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凌月一言不發(fā)收回視線,看向他聲音傳來的地方,眼睛卻是無法對焦,一片漆黑,纔剛開始跟他鬥,她就成了個瞎子,光這上就會讓她永遠落於下風,以後失敗了她會怎麼死都不知道,還要連累一幫輔佐她的人,她擡手觸摸了下自己的眼,忍著控制不住翻涌在心間的絕望,喃喃道:“朕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lw0?!?
說話間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眼睛也紅紅的。
程鑑之看見,眉心皺得深了些,取出袖口的白帕拭過她眼角,動作輕柔:“等太醫(yī)來了才能下決斷,許是一時的的小毛病導致眼盲,陛下莫自己嚇著自己,臣先伺候您更衣。”
商凌月想他現(xiàn)在該高興得很,眼睛瞎了不能自理,起居都成問題,她將是更好控制的傀儡,不論真瞎還是假的,她都得儘快調(diào)整狀態(tài),應(yīng)對他們接下來的手段,蘇伯玉不會因爲她眼瞎就停止謀權(quán)篡位,她絕不能讓他們得意,強迫自己穩(wěn)下難受,冷靜順從點了點頭。
感覺蘇伯玉服侍她更衣後洗漱完後,太醫(yī)恰好到來,他命令趕緊給她診治。商凌月伸出了手,太醫(yī)細細把起脈來,隨後翻看了她的雙眼。
診斷過程中旁邊的芮娘也難以從太醫(yī)面上看出任何泄露她病情的神色。
片刻後,太醫(yī)診斷完,商凌月平靜詢問:“什麼情況?”好像瞎眼的不是她。
太醫(yī)剛要說,卻見程鑑之裝的蘇伯玉一個眼色,話到嘴邊一變,寬慰看著她無神用力睜大的眼睛道:“陛下失明乃是因肝火太盛,心事太重影響了雙目經(jīng)脈,非是大病,幾帖降肝火的藥下去,陛下必須寬心休養(yǎng)……過段時日便可漸漸復明,臣這就去爲陛下煎藥,陛下不必擔心。”
商凌月本已做好了最壞打算,沒想到會是這樣,有些不可置信,怔了半晌,急忙再次確認問:“當真?”
太醫(yī)偷偷看了眼程鑑之,程鑑之微微頷首,他起身施禮道:“臣怎敢欺瞞陛下,陛下放心,請容臣告退去煎藥,儘快爲陛下治療。”
商凌月瞬間有種從地獄回到天堂的解脫感,一直處於絕望緊張中的身子放鬆下來,有種劫後餘生的欣喜,當即擺擺手:“去吧。”她的眼還真的有救,只要不瞎,多拖幾日也無妨。
就站在牀邊的芮娘看出來太醫(yī)是在說謊,看商凌月心懷希望,心卻是沉到了谷底。
程鑑之隨後詢問她有什麼需要和吩咐,商凌月疲倦道:宣朕口諭,今日停朝,朕想休息,朕失明的事情就不要讓朝臣們知曉了,帶鳳耀靈來見朕?!?
程鑑之領(lǐng)命:“是,臣這就去。”
臨離開前,他和周昌邑把芮娘叫到了殿門外,肅重吩咐道:“陛下的眼疾很嚴重,但也非不可治癒,只是沒太醫(yī)說得簡單,日後服侍好陛下,此時所言不可讓陛下知曉。我和開國郡公會想辦法召集天下名醫(yī)爲陛下治療。”
芮娘沒想到真是如此,抿了抿脣,凝視程鑑之施了一禮:“陛下眼睛就全靠公公了,公公放心,奴婢遵命?!?
程鑑之溫和笑凝她:“陛下的眼睛會好的。我和開國郡公走了,陛下有何事,你立即差劉常來回稟,進殿去吧。”
芮娘恭送他們離開,才心事重重的回去。蘇伯玉不是好人,可她和陛下現(xiàn)在也只能寄希望於他。
芮娘進去後,一直等候在外的太醫(yī)纔對程鑑之和周昌邑道:“小臣見過統(tǒng)軍和郡公?!?
