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和被吸引是一種過程,是永無終焉的過程。
愛源自於吸引,吸引卻不代表愛。吸引就像一條線,線的兩端連接著的人並不一定會有同樣的感受。
動了動坐僵了的身體,身陷柔軟的沙發(fā),庫洛姆擡頭望向窗外的天空。天空灰濛濛的,積雨雲(yún)像要壓垮天空之下的老式建築物一樣越積越厚;一場醞釀中的暴雨就要到來。
『庫洛姆,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三天前,北條鈴奈對庫洛姆?骷髏這麼說,末了還笑著輕撫庫洛姆的頭頂。
“鈴奈……姐姐……”三天沒有闔過眼,倦極的庫洛姆再也撐不住,抱著三叉戟陷入了昏迷一般的睡夢之中。
—三天前—
“早安,庫洛姆。”
窗簾被拉開,微風送來清晨的陽光所帶來的溫暖與泥土裡略微潮溼的寒氣。窗臺上有小鳥撲扇著翅膀的聲音。
“唔……”用手背揉著眼睛,庫洛姆緩緩地從牀上坐起了身,對牀前身著白色西服套裝的東方女子笑道:“早安,鈴奈姐姐。”
於是女子露出了庫洛姆再熟悉不過的溫柔笑容,“早飯做好擺在桌子上了,今天我有事要先出門,不能一起吃早飯了。”
“嗯……”前一秒還在迷迷糊糊的庫洛姆這下子徹底醒了。張了張嘴,沒有把心底的失望說出口,庫洛姆最後還是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對女子告別:“鈴奈姐姐,路上請小心。”
“嗯~”
女子的腳步聲遠去了。大門開闔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nèi)輕微的迴響著。清淡的香水味還隱約殘留在空氣中。
九年前與北條鈴奈相識,六年九個月前開始與北條鈴奈共同生活,二十二歲的庫洛姆?骷髏同北條鈴奈來到意大利四年了。
(鈴奈姐姐……去見骸大人了。)抱著膝在牀上縮成一團,庫洛姆知道總是素面朝天的北條鈴奈會化上淡妝必定是爲了去見那個人。
『不是有書上說女性的化妝就像是戰(zhàn)甲一樣嗎?和骸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化妝的話……我會——』
『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的心跳。』
青澀的一如未經(jīng)人事的小女孩,總是沉著穩(wěn)重的北條鈴奈只有在這種時候纔會在庫洛姆的面前表現(xiàn)出這樣出人意料的一面。
六道骸,給予了凪第二次生命,給予了凪生存的理由,給予了凪“庫洛姆?骷髏”這個身份,對庫洛姆來說等同於神的這個男人同時也是北條鈴奈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深愛著的人。
這兩個人是有著註定相伴的命運的吧。庫洛姆時常會這麼想。兩個人都是不會把情愛掛在嘴上的類型,且其中一方怎麼都不肯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另一個人對此又毫無怨言。對這兩人的事,周圍的人既沒有插嘴的權利也插不上嘴。儘管是這樣,骸和鈴奈之間無形的默契非但沒有半點的折損,反而還在奇怪的地方達成了共識。
(……鈴奈姐姐是去和骸大人說那件事的吧?)
胸中又泛起輕微的刺痛感,庫洛姆抿著脣閉上了眼。
『庫洛姆,我啊……想給骸一個家呢。』
這麼說著的鈴奈是那樣羞澀而開心的表情,庫洛姆卻在一瞬間迷茫了。
(骸大人和鈴奈姐姐成爲一家人的話……)
不是不爲鈴奈要踏出這一步感到高興,看著鈴奈無慾無求的跟在骸身後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久的庫洛姆近乎疼痛的明白鈴奈對骸的感情。
最尊敬的人和最喜歡的人,庫洛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祝福兩人。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說……)
對自己的胸中的疼痛感到無法理解,爲自己像小孩子被奪走了最重要的寶物而賭氣的行爲自我厭惡,庫洛姆蹙起了纖細的眉。
(我——)
要是最重要的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不再需要自己的話,庫洛姆?骷髏的應該歸屬於何處呢?
(又要變回一個人了嗎?)
