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如被砍斷腦袋的人下墜的頭顱,向深不可測的底部墜落下去。
三秒鐘後,下面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一個生命訊號在掙扎了幾秒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就這樣抓著纜索,看著腳下未盡的火光。耳畔,隆隆的爆炸聲餘音繚繞,久久都沒有消散而去。
電梯它……好像……爆炸了……
尤里……在電梯上……沒跑……
難道說……我……幹掉尤里了?
我……幹掉他了……幹掉他了!
此時此刻,在我的腦海中,只剩下了“我幹掉尤里了”幾個字。
難道說……我……真的成功了!
這不可能……沒這麼簡單的……
不知道在電梯纜索上面掛了多長時間,我才突然想起來……相比在這裡發呆,我應該下去看一眼。
蕩著手中已經到底的纜索,我學習抓住藤蔓的猴子那樣,一步盪到了電梯井的另一邊牆壁上,抓住了另一根纜索,急匆匆地滑下去。
此刻電梯井底部的大火,已經基本熄滅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火苗還在不安地竄動著。我踩在原本屬於電梯井頂蓋的地方,在一片狼藉的地方,試圖尋找尤里的屍骨。
謝天謝地,最終我還是找到了一點線索:一團焦如黑炭的,不可名狀的人形物質。輕輕地踢一腳,發現它的樣貌早已經無法辨認了。
“不是尤里……”我自言自語。
頭頂上突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爆炸聲。我擡起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位置。感覺電梯豎井稍微晃了一下,無數的碎屑紛紛從天而降。
該死……如果不是尤里乾的,就是聯軍部隊把尤里神殿炸塌了!
天殺的莫斯文克!還有該死的斯拉維克!我還在尤里神殿裡?。?
萬一讓碎磚瓦塞滿了整個電梯豎井……這個後果……不可想象!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電梯門突然開了。我不假思索,就跳出了電梯豎井,磚瓦碎石追著我的腳後跟,如**的瀑布一般,落得滿電梯豎井裡都是,掩埋了電梯的殘骸,而且還在不斷地往外擠。
多虧了電梯門立刻關上,把碎石堵在外面,然後就恢復了平靜。
但這……好像……太平靜了……
按理說,頭頂上的轟炸還在繼續,這裡雖然不一定會被摧毀……但至少……也該會有點動靜吧……
要知道,用來建造這層地下室的水泥,可不是什麼極高的標號,也就是聯軍通用的常規標號。周圍的牆壁和天花板應該會有震動,也應該會有碎屑和塵土掉落下來……
“沒什麼奇怪的,”走廊旁邊掛著的閉路電視上,CABAL的虛擬影像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系統檢測到,這層地下室的周圍,包裹一層經過敵人的特殊改造的隔板。在鐵幕裝置啓動後,它可以讓鐵幕粒子覆蓋在上面?!?
“也就是說……外面的破壞,無論多嚴重,根本傷不到這裡?”
“沒錯,馬克耶布卡同志。你是我們人類最後的希望?!迸赃呉粋€失靈的閉路電視上,突然之間,竟然也跳出了CABAL的虛擬影像。
索菲亞的圖像出現在了一個黑暗的控制室裡,身後是暖色調的世界地圖,和到處都閃著紅點的電子儀器,那些是參謀部裡的其他人。
等一下……參謀部……我猛然轉過頭去,重新看了一眼左邊的閉路電視的圖像,又看了一眼右邊的。
左邊“索菲亞”的背景是一片血紅,中間是一個聯軍標誌;右邊“索菲亞”的背景是操作人員和閃爍的儀器指示燈。左邊一個穿著黑色的連體緊身衣和長筒高跟靴;右邊的一個穿著蘇聯元帥呢絨軍禮服……看到這一幕,我頓時明白了。
“系統已查閱了過去大量的檔案。分析得出的結論是……由索菲亞同志親自指揮的戰爭,勝率基本都能達到90%,”左邊“索菲亞”全身像輕鬆地向右邊“索菲亞”的半身像鞠了一躬,帶著戲謔的口吻說,“人類得救的概率非常高?!?
“我沒空聽你拍馬屁,你個半人類,”索菲亞元帥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我可以感覺到,她似乎相當討厭CABAL),然後轉過頭,對我說,“聯軍方面的確在薩拉熱窩的地下,檢測到了巨大的波動。但這並不完全是鐵幕粒子全面運轉的時候,產生的正常波動;還能檢測到一股強大的超時空能量運轉?!?
“超時空能量運轉?”我詫異地問,“難道說……尤里擁有能即使在鐵幕粒子覆蓋的地區裡,同時運行超時空傳送裝置的技術嗎?”