程鑑之問道:“陛下的病情如何?”
太醫(yī)愧疚下跪,請罪道:“臣無能,查不出病因,只能判斷陛下眼睛復明的可能極其微小,還請統(tǒng)軍治罪?!?
程鑑之並未怪罪他,平和道:“起來吧,此事不得泄露出去,你下去煎藥,先給陛下補補身子,瞞過她。”
太醫(yī)領(lǐng)命:“是?!?
二人隨後去往朝堂,路上週昌邑對程鑑之篤定道:“這就是你的計策麼?小皇帝中了毒,與你的一樣,你如何不讓她發(fā)現(xiàn)做到的?”
程鑑之將三日前見商凌月的事告訴了他:“西突厥腰飾刺破了她的手,上面的尖端便是毒箭尖頭,毒雖已剩下不多,但足夠了?!?
周昌邑頓時笑了起來,嘆息道:“你倒是捨得,萬一阿史那邏鶻沒有解藥,也不怕小皇帝因此散了命,魂飛魄散,屆時我們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你還答應(yīng)了要給我她的魂魄。”自從蘇伯玉中毒,他許久沒在他面前這麼笑過。
程鑑之笑凝他:“我從不做無把握的事情?!?
周昌邑又問:“爲何要將西突厥牽扯進來?”
程鑑之笑看他道:“你不想帶著期待看戲,而是要聽我說麼?何時你變了喜好?”
周昌邑聞言臉上的笑意越發(fā)濃重,擡手輕撫了下他的胸口,依偎在他肩頭歡喜低語:“沒想到五郎你這麼在意我,我的喜好沒變,我們?nèi)バ及?,朝臣們該等急了?!?
朝堂上,程鑑之傳了商凌月的口諭,只留下鳳耀靈,阿史那邏鶻等人,便讓退朝。
殿裡只剩下他們後,他纔將事情真相告知:“這眼疾太醫(yī)找不到病根,必須暗中找尋天下名醫(yī),此事我毫無頭緒,特意留下諸位商量?!?
鳳耀靈頓時面色一沉,不動聲色平靜問:“突縫此變,陛下可還好?”這眼疾也生的太過突然和怪異。
阿史那邏鶻難以置信:“本王要入宮見見陛下?!?
程鑑之看向他們二人道:“陛下暫時無事,我讓太醫(yī)隱瞞了真相。”
說完專對阿史那邏鶻道:“郡王若想見陛下,最好明日再說,切不可泄露真相,我怕陛下承受不起??ね鯐合然馗?,爲陛下好,耐心等明天召見?!?
阿史那邏鶻只能壓著擔憂,頷首:“嗯。”
鳳耀靈凝視程鑑之道:“找尋名醫(yī)非一日可就,陛下的事不能泄露出去??闪⒓窗l(fā)佈文書給各州府張貼,就說本相得了怪病,若有名醫(yī)能治癒,重賞一千金。”
程鑑之聞言不假思索贊同:“這倒是個掩人耳目的好法子,就如鳳相所言。鳳相隨我去見陛下,陛下召見?!?
鳳耀靈領(lǐng)命,阿史那邏鶻隨後出宮。
紫宸殿,二人到後,商凌月單獨留下了鳳耀靈。
“我瞎了?!彼驹诖皯羟?,回頭在黑暗中對著也不知道是何處說道:“你走近點兒,我不知道你在哪裡?!?
鳳耀靈看她眸底無悲無傷,只是虛無的幽靜,似毫無漣漪的湖面,走到她左手邊:“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讓我很驚喜?!?
商凌月瞬間就變成了苦瓜臉,喜怒形於色:“那現(xiàn)在這樣呢?”
鳳耀靈被她苦中作樂逗得笑了笑:”也還好?!?
