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聞言頓時喜笑顏開,腰肢輕扭,“噌”地跳出圈外。
她剛想大叫一聲“本姑娘重獲自由”,就看見趙倜與段正淳從水榭中走了出來。
阿紫臉色不由一變,急忙低頭,作出副悔恨交加模樣,雙手交結身前,動也不敢動一下。
趙倜走至她旁邊,上下打量她幾眼,淡淡地道:“能學好嗎?”
阿紫拼命點頭:“能,能!”
趙倜道:“半夜的時候會偷偷逃跑嗎?”
“啊,這個……”阿紫眼珠轉動,垂頭看鞋,兩隻玲巧鞋尖並在一起,上面兩朵小蓮花緊緊靠著,好像並蒂蓮一般嬌柔可愛。
“嗯?”趙倜不由沉下臉來。
“不跑,不跑,大王放心便是,小的絕對不會逃走的。”阿紫急忙說道:“小的再次得見大王,就好比久旱逢甘露,金榜題名時,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想著逃跑呢。”
趙倜聞言臉色一黑:“說的什麼亂七八糟?”
阿紫囁嚅道:“是,是段譽哥哥教的啊,莫非他教錯了不成?”
趙倜道:“他怎會教錯,是你學錯了,整日不學無術,女紅不會,讀書也不行,有何用處?還不如直接一巴掌拍死了事。”
“我,我……”阿紫立刻嚇了一跳:“大王,我學女紅,我也好好讀書還不行嗎?”
趙倜目光炯炯,看了她片刻:“女紅讀書過後再說,今天晚上若是見你有半點鬼祟之意,也不用真氣,也不使天山靈鷲宮的生死符,先廢除武功,再把神木王鼎薰香點燃丟你身邊便是。”
阿紫頓時打了個冷噤:“大王,大王,小的保證不跑,保證老老實實呆在房中,哪裡都不去。”
趙倜哼了一聲,看向段正淳:“阿紫若是有所鬼祟,意欲惹禍逃走,我如何處置,是殺是剮,鎮南王沒有意見吧?”
段正淳陪笑道:“自然沒有意見,一切都遵公子命令,公子如何做都好。”
阿紫聽到不由身前兩隻手攥緊,下面鞋子裡十隻小腳趾用力抓地,心中大罵,好你個段正淳,自己女兒都不管,還如何做都好,真是不當人子,虧本姑娘叫了你好幾個月的爹。
趙倜看她道:“心裡想什麼呢?”
“什麼也沒想。”阿紫頓時慌亂道:“不對,不對,想大王武功蓋世,法力無邊,震古爍今,一統江湖!”
趙倜道:“少弄那些小動作,腹誹唸叨都不行,叫我感察必嚴加懲治。”
“是,是……”阿紫偷偷伸了下舌頭,抓著衣角,心內暗想大王有神鬼莫測之機,能洞悉人的心意,自己勢必要小心謹慎一些,不叫他得知心裡琢磨什麼,否則下場定會極爲悽慘。
“去歇息吧!”趙倜一甩衣袖,轉身與段正淳繼續朝前走去。
直待兩人走遠,阿紫才擡起頭來,小臉粉中透白,訥訥地道:“玉兒姐姐,去,去睡覺吧。”
阿朱看她轉瞬變得老實,笑道:“和姐姐來吧,對了,公子雖然說的可怕,但妹妹不用太過擔心,公子不是那般兇惡之人。”
阿紫口裡說道:“知道了,知道了。”腦中卻一萬個反駁,大王如果不兇惡,世上還有兇惡之人?我可不是你這種傻白甜,沒有見識過大王的猙獰怖狀。
趙倜與段正淳走入堂舍喝茶,阮星竹在旁邊伺候,段正淳小心翼翼道:“公子,席間所說之事……”
趙倜手掌轉動了幾圈茶杯,悠悠地道:“我左思右想也沒思索明白,鎮南王究竟怎麼打算的,把女兒都往我那裡送?”
段正淳老臉通紅道:“實在是情非得已,阿紫我真的管教不了,她都敢在湖水之中下毒,可見這些月來全沒對我這個父親生有敬畏之心,我,我……”
趙倜道:“我聽說令兄已經有退位進天龍寺修行之意,鎮南王是怕阿紫闖出大禍來,耽誤繼承大理王位嗎?”
