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剎那,她放在書上的手背上又被一個冰冷的東西覆上,言語冷厲道:“異世鬼魂!”
弘文館裡夜裡根本沒有人,她手背上的東西跟太平間裡的感覺一樣,只有鬼才能看到她的身體,她見鬼了!商凌月驟然冒出一身冷汗,煞白了臉,急色道:“你是什麼鬼?你要什麼,朕明天燒給你就是!”
“愚蠢!”那人聞言怔了下,驟然聲音更冷:“貧道是專抓鬼的道士!你居然想詛咒貧道是個死人!貧道要真是鬼,你現在早連屍骨都不剩了!”
話音落下她手背上的冰冷離開,商凌月嗖得急收回手,縮在懷裡,警惕死死盯著木櫃後面,隨時準備好大叫讓劉常進來,她現在覺得劉常一點兒都不討厭了。
只見黑暗中的人此時卻繞過木櫃後走到了她面前,一身土灰色的道袍,頭上罩著同色的頭罩,就跟幽靈那罩子似的,只留兩隻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面,就是這雙眼睛。
這下商凌月才願意相信眼前的是個人,不是鬼,可心裡緊張卻絲毫沒有減少,戒備盯著他:“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闖入朕的弘文館還嚇唬朕!”
那人嗤笑一聲,張開雙臂一甩廣袖:“皇宮各處,貧道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區區弘文館,算得了什麼!”
這人也太狂妄了!商凌月卻是因他這種說話方式,莫名的沒有那麼害怕,膽子越發大了些,聲音也大起來:“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一甩胳膊負在背後,衣袖帶起的風瞬間吹到了臉上,商凌月眉頭皺得更緊,他卻是不慌不忙得繞著她轉圈兒,兩隻眼睛含著銳光上上下下的審視,道:“貧道姓張,雙字玄真,張玄真是也。”
張玄真!商凌月震了下,被蘇伯玉和蘇朝恩蒸殺了的那個道士就名叫張玄真,怎麼又是一個叫張玄真的。
道士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呵呵笑了起來,不徐不疾道:“貧道就是那個被蘇伯玉蒸死的張玄真,並非姓名相似,有勞陛下還記著貧道。”邊說就邊摘下了頭罩。
昏黃的光線下,微翹的眉毛,長長的鬍鬚,瘦削但頗有點兒仙風道骨的瘦削男子臉,這怎麼可能!張玄真明明是活生生的在她眼前被蒸熟的,想起剛纔他冷冰冰的手,商凌月本剛好點兒的心臟驟然提到了嗓子眼,毛骨悚然急退了一步:“你不是死了!”
張玄真擡起手就按住了她的肩阻止她繼續退,商凌月身子一僵,雙腿直髮軟,他笑瞇瞇安撫拍了拍道:“陛下不必害怕,貧道是活人,他們那夜蒸熟了貧道扔到外面後,貧道便又悄然復活離開了皇宮,貧道的手冷是因爲剛剛練功結束導致,並非死人的原因?!?
說著他又收回了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笑著告知她:“要想殺死貧道,除非是砍了貧道的腦袋,那蘇伯玉和蘇朝恩一介凡夫,不知天地之大,自有神物,目無尊天,貧道便要讓他們看看?!?
說完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變,變得對還沒能從她話裡回神的她恭恭敬敬道:“那日嚇著陛下,貧道復活後頗覺得愧疚,便想尋個機會向陛下一表歉意以及忠心,日後盡心竭力輔佐陛下奪回皇權,今夜前來就是爲了一表心意,陛下現在的處境,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
商凌月這時纔回過思緒來,心頭的恐懼漸漸散去,腿上又有了力氣,緊盯著他的臉。她是無神論者,可發生她這穿越的事,還有月兒魂魄她都見了,早已有所動搖,這張玄真確實又是活生生的在眼前,那夜她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死了,蘇朝恩還讓她和商恆之去摸,對他說的已有幾分相信,但還有一種可能,有人冒充張玄真,怕是蘇伯玉授意,仍然將信將疑道:“輔佐朕?朕如何相信你?你把臉伸出來!朕要驗證你究竟是不是張玄真!”
張玄真聞言微微一笑:“貧道自然會有實際行動來贏得陛下的信任。”說完站直了身子走近她:“請陛下驗證?!?
商凌月當即擡手就捏住了他的臉,揉捏了下又用力往外扯,額頭,兩頰,凡是臉能扯動捏起皮的地方都驗過了,不像是貼了電視劇裡演得人皮面具,隨即又摸向他臉頰邊緣,也不管什麼男女忌諱,直接伸入他脖子和胸的交界,張玄真始終連帶盎然笑意,泰然自若由著她。
不是面具!真是張玄真的臉!商凌月擰眉盯著他,僵硬收回了手。自從看過他被蒸熟到下籠,她接連做了幾夜的噩夢,次次都能夢見他這張臉,他現在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心底的震驚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你怎麼轉死爲生的?”