商凌月撇撇嘴,聽著他的聲音,視線總算對上了他,如此她有安全感,雖然眼前還是黑黑漆漆的:“我想不通自己爲什麼突然眼盲,之前好端端的,太醫(yī)的話當時聽得高興,可在眼睛沒好前,也不能相信?!?
鳳耀靈聽罷,凝視她道:“我有一友現(xiàn)還在外遊歷,等我召他回來,須要等三個月左右。”
商凌月驚喜:“他有醫(yī)術(shù)?”鳳耀靈推薦,她的眼睛便是真有希望!
鳳耀靈頷首道:“他家世代爲醫(yī),家學深厚,只是不喜束縛,便當了個遊醫(yī),我二人互引爲知己。”
商凌月聽罷這會兒是真的高興,平靜道:“才三個月,我不著急?!?
順義郡主府,阿史那邏鶻離宮後剛剛返回,赤木勒匆忙拿著宮裡傳出的密信給他:“郡王?!?
阿史那邏鶻正需要了解宮內(nèi)的情形,這密信來得及時,他極快打開看去,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個字:“陛下眼盲乃因中毒,袖箭?!?
阿史那邏鶻頓時冷笑一聲,扔了拇指大小的密信在書桌上:“好個蘇伯玉!”
赤木勒向密信看去,皺了眉:“他竟對陛下手了?!?
阿史那邏鶻冷冷道:“本王低估了他的狠毒,比之蘇朝恩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赤木勒擰眉,低沉道:“他想逼郡王自己交出解藥,可我們沒有解藥?!?
阿史那邏鶻眉頭鎖住,沉默不語,碧眸深處全是毫無辦法的寒冰,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桌面,“噔噔噔”的聲音迴響在房裡,刺耳的厲害。
良久後聲音戛然而止,他收回了手,無望轉(zhuǎn)向赤木勒,苦笑自嘲道:“本王錯算了月兒對他的重要性,若知會有今日,當初我絕不會殺了那術(shù)士,也不會現(xiàn)在束手無策?!?
赤木勒默然無聲,解不了毒是既成事實,說什麼也無法安慰他。
阿史那邏鶻說完抿脣轉(zhuǎn)身,背對他佇立。
赤木勒靜靜立著陪伴,直到許久後感覺他心緒好些,纔給他分析道:“袖箭毒素其實大部分都已在蘇伯玉體內(nèi),殘留的也沒有多少,蘇伯玉縱用此卑鄙手段,陛下所中也應(yīng)當不多,不會致命,且是否會發(fā)展至殘疾也不一定,依臣猜測,陛下最壞也只會是雙目失明。”
頓了頓,他略走近他:“更何況郡王日後定會對陛下不離不棄,一心一意照顧,陛下永遠不會知道袖箭與您有關(guān),郡王切莫愧疚,您如此也是爲了陛下的帝國,若被蘇伯玉竊國,商姒帝國便是真的滅亡了,他不會容忍任何商姒皇族活著,尤其是陛下?!?
前面的話說出來,阿史那邏鶻都沒什麼反應(yīng),只是這後面的落下,他才微動了動手,緩慢回身,嘆息了一聲:“本王自然會照顧好月兒,只是不敢想象她知道自己永遠失明後會多痛苦,可時機未到,本王和鳳相也不能將所有謀劃都告訴她?!?
赤木勒如實道:“關(guān)心則亂,郡王是太過喜愛陛下才會如此認爲。陛下並無郡王所想那般脆弱,您忘了自己剛來盤鎬時是怎麼評價她的麼?”
阿史那邏鶻怔了下,回想當初自己論斷,苦笑輕嘆一聲點點頭:“你說的對,陛下堅韌頑強。”
此時,盛德坊蘇府內(nèi),蘇伯玉聽了眼線回報商凌月的近況,一想便知道怎麼回事,正在修剪燭芯的手驟然頓住:“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