電閃雷鳴,瓢潑的大雨打在窗戶上,越來越急促。
“得到十代目和那傢伙的消息了!!”衝進房間內(nèi)的獄寺隼人喊著,庫洛姆應聲睜眼。
“BOSS……鈴奈姐姐……”起的太猛,頭暈目眩的庫洛姆以三叉戟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的站穩(wěn)了腳步。
“這個通訊迴路,是巴利安?”同庫洛姆在房間等著消息的山本皺起了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密魯菲奧雷——爆炸——兩個人都——”
澤田綱吉和北條鈴奈失蹤的第三天傍晚,在閃電照亮庫洛姆臉龐的那一刻,大睜著紫眸的庫洛姆如同淚腺壞掉一樣掉下了眼淚。
(啊……這些人,在說什麼?)精神脫離了身軀,理智冷靜的看著自己那個無聲慘叫著的軀殼倒下,庫洛姆旁觀著大喊著的巴吉爾扶起自己,旁觀者房間裡所有人漸漸變白的臉色,旁觀著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從難以置信到咬牙握拳的衝出房間。
“我也……去……”跟在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身後,掙扎著的庫洛姆剛踏出第一步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庫洛姆,每個人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如果你沒有的話,我和骸、還有犬和千種來做你可以回去的地方,好嗎?』
短短的兩句話之後,十三歲的庫洛姆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即使在睡夢之中,眼角處的淚水依然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皮手套冰涼的觸感讓庫洛姆一震,當淚眼迷濛的庫洛姆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落入紫眸中的是骸優(yōu)雅的身姿。
“醒了嗎?我可愛的庫洛姆。”
“骸大人……”骸平和的笑容使庫洛姆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微笑起來。庫洛姆猜測著先前的那一切都是噩夢——不是噩夢的話,骸沒有理由還維持著這樣的笑容。
“肚子餓了嗎?”“嗯……”
“那起牀吧。”“嗯。”
隨著骸出了休息室,庫洛姆聽到了亂哄哄的腳步聲與人聲。
“獄寺大人、山本大人回來了!!”“兩位守護者重傷!!讓所有晴屬性的人都馬上過來!!”
如同被一盆冷水澆醒了神志,庫洛姆在怔住數(shù)秒後循著聲源跑向了醫(yī)療室的方向。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浮現(xiàn)不了,庫洛姆甚至忘記了還有骸在身邊的事。
濃重的血腥味從醫(yī)療室裡傳了出來,從擔架上被轉(zhuǎn)移到病牀上的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血像是盛開在白雪之中的絢麗紅花,染紅了擔架、也染紅了牀單。受傷過重的兩人拼死守護著一個飄散著血腥味的保管匣,就連暈厥也不曾放手。
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庫洛姆在輕觸到保管匣時精神也繃緊到了極限。
『庫洛姆,我對不起我的父親母親。非常的對不起生育了我的他們。』
『……我拋棄了他們,選擇了骸還有大家。』
『我……最重要的人是骸和你。』
身爲凪的時候幾乎沒有感受過親情。庫洛姆想要是自己有著寵溺自己、疼愛自己的家人的話,那一定就是骸和鈴奈。骸是爸爸,鈴奈是媽媽,那樣的話,一定能組成十分幸福的家庭,庫洛姆一直都這麼認爲。
(所以我害怕鈴奈姐姐變成只屬於骸大人的人……)
想一起吃早飯,想一起逛街購物,想一起尋找美味的小店,想一起出門散步,想一起看電影,想一起做家務。想說更多的話,想做更多的事,想更久更久的陪伴在鈴奈的身邊。
咔嚓——
有什麼支離破碎的聲音響起了。面無血色的庫洛姆抑制不住的顫抖著。
“這是彭格列和她啊……”掰開獄寺和山本的手,拿過庫洛姆輕觸的保管匣,骸挑起了嘴角,“變成了這副模樣——”
“真是可憐。”
放下了保管匣,骸淡笑著從瞬間哭成了淚人的庫洛姆身邊走過,大步的離開。
“骸大人……!”庫洛姆追了過去。
“怎麼了?我可愛的庫洛姆。”
“骸大人……骸大人不難過嗎?”庫洛姆啞聲質(zhì)問著,心中已浮現(xiàn)出某種預感。
“難過?我爲什麼要難過呢?”對庫洛姆來說是神之音的那個聲音平淡的反問著。
“因爲、因爲……!!”預感成真,說話鮮少大聲的庫洛姆喊了出來:“骸大人和鈴奈姐姐是戀人啊!!”
像是真的沒有把任何人看在眼裡、放在心上,骸從容不迫的笑著。
“庫洛姆,你錯了。北條鈴奈不過是我的玩具而已。”
(騙人……)沒有看漏骸那片刻間的動搖,庫洛姆的雙手握成了拳。
“難道每一個玩具壞了,我都要一個個的去傷心嗎?”