段正淳急忙搖晃雙手:“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公子還不瞭解我,我豈是那種在乎王位之人,我……”
趙倜摸了摸下巴:“我若再帶阿紫走,西北已經有三個段家女兒,江南語嫣那邊早晚也要來,倒真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團團圓圓。”
段正淳聞言不由羞愧低下頭去道:“這個……”
“好像不對,還差一個阿朱呢,阿朱在哪裡?”趙倜道:“用不用我再幫鎮南王找一找阿朱?”
“啊?”段正淳不由一愕。
阮星竹在旁邊道:“公子,公子若是能夠幫忙尋得阿朱,拙婦真是萬分感激,永世難忘。”
趙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可這也不是個事,鎮南王那麼多女兒都去了我身邊,終歸是要有個說法,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他說到這裡停住,段正淳擡頭道:“公子的意思……”
趙倜道:“婉清雖然封了公主,但出身之事還是模糊,鎮南王逐個想想辦法吧。”
段正淳不由暗暗叫苦,出身可不是隻給這幾個女兒名號便好,還要給她們的母親名分,可這怎麼給?如何給?
他猶豫道:“公子,白鳳那裡……”
趙倜道:“她那一族若是不怕被大軍踏平,舉族皆滅,便儘管攪風攪雨,看看我會不會動手便是了。”
段正淳嘴角咧了咧:“公子,可還有一事啊,靈兒的母親已經嫁給他人了,我總不能,總不能封他人的妻子啊……”
“甘夫人嗎?”趙倜皺眉,一個秀氣苗條身影在眼前浮現,不由道:“叫靈兒落在秦夫人名下好了。”
“還有青蘿,青蘿在江南,而且上次與我大吵,我再沒去過蘇州……”段正淳撫額道。
“那便先封了再說,沒有出身成何體統。”趙倜道。
“是,是,我回去便著手此事,阿紫,阿紫就跟隨公子去吧。”段正淳道,雖然語氣艱難,但神情卻露出輕鬆模樣。
趙倜道:“我既成全了鎮南王多年夙願,又解決鎮南王眼下的一大難題,鎮南王連感激都不道一聲嗎?”
段正淳急忙道:“自是要感激的,自是要感激的。”
旁邊阮星竹此刻反應過來趙倜言語,臉色緋紅,大禮道:“拙婦阮星竹多謝公子成全之恩,多謝公子……”
趙倜擺了擺手,瞧向段正淳:“鎮南王要如何感激呢?”
段正淳道:“只要公子提出事情,我無不悉心去辦,公子要求之物,我無不全力去尋。”
趙倜沉吟道:“等鎮南王登大理王位後,就取一萬副藤甲予我好了。”
“一萬副藤甲?”段正淳愣了愣:“公子居然想要藤甲?”
趙倜點頭,他早就想取藤甲,南詔藤甲製作精良,桐油浸泡數年,刀槍不入,輕快無比,更重要的是水火不侵。藤甲不但可以浮於水面,更有防腐隔火的效果,就算後世一些防火材料裡不少也添加桐油。
桐油並非那種火一點就著,相反常年浸泡製造,反而會起隔絕作用,燃點並不比木材竹子低上多少。
所以想火燒藤甲基本是不可能的,這東西穿著簡單,脫下來也方便,並不存在大火連人一起燒了。
反而是布甲皮甲,才更加易燃,粘上火焰火星,容易直接燒起,又難剝離,最後反受其害。
而鐵甲也是如此,脫掉費力,雖然燒不著,但時間一長,烤也都烤死了。
藤甲承受力極強,彈力極佳,在防禦鈍器方面是強過鐵甲的,而且本身也確實刀槍難入,對於銳器防禦也不下鐵甲,是難得的好東西。
但這種甲冑並不容易製作,要採深山特殊藤蔓,幾浸幾晾,歷時幾年纔會成爲一副合格鎧甲,論起綜合成本來,遠遠要超過鐵甲了。
這也是藤甲沒有成爲戰場主流的原因,如今只有大理還存此種東西,中原已經不見了。
“一萬副藤甲,鎮南王應該能拿出來吧。”趙倜道。
段正淳道:“此甲我確實知道存有,不過大理軍庫中並沒有這麼多,將各地的都蒐集來恐怕也不過幾千副,還都是老舊甲冑,裡面不少破損。”
趙倜道:“那藤與油乃大理特產,外地少出,新制造一些好了。”
段正淳點頭:“這個倒沒有問題,只是公子既然要此甲,想必瞭解這甲製作費時費工,怕要幾年纔有得成,毀壞又不好修,正因如此纔不被盛行,難以長久參與戰場。”
趙倜道:“這個我自然知曉,有的便先拿來,不夠的等製作完畢再交付。”
段正淳道:“好好,我記得了。”
趙倜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帶阿紫離開,西北眼下有軍情存在,不好長久逗留。”
段正淳道:“有勞公子了。”
趙倜道:“話先說好,之前所言並非嚇唬阿紫,若真是惹惱了我,便直接拍死了事。”
段正淳身子一顫,咬牙道:“孽女入魔,不仁不善,不忠不孝,倘若再無悔改,一切全由公子做主發落!”
