼多兵馬,正常進去都得一段時間,別說後面還有追兵,倉皇向前而行。
宋軍銜尾,城頭之上難以掩護軍兵入內(nèi),南城北城勉強將二者隔離開,以箭矢分割,但東城這邊卻陷入了膠著。
東城之下,兩軍混戰(zhàn),遼軍難以進關(guān),只得回頭拼殺,隨後越打越亂,有的遼軍往別處跑去,宋軍一度殺至城門之前。
城中見狀無奈,只得又出兵拒敵,一時之間混亂不堪,亂作一團。
天亮之後,宋軍再一次至城門之旁,被衝出的遼軍軍馬硬生生給擋住,折可適觀看了眼天色,開始下令撤兵。
天亮了不好再戰(zhàn),一個是不知城內(nèi)還有多少兵馬,一個是宋軍這時實在有些疲倦了,白日已經(jīng)戰(zhàn)過兩遭,晚上又幾乎鏖戰(zhàn)了一夜。
隨著軍兵一點點回撤,與遼軍分開,彌娥川城頭開始拋射起石塊箭矢之類,而遼軍全部回去城中後,城門轟然關(guān)閉,吊橋直接懸起。
營寨之中,趙倜坐在帳內(nèi)聽衆(zhòng)將報告戰(zhàn)況,點了點頭,從城前之戰(zhàn)的過程來看,差不多可以確認彌娥川兵數(shù),彌娥川原本大概應(yīng)該有兵十五萬左右。
而幾場戰(zhàn)事下來,對方受傷的不算,屍體約莫一萬五六的樣子,那麼對方應(yīng)該剩十三萬多兵。
若是再去除傷員,估計城內(nèi)可戰(zhàn)兵數(shù)也就剩十萬上下了。
而大宋這邊損傷極低,傷不過幾千,亡不過幾百,幾乎還保持原本的戰(zhàn)力數(shù)量,唯一就是當下太過疲倦了,需要好好休息。
趙倜下令之前留守營寨的軍兵巡防,出戰(zhàn)的吃完飯後,全部進帳歇息。
轉(zhuǎn)眼一天過去,彌娥川沒有任何動靜,城門都未曾打開。
宋軍這邊則開始修建起工事,三天之後,各種溝壕障礙完成,前方城池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死氣沉沉,彷彿一座空城。
趙倜點上五千人馬,出營前往觀看,就瞧彌娥川城頭之上佈置了各種樁盾之物,瞅不仔細後面具體情景。
折可適道:“殿下,對方若是不出城就這般裝死下去,卻是沒奈何之事。”
姚師閔道:“雖然我方兵少,行不得圍城困城,但也可以繞城四處駐紮,想辦法斷其糧草之道。”
折可適道:“這卻很難行得通,彌娥川乃爲軍鎮(zhèn),儲藏不會太少,短時間不須補充,若有外方送糧草過來,那必然就是再度增兵了,如果白日裡來,我軍打不起埋伏,那麼城內(nèi)城外聯(lián)合,難以阻住不說,還容易被對方夾擊而破。”
姚師閔聞言皺起眉頭,半天不語。
趙倜道:“此事不好拖行下去,須速戰(zhàn)速決,對方龜縮不出,那就尋其破綻,然後一舉擊破,眼下已快過年,儘量在年前搶佔此城。”
衆(zhòng)將點頭稱是,趙倜又道:“雖然圍不住此城,但四周駐紮人馬還是必要,就算對方有軍馬增援,不求阻攔,報信騷擾總能做到。”
衆(zhòng)將再度稱是,趙倜想了想:“現(xiàn)在就調(diào)兵前往,儘量駐紮高處,能夠望得遠些,日日尋找城防漏洞,有事情抓緊彙報。”
隨後散去衆(zhòng)人,接下一日無事,折可適安排軍將於彌娥川南西北三面駐紮,斥候放出百里之外,日日監(jiān)視北方草原,抓取城池破綻機會。
轉(zhuǎn)眼又是幾日過去,城北駐紮軍馬派人急報,發(fā)現(xiàn)一支遼軍騎兵上萬人等,押送了糧草輜重向著彌娥川而來。
趙倜下令不得輕舉妄動,繼續(xù)再探。
待過不久軍兵又來稟報,一直龜縮城中的遼軍忽然打開北城門,足足幾萬人馬出城,去接應(yīng)這支隊伍。
折可適在旁道:“殿下,要不要出營截擊?”
趙倜思索片刻,緩緩搖頭:“提防有詐,靜觀其變。”
晚些時候又有信兵稟報,北來一萬多遼騎已經(jīng)跟隨接應(yīng)軍兵進入了彌娥川城,再無動靜。
趙倜下令各處駐紮兵馬小心防範偷襲,不得輕易冒進。
轉(zhuǎn)眼第二日,天上飄起鵝毛大雪,草原之上,城池營寨,一派銀裝素裹景象。
趙倜正在帳中與衆(zhòng)將商討破城之計,忽然守營軍士來報:“殿下,彌娥川城出來一名女子,至營盤前方求見殿下。”
趙倜揚了揚眉:“甚麼女子?”
軍士道:“穿白裘,騎白馬,自稱殿下舊識,名叫元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