(騙人……!!骸大人明明很——!)用力揮手,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骸的左頰上紅起了大片。
“……”庫洛姆大口的急喘著。
“就算是骸大人您……也不允許說這種話!”
『啊,庫洛姆,不要告訴骸哦。這是我們的秘密。』
痛覺的開關被開啓,回憶挑起的痛楚接二連三在庫洛姆的胸中爆發(fā)、蔓延,最後滿溢而出。
“鈴奈姐姐……不是玩具。”
北條鈴奈從不曾對六道骸訴說過“愛”之一字。北條鈴奈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自己深愛著骸。庫洛姆知道北條鈴奈是害怕一旦將“愛”說出口,這份愛便會變質(zhì),變成自以爲是的束縛。
(那我說的話就可以吧?我替鈴奈姐姐說的話,就可以吧?)
(鈴奈姐姐沒有傳達到的心意,由我來傳達,可以吧?)
“鈴奈姐姐,是真的愛著骸大人的。”
就像庫洛姆清楚鈴奈對骸的感情那樣,能與骸共享部分情緒和記憶的庫洛姆同樣知道骸對鈴奈的感覺——只是在彼此身邊的就會輕鬆,無論談論的是怎樣的內(nèi)容也能愉悅,無趣的世界因?qū)Ψ降拇嬖诙兊悯r活起來。
『這個世界——暫時不毀掉也罷。』北條鈴奈是唯一一個可以讓骸產(chǎn)生如此想法的人。
(骸大人……爲什麼要說謊呢?)背對著骸,庫洛姆像要甩掉一切那樣奔跑著。
庫洛姆不懂爲何骸要表現(xiàn)出一副根本不在意鈴奈的樣子。
難過的話,哭好了。憤怒的話,怒吼好了。痛苦的話,憎恨好了。只是作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有什麼意義?
(我是那麼的……那麼的……!)
是那麼的嫉妒著骸。嫉妒著能以“戀人”的身份去痛苦去憤怒去憎恨的骸。
(我……)庫洛姆失神的停住了腳步。
(在嫉妒著骸大人。)
—九個月前—
“要回去了嗎?庫洛姆。”“嗯,BOSS。”
點頭回答著,庫洛姆在澤田綱吉的臉上看到了複雜與爲難。
“……庫洛姆,偶爾也留下來和我還有門外顧問組織的大家吃晚飯吧。”
“?BOSS?”不明白綱吉突然這麼說的意圖,庫洛姆略略歪過了頭。
“啊哈哈……現(xiàn)在回去的話不太好,畢竟今天是那個人回來的日子……”乾笑著撓頭,綱吉的表情不太自然。
“……??”“嘛……!總之今天庫洛姆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啊哈哈、啊哈哈哈……”
一向溫和的綱吉強勢起來不會輸給任何人,盛情難卻的庫洛姆最終還是在彭格列總部同綱吉還有門外顧問組織的同伴們吃了晚飯。末了還在衆(zhòng)人的起鬨中被拉爾?米爾其帶著喝了不少的紅酒。
深夜微醺,夜風掠過庫洛姆泛紅發(fā)熱的臉頰,使因酒精陷入混沌狀態(tài)的庫洛姆稍微清醒了一點。
沒有在喝到醉倒的拉爾那裡留宿,庫洛姆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和鈴奈一起居住的公寓樓。乘上電梯,想到醉醺醺的拉爾呢喃輕呼著可樂尼洛時那種帶著一分悲傷三分不捨以及更多的依戀的聲音與表情,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庫洛姆的腦海裡浮現(xiàn)出了鈴奈的笑容。
“鈴奈……姐姐。”
自己這麼晚回去,她有擔心嗎?有徹夜不眠的等著自己嗎?等自己回去,會爲自己泡上一杯熱牛奶嗎?