趙倜嘴角勾了勾:“有鎮南王此言便夠了。”
阿紫和阿朱此刻進入房舍,見是個小套間,裡面只有一張木榻。
阿紫掃視一番道:“姐姐,這裡只有一張牀,兩個人要怎麼睡?姐姐還是換一間屋子吧,找個兩張牀榻的房間。”
阿朱莞爾道:“既是姐妹,何必還分牀呢?我與妹妹共睡一張牀好了。”
阿紫驚道:“哎呀,這怎麼得了,我,我自小到大都是自己睡一個牀的,從來沒和別人在一起睡過。”
阿朱笑道:“那不是沒有姐姐嗎,眼下既然有了姐姐,便與姐姐一起睡好了。”
“不,不好!”阿紫眼珠亂轉:“我,我晚上睡覺不老實,張跟頭打把,做夢……做夢還打人呢,萬一傷到姐姐便壞了,我這可是爲了姐姐你著想。”
“妹妹爲姐姐著想?”阿朱嘴角向上彎了彎。
“是啊,玉兒姐姐,你看你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就和畫上的人似的,肯定不會武功吧?”阿紫快速道:“我可是武功高強,出手如風,尤其夢中沒有輕重,真打傷了姐姐豈非罪過?萬一打到臉上哪裡,大王知曉,還不得千刀萬剮了我?”
阿朱抿嘴笑道:“沒事的,阿紫妹妹傷不到我的,即便傷到了公子也不會說什麼。”
“傷不到?”阿紫聞言不由一怔,隨後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對方會武?
“姐姐……你會武功嗎?”
阿朱看著她微微一笑,忽然口中唸唸有詞,擡手向著桌案揚去。
就見幾道黑色半月形鋒刃忽然從虛空鑽出,只是一劃,便將桌子的四條腿等齊切斷,桌子“啪”地一聲矮下了半截。
“啊,姐姐你……”阿紫大驚失色,向後退出兩步:“姐姐這是什麼武功,端得厲害,妹妹長這麼大從未見過。”
阿朱看著她道:“這不是武功。”
阿紫眼神閃爍:“不是武功是什麼?”
阿朱道:“這是法術,不過我武功也會一些,卻沒有法術高。”
“法術?”阿紫呆了呆,天地大變之事她也聽說,各處地理變化,似乎遼闊了不少,許多奇形怪狀之物出現,更有些人號稱吸納了靈氣,修有法術,能夠呼風喚雨。
阿紫本來半信半疑,天地變化確實眼見了,可法術卻沒看誰用過,此刻這個玉兒姐姐竟然會使,那自己半夜還怎麼逃跑?
對方還說也會武功,這樣一來不是更難逃脫了,又睡一張牀上,只怕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察覺呢。
“就是法術。”阿朱道:“不過我沒有公子修爲高,公子才叫有通天徹地之能呢。”
“大王也會法術?”阿紫打了個哆嗦:“玉兒姐姐,我,我……”
“妹妹不要說了,就在這間房舍好生休息吧。”阿朱道。
“好,好……”阿紫心慌不已,腦內一陣發懵,不知該如何拒絕,順嘴答應了下來。
兩人接著又說了一些話,山南海北,然後便行安歇,阿紫假裝睡著,一動不動,待至半夜的時候,悄悄睜開了眼睛。
她先是聽了聽旁邊阿朱的動靜,感覺呼吸均勻,似乎睡熟,咬了咬牙就想坐起下牀。
可就在她剛有所動作之時,阿朱忽然道:“妹妹要去哪裡?”
“我,我翻個身……”阿紫聞言頓時變了顏色,急忙小聲解釋道。
“噢,妹妹繼續睡吧。”阿朱呢喃道。
阿紫這下再不敢輕舉妄動,心裡既著急又害怕,最後在迷迷糊糊之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趙倜與段正淳告辭,帶著阿紫,一行人朝著興州方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