張玄真頗爲滿意她的不可置信和心理讓然防備的掙扎,笑擡手撫著鬍鬚點點頭,視線射入她藍眸底,灼灼逼人道:“轉死復生乃是天機,絕不可泄露,貧道唯一能告訴陛下的是,代宗皇帝曾對貧道有恩,貧道此行是報答他的恩德,即使陛下現在只是個鳩佔鵲巢名叫武曉雨的異世遊魂,只要這具身體仍是商氏後人,貧道就會輔佐到底,功成之日,貧道自會離開去往該去的地方。”
商凌月聽到這裡剛打算給自己也給他一次機會,試著相信他,卻是驟然疑竇又起壓下擰眉道:“你既然活著,還有神力能復活,要報答商氏皇族的恩情爲何不救商恆之?爲何不幫助月兒奪回身體?卻要看著她們一個個都死了,袖手旁觀?”
張白聞言面上笑意散去,沉吟片刻後嘆息了一聲:“一切皆有定數,天道要讓商恆之和商凌月離開,貧道自然要遵循,怎敢逆天而行。擾亂天道,必會導致商姒帝國滅國,貧道也要受天打雷劈,貧道不能置天下萬民於不顧,卻只爲兩人性命。”
商凌月一震:“怎麼可能!”滅國?!什麼亂七八槽的天道!商姒帝國現在這國力也不是滅國的時候。
張玄真看她不信,又笑了起來,平靜道:“陛下不願意相信世有天道,可魂魄從中國來到商姒帝國便是天道,陛下佔據了公主身子,最終成爲真正的主人,也是天道。否則陛下以爲爲何不是別人的魂魄,偏偏是你的,穿越時空本已非人力可爲,若是陛下能中興商姒帝國,完成天道輪迴,也許貧道能爲陛下找到返回故鄉的辦法?!?
商凌月聽完心裡卻沒有一點兒高興,她早已對穿越回去不抱任何希望,還是不想的好,她不想再經歷一次的絕望,沉默不語。
張白未再繼續說什麼,留下她一個人決定是否要相信她,他則走到書架前,隨意翻了翻上面的書,沒有片刻就抽出一本放到她面前:“陛下時間寶貴,貧道不打擾您了,您看吧,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貧道,這本書比方纔筆下自己挑的能更快了解商姒帝國的歷史,風土人情?!?
商凌月擡眸看了他一眼,他怎麼知道她想幹什麼?也不知自己怎麼就接過來,但卻是又把之前自己挑的那本也取出,捧著坐在鋪著毯子的地上兩本對比地看去。
兩本書都只看了前五頁,她便明白他所言確實有理,商凌月心頭不得不服氣,也顧不得被他弄得紛亂理不清的思緒,漸漸得放棄了自己選得那本,聚精會神在張玄真所選,完全忘記了周遭一切。
張玄真看她專注,笑撫摸著鬍鬚立在旁邊俯視她,一動不動,看她眉頭微微皺起,還未開口詢問,他便已知她疑惑在何處,詳細解釋。商凌月不信他當真有那能力輔佐她,故意挑刺發問。
“商姒帝國始皇帝商玄剛建國事有人口多少戶?男丁多少?女子又有多少?鰥寡孤獨多少?”
“現在人口有多少戶?男丁多少?女子多少?鰥寡孤獨者又有多少?”
張玄真如數家珍,張嘴就來。
商凌月翻了前面和後面一一覈對書上所錄,居然一字不差,暗暗蹙了蹙眉,未再繼續發問,她垂下眼默默看著,館裡一片寂靜,張玄素則將頭罩重新帶回了頭上,良久後商凌月又突然擡眸仰視他,肅然出聲問:“朕要奪回大權,該做什麼?”
張玄真曉得她再考驗他,笑了笑擲地有聲道:“簡單,熟悉蘇伯玉的權術規則,直到你可以玩弄得比他更好,便距離你的心願實現不遠了。”
商凌月心頭頓被巨石狠狠撞中,一陣劇烈波動:“怎麼熟悉?”
孺子可教也,張玄真滿意看著她受了震動的反應,蹲下,商凌月看著他罩住黑布的臉等他說話,只有一雙黑眼珠子帶笑,他想了片刻後纔不徐不疾道:“陛下日後每夜都來弘文館,貧道會一點一點教你,一口氣也吃不成大胖子,今夜先了解商姒帝國吧,貪多嚼不爛啊。”
商凌月急切的心緒一堵,皺了皺眉,但也曉得他所言有理,微微冷靜下洶涌澎湃的心湖,點點頭:“朕可以每夜都來,我們什麼時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