紫眸略閉。庫洛姆竟有些期待。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九樓,庫洛姆深吸一口氣,想象自己著打開房門,說“我回來了”的情景。
(鈴奈姐姐,就在這扇門的對面……)走近紅褐色的門,庫洛姆朝著門把伸出了手。
一絲熟悉的氣息從門把上傳了過來,庫洛姆伸出的手就這麼停在了空中。
(骸大人的氣息……)
不需要任何的說明或解釋,庫洛姆也明白了綱吉留自己吃晚飯的原因。
(骸大人回來了。)
停在空中的手放下了。庫洛姆靜靜的轉(zhuǎn)身,一步步的重又向電梯走去,通往電梯的路程突然變得如此遙遠。
明知道公寓內(nèi)的兩人是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的,庫洛姆還是儘量不發(fā)出聲音的走著。走廊上柔和的橘色系燈光把庫洛姆的影子拉的老長。再度進入電梯,脫力的靠著電梯壁的庫洛姆任由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滑落,最後由站變坐。
(鈴奈姐姐身邊的位置,是骸大人的。)
是的,那個特殊的位置從九年前就只爲一個人而留。其他人縱然能在一時看上去得到了那個位置,也無法待到那個位置的主人回來的時候。
縱使是由始自終都反對鈴奈和骸在一起的綱吉也知道不該去打擾那兩個人的獨處。
浮光從下降的電梯外灑到庫洛姆的身上,庫洛姆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那裡什麼都沒有。
以爲抓牢在手裡的東西,其實從一開就沒有存在過。無論是看得見的東西,還是看不見的東西。
“庫洛姆昨天是在總部留宿的吧?睡的好嗎?”翌日,鈴奈一如庫洛姆想象中那樣爲回到公寓的庫洛姆泡了熱牛奶。庫洛姆看到隨著鈴奈遞給自己杯子的動作,長髮遮蓋的頸項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幾點紅紫。
“啊……”接過杯子,庫洛姆低下頭微笑,“……嗯。BOSS、拉爾小姐還有大家都很照顧我。”
“是嗎?”渾然不覺想藏的東西沒有藏住,鈴奈一如既往的安穩(wěn)笑著。
“嗯。”輕輕的點著頭,庫洛姆微笑著和鈴奈閒話家常。
【不想讓她困擾。】
她本來就是屬於骸的。
【不想讓她困擾。】
她在自己的身邊是爲了骸。
【不想讓她……困擾。】
她,只有她,不想看到她困擾的表情。
撲火的飛蛾也不過是貪戀那一絲溫暖。
庫洛姆想做一隻蛾子。向著火光飛去的蛾子。可是這隻蛾子註定在被火灼燒致死以前便失去了自己的光源,失去了可以獲得溫暖的火焰。
載著滿是百合的靈柩的專機起飛前不到十分鐘,庫洛姆氣喘吁吁的攔下了護送靈柩的獄寺隼人與山本武。
“拜託……請讓我也送鈴奈姐姐還有BOSS回去吧。”
“庫洛姆?骷髏……”看著庫洛姆紅腫的眼睛和堅定的眼神,獄寺隼人遲疑了。理智清楚庫洛姆和骸不是一個人,但對骸的嫌惡使獄寺無法淡定自若的接受庫洛姆。
“答應庫洛姆吧,獄寺。”在獄寺的肩上輕輕一拍,山本笑道:“有庫洛姆在的話,鈴奈前輩和阿綱也會很高興吧。”
“拜託……!”庫洛姆拼命的請求著。
“……我知道了,”大概是庫洛姆拼命的神情打動了獄寺,獄寺背對著庫洛姆大步流星的離開,“你也一起來吧。”
“謝謝……!”
快步跟上,庫洛姆同獄寺與山本乘上了回並盛町的飛機。
剛下飛機、進入機場的庫洛姆短暫的感覺到了骸的氣息。
“骸……大人?”庫洛姆分神回頭看向遠處。
“小心!!庫洛姆!!”山本的喊聲中,殺氣驟然從四面八方襲向離靈柩最近的庫洛姆。從乘務人員到客人,機場裡的所有人都卸去了僞裝,顯出了本來的模樣——那是密魯菲奧雷白魔咒、黑魔咒的混編部隊。
“……!!”三叉戟擋住了刺向自己的長劍,無中生有的石塊打飛了朝自己揮舞電棍的人,毒蛇纏住要開槍掃射的人的手;同時被十數(shù)人圍攻措手不及的庫洛姆眼睜睜的看著有敵人向裝有鈴奈和綱吉身體殘片的靈柩扔出炸彈而無法阻止。
“羣聚是弱者纔會有的行爲。你們這些不羣聚就什麼都做不了的弱者真是讓我打從心底厭惡。”雲(yún)之火焰熊熊燃燒,炸彈被一拐打爆在空中。接連的爆炸形成的強勁氣流吹得衆(zhòng)人一時睜不開眼睛。
煙塵之中,孑然悽立的是彭格列最爲高傲的浮雲(yún)。
毫無遲疑的打開靈柩取出保管匣,在煙塵還未散盡、敵人和自己人都咳嗽著看不清四周時雲(yún)雀恭彌無聲的嘴脣翕動著吐出了幾個字。
『歡迎回來。』
“鈴奈姐姐……!BOSS!”擊退敵人,庫洛姆捂嘴輕咳著回到了靈柩的旁邊。
“拿好了。”
保管匣丟入了庫洛姆的手裡。
“雲(yún)……之人?”