話一出口,我知道,這個問題不太好。索菲亞一臉尷尬,CABAL更是無言以對。半晌,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暫且不知道?!?
“這就很奇怪了,”我思索著說,“且不管他怎麼做到。問題在於,尤里這是想去哪裡?這纔是關鍵。尤里在全世界的勢力都被消滅了,世界王座是他最後的地盤。失去了世界王座後,他還能去哪?”
“所以,我們還需要你調查一下,”屏幕上,索菲亞撓著腦袋敲鍵盤(CABAL的情況也不好。無數個小窗口浮在她的四周,如一團亂麻般擋住了CABAL的虛擬影像),“可以確信的是,尤里一定還會有什麼瘋狂的計劃……我需要……”
“等一下!”我突然注意到,索菲亞桌上的鬧鐘,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立刻開口打斷道,“索菲亞同志,還有CABAL,麻煩你們告訴我,你們現在的時間是幾點了?”
無論是索菲亞還是CABAL你都展示出了一副相當迷茫的神情。雖然說,她們兩個也許並不是很明白我此刻的腦回路,但還是照辦了。
“12月31日,晚9點23分。”
“12月31日,早9點23分?!?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聽到對方的答案不一樣,皺著眉頭地質問對方:“CABAL,你是在開玩笑吧?/系統認爲,您計算有誤。”
我緩緩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懷錶,向所有人展示了懷錶的時間。
在進入這層地下室之前,我擔心在所有電子設備被摧毀後,無法準確地瞭解時間,於是從主控室一個尤里工程師的胸口,拿了一個這種玩意。因爲這不是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尤里當時也沒有太在意。
同樣道理。在EMP啓動之後,因爲懷錶是機械錶,所以成功躲過EMP衝擊波,甚至沒有影響走時。
此時此刻,銀色的懷錶上,赫然指向了9點23分的位置。值得令人注意的是,指針中心的正下方,赫然出現的,是翻動的“.”。
“你們看,”我說,“我這裡也是下午9時23分?,F在的問題在於,究竟是索菲亞同志那裡錯了,還是說,我和CABAL一起錯了?”
“毫無疑問,錯的是後者。索菲亞同志的時間,是由華沙方面的原子鐘親手校準的;但CABAL和我一直都處在戰場位置。能夠讓我們的時間加快12小時的唯一原因,就是一個:尤里神殿裡,有問題。”
“等等……”我豎起一根手指,CABAL和索菲亞都疑惑地看著我。
此時此刻,我在大腦中看見,尤里走在通往一間牢房的冰冷而黑暗的走廊上。和往常不一樣的是,他已經沒有心情有規律的邁步了,倒像是一路小跑著到達目的地的。
最後他來到放滿人體器官的審訊間,面對一個我找了很久的人。
在這塊地板的盡頭處,兩個尤里士兵一左一右的看押之下,還跪著一個影子。一個在地板上不停蠕動著,像是受傷動物的黑色影子。
我感覺到,也許是興奮,或者類似的原因,我的胃收縮了起來。
一個高亢的聲音從尤里的嘴裡緩緩發出。那是一個舒緩到甚至有些優雅的,讓人昏昏欲睡的聲音。
“現在,我要向你借用一下你的大腦。我的人和馬克耶布卡會產生共鳴,無法不被發現,你可以?!?
爲什麼……那個聲音……和我的聲音……聽起來……一模一樣……
跪在地板上的黑影動了一下。尤里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拉出了戴在頭上的那個儀器的麥克風並捂住了它,發出一陣高聳冰冷的囈語。
地上的人發出女性特有的痛苦尖叫。她試著站起來,又騰地摔倒了。過了一陣,呻吟聲漸漸平息。
“達夏小姐。我在等你回答。”
達夏慢慢擡起肩膀,最後擡起沉重的頭。她顯得很憔悴,被疼痛扭曲的臉,露出我沒見過的剛毅。
“殺了我吧。”達夏小聲地說。
“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尤里用舒緩的聲音問,“馬克耶布卡對我非常重要。對於他很重要的你也一樣??紤]一下吧。聽說你的父親就是這麼痛苦地死去的,你不會想嘗試的。我們還有幾小時,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把你從痛苦救出來。”
但是當尤里再次扶住了麥克風時,我卻叫喊著,用槍把周圍的閉路電視全部打成了一地的碎玻璃。
當我意識到自己是在胡亂開槍時,我其實已經清醒了,但仍然在開槍。我的腦袋像是火燒一樣,提醒著我不要本末倒置,更不要……
去他的直覺,去他的任務!哪怕是人類滅亡,也跟我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