“走吧。帶他們回該回的地方。”
迎向數(shù)不清的敵人,瑰麗的雲(yún)之焰壓倒性的蓋過了其他火焰的光芒。雲(yún)雀周圍的敵人不斷的被揍飛出去。
更多的敵人從各個出入口涌入,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甚至讓人插翅難飛。
“看來今天密魯菲奧雷是不打算讓我們從這裡離開了。”獄寺冷笑,爲赤炎之矢填充完彈藥。C.A.I.系統(tǒng)在衆(zhòng)人身前展開。
“庫洛姆,你先走吧。”蒼燕展翅,山本帶著爽朗的笑容舉起了日本刀。
“可是——”
“你不是要送十代目和那傢伙回去嗎?!”獄寺不耐的吼著,赤炎之雷在敵人中掃除一條暫時的通道。
“阿綱和鈴奈前輩的事交給你了,庫洛姆。”水瀑平地而起,山本拖刀衝刺。
“大家……”
看準抱著還想說些什麼因而呆立在原地的庫洛姆,幾個白魔咒的成員一齊對抱著三叉戟的庫洛姆發(fā)難。但是這一次雲(yún)雀、山本、獄寺都沒有要助庫洛姆一臂之力的意思。
看著攻擊馬上就要得手,白魔咒的幾人心中不禁竊喜。然而還沒有等這幾人的攻擊命中,呆在原地的“庫洛姆”已變成巨蟒朝幾人張開了血盆大口。慘叫聲四處響起,化身爲白魔咒人員的庫洛姆在敵人的混編部隊裡一邊用幻覺製造著混亂,一邊帶著保管匣向機場外突圍。
腎上腺素激增,緊握三叉戟的掌心溼黏黏的,散亂的長髮被額上的汗粘住;沒時間在意自己狼狽的外表庫洛姆不停的奔跑著。
目的地是並盛神社。在有著翠蔭蔥蘢的小小神社、那高起的小丘上可以看到澤田家、曾經(jīng)的北條家;還可以看到十年如一日的並盛中學。那裡是衆(zhòng)人爲澤田綱吉與北條鈴奈選好的歸屬之地。
是庫洛姆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去的地方。
“哈哼,我該說‘不愧是彭格列的守護者’嗎?”無視突圍成功的庫洛姆,飄浮在機場上空的視覺系青年兩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果然沒有那麼容易game over。”
“哼~要是鈴蘭去的話,三秒不到就結束了~”“……白、白蘭大人交給我們的任務是彭格列指環(huán)的回收……擅自、擅自把他們打成一團肉醬、會不方便找指環(huán)的……”
聞言,自稱鈴蘭的嬌俏美少女回頭狠瞪了身旁全身上下都是繃帶、看不出年齡的人一眼,轉(zhuǎn)身向庫洛姆突圍的方向而去,“那你們?nèi)フ抑腑h(huán),鈴蘭去找好玩的事~!”
下巴上滿是鬍渣、有著一雙死魚眼的男子問道:“……不阻止她可以嗎?”
“哈哼,爲了白蘭大人的稱讚,鈴蘭會把彭格列霧之指環(huán)帶回來的。”成竹在胸的說著,漫步於空中的視覺系青年微笑,“那麼,下面是去種植新花朵的時間了。彭格列的守護者會讓怎樣的悲劇之花綻放呢?”
“笨蛋的傢伙們……”空中,以深紅爲首的嵐之焰亮起了。
一路逃亡。又是一天過去,追殺庫洛姆的人還在增加,縱使是身爲一流幻術師的庫洛姆也免不了重傷在身。體力消耗的十分劇烈,剩下不多的火焰只夠維持身體裡內(nèi)臟的火焰。
“這樣也算是那個什麼守護者?明明弱小的像蟲一樣。”
水鐮飛舞中鈴蘭的脣角露出了惡質(zhì)的淺笑。
“找了一天都找不到好玩的事情,這個地方就沒有什麼可以令人開心的事嗎?”
“嗚……!!”皮肉被切開,大條的血跡被水花帶走,庫洛姆低聲悲鳴。離並盛神社還有不到百米,庫洛姆的手臂、大小腿上都是深及骨頭的傷口。
『庫洛姆。』有聲音短促的在庫洛姆的耳邊響起。
“骸……大人……”破碎的畫面大量的流入庫洛姆的腦海裡。
『我會在骸的身邊的。』
誰來保證誰會在誰的身邊?
『骸,我——』
總是半句的話語。
『骸,庫洛姆會高興嗎?和我住在一起。』
意圖分辨不清,曖昧的境界線上患得患失。
庫洛姆以骸的視點看到了從骸胸中貫穿的手。看到了墜落前的骸所仰望到的天空。
(是嗎……?骸大人,到鈴奈姐姐在的地方去了。)有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庫洛姆邁步、向前。每走一步,庫洛姆身上的傷口就有帶著鐵鏽味的鮮紅噴出。
“搞、搞什麼啊?!真是讓人不舒服的女人~~”咬牙切齒的看著對自己的攻擊視而不見,拖著傷痕累累走上並盛神社階梯的庫洛姆,驅(qū)使著水鐮的鈴蘭加快了攻擊的速度。
“BOSS……”
殘破的世界裡庫洛姆無法再感知到獄寺、山本與雲(yún)雀的存在。庫洛姆知道所有人都已經(jīng)去了同一個地方。
鈴蘭的攻擊使庫洛姆摔倒在地上,淺淺的呼吸著,庫洛姆不屈不撓的爬起,以三叉戟撐著身體再度行走。鮮血瀰漫,染紅了神社白色的階梯。
“唔呃!好惡心~~鈴蘭不玩了啦!”□□的蓮足一跺,鈴蘭嘟囔著離開,“叫桔梗他們來拿指環(huán)算了……”
“骸大人……”
庫洛姆的神、骸以及彭格列的其他人都在看不到的彼岸。
『庫洛姆。』
最重要的是,有大家在的彼岸,她也在。吸引著庫洛姆的明亮火焰就在那裡。
“鈴奈……姐姐……”
走上最後一級臺階,搖搖晃晃的庫洛姆看到了並盛神社的殿前,還穿著校服,身上還殘留著不少孩子氣的衆(zhòng)人。
“庫洛姆。”微笑著伸出手,十六歲的北條鈴奈牽起了庫洛姆的右手。
“走吧。”瞇眼淡笑,十五歲的骸走到了庫洛姆的左邊,“犬和千種還在等著呢。”
“極限的想吃京子做的飯——!!”“可、可以的話我也……”“呵呵,哥哥和綱君真是的……”“吵死了!!草坪頭!!”“嘛嘛~獄寺~”
“嘻哈哈哈!糖果全部都是藍波大人的東西!”“一個人獨佔不行!藍波!”“不要緊~!小春準備了很~多很~~多的糖果哦!一平醬也有份的~”
歡聲笑語中庫洛姆流下了眼淚。
“在哭什麼啊?庫洛姆。”“Kufufu……是嫌這些人太吵了嗎?我可愛的庫洛姆。”一左一右兩隻手抹去了庫洛姆臉上的淚痕。
庫洛姆輕輕搖頭。
“不……”
“我只是……太高興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聽到庫洛姆的話,骸和鈴奈一起笑了。
“那麼,走吧。”
握緊了鈴奈的手,十三歲的庫洛姆的笑靨綻放。
“嗯,骸大人,鈴奈姐姐。”
喀鏘——
三叉戟從臺階上滑落,發(fā)出了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哈哼,看來我們來的正好是時候呢。”視覺系青年從空中落到了地面上。
“快點拿指環(huán)了啦!”鈴蘭一跺腳,扭頭噘嘴道:“人家想去見白蘭了~”
“好好。”視覺系青年輕笑著看向倒在並盛神社前最後一級階梯上一動不動的女子。
脣角帶笑,最後的眼淚猶自帶著快慰,女子的表情安穩(wěn)幸福的像是得到了什麼爲最重要的東西。
“……”視覺系青年一愣,隨後笑道:“這可真是盛開在悲劇之中美麗的花朵啊。”
緊攢著保管匣的手擔在了並盛神社前的土地上。
撲火的飛蛾終於實現(xiàn)了自己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