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似乎是聽到他們爭執了,被吵醒開始“哇哇”得哭起來,商凌月心口一揪,當即看去,奶孃已經趕緊把孩子抱在了懷裡,軟語哄著,能看見孩子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她早上離開時還好好的。
商凌月再顧不得,乘芮娘因孩子哭一個晃神,登時掙脫了她,芮娘再要阻止已經晚了,她已經奔到了孩子奶孃跟前:“把孩子給朕”
奶孃沒注意她竟然近前,看她心疼孩子,抱著孩子一下不知道怎麼辦,向旁邊移了一步,避開她,只低頭哄著孩子,就在此時蘇伯玉進來了,看生氣的商凌月,到了奶孃跟前:“把孩子給我,你們都退下吧,傳令召韓大夫進宮。”
奶孃鬆了口氣當即照做就離開,商凌月眼巴巴看著孩子被蘇伯玉抱上,哇哇哭得她心都碎了,急衝他伸手:“把孩子給我”
蘇伯玉看了她一眼,沒理會,低頭就開始哄起來。
還真是得心應手,商凌月看著孩子在他懷裡還哭得傷心,壓著聲音急道:“你讓我看看孩子啊他肯定是高燒不舒服才哭的他跟我親”
蘇伯玉聞言道:“等韓大夫入宮診斷後再說。”
商凌月真不知道他再想什麼,孩子都哭成什麼樣了,怒道:“我就算得了又怎麼樣這身體等我離開也不是我的孩子要不是天花,更不會傳染”
說完伸手直接就抱在了孩子身上,蘇伯玉手臂用力閃身不給,商凌月氣急俯身就張嘴怒咬到了他手上,瞬間滲出了血,蘇伯玉吃疼,手上力道一少,孩子就被她搶到了手裡。
商凌月趕緊抱著哭得停不下來的孩子坐在牀上,低頭親他的額頭和小臉蛋兒,竟是燒得燙人,恐懼真是得了天花,更著了慌,眼睛頓時就紅了,強迫自己冷靜邊搖晃哄著。
蘇伯玉也顧不得被咬破的手,見她什麼也不顧,皺了眉,看了半晌,轉身離開去重新安排日後紫宸殿的人事和應對措施。如果孩子真是天花,宮裡要小心了。
韓臥急匆匆被拉入臥房裡來時,孩子已被她哄得不像剛纔那麼哭了,只是小臉通紅,在商凌月懷裡不舒服的亂動著,不肯離開。商凌月想把他拍睡著,可他怎麼也不睡,看見他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急道:“韓先生”
韓臥淨了手,就著她懷裡給孩子看起來。蘇伯玉也站在旁邊。
商凌月緊緊盯著他的面色,半晌後,見韓臥還在診看,心下越發焦慮,禁不住膽顫問:“孩子怎麼樣?”
韓臥收回手,臥房裡暖如夏日,回眸當即看她道:“把孩子放在牀上,脫了衣服看一下。”
商凌月聞言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他要看什麼,“哦”了一聲,卻是抱著孩子遲疑不動作。
蘇伯玉看她臉色不好,伸手輕按了下她的肩:“陛下,韓先生讓你給給皇子脫了衣服。”
韓臥也發現她害怕,微微露出了絲笑,緩和她的緊張道:“看一下也能安心,現在只能確定孩子是高燒,但是普通高燒還是疫癥引起的,必須再查查。”
商凌月穩穩心神,點了點頭,纔將孩子放在牀上,孩子剛一沾牀,“哇”得又哭了起來,商凌月忍著抱起他的衝動,小心脫下了他身上的衣服,孩子小腿上和腰上的紅疹清晰刺目,不用韓臥再說什麼,也明顯了,商凌月瞬間雙腿有些發軟,輕晃了晃:“天花”
蘇伯玉急忙扶住她:“等韓先生診過才能算數,陛下莫急。”
韓臥臉上的笑容此時再難維持,讓他扶著商凌月到旁邊,背對他們按住孩子的身子,細細看那疹子的樣子,孩子可憐的哭聲和他這架勢,商凌月的臉色漸漸控制不住蒼白起來。連大人得了天花,能活下來的十個裡面也超不過四個,更何況是像他這麼大的孩子,幾乎沒有倖存的。
片刻後,韓臥給孩子穿上了衣服,卻沒讓商凌月他們靠近,反而召了奶孃和之前診過的太醫近前詢問:“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除了發燒還有什麼其他癥狀?”
奶孃說:“陛下上朝後一個時辰,小皇子突然哭起來,比往常醒的早,我聽見就趕緊去看他,才發現的,而且餵了皇子,過了沒多久他就全吐了,還一直哭個不停,哭累了歇會兒,接著哭。奴婢怎麼哄都沒用。”
太醫接著道:“我怕孩子哭壞了,就讓劉常去通知陛下和統軍,那會兒皇子只是燒,身上還沒有紅疹。”
聽完這些韓臥已能確診了,抱起孩子交給奶孃,走近商凌月道:“陛下莫要心急,皇子雖是天花,但總有可能扛過去的。”
商凌月抱著最後的一點兒希望被粉碎了,眼前有些發黑,聽著孩子的哭聲,腦中空白,怔怔盯著他:“沒有辦法嗎?”
騙她也沒用,還不如讓她早些接受現實,韓臥搖了搖頭,凝視她平靜道:“臣開些發散的方子,讓疹出的順利些,希望總是大些。”
商凌月心裡看向哭得聲嘶力竭的孩子,難受得厲害,整個人軟塌塌的像被瞬間擊垮了,強擠出絲笑,喃喃道:“是啊,是啊,朕知道的。”
說完便闔上了脣,不敢去想孩子要是夭折,眼睛瞬間涌起了淚意,心口漲疼漲疼得,孩子的哭聲孩子傳來,強迫讓自己儘快冷靜下來,撥開蘇伯玉扶著他的手,擦了擦眼睛,就向奶孃走去,沙啞道:“把孩子給朕吧,你們沒辦法,他現在只認朕,你們都退下。”
奶孃詢問得看了眼韓臥和蘇伯玉,二人都點了點頭,她才小心交出。
商凌月抱著孩子再沒理會房裡的任何人,只坐在牀邊柔聲細語哄著他。
蘇伯玉留下奶孃和芮娘聽使喚,邀韓臥到了外堂,開門見山問:“皇子現在是什麼情況?”
韓臥凝視他壓低聲音道:“皇子突然發病並非偶然,這病此前大概已潛伏了□□日,現在只是第一天發病,未來的日子還得熬,最關鍵的時候在第九天,是中毒癥狀最嚴重時,要能過去就皆大歡喜,否則……”他收住了話音,沒繼續說下去。
蘇伯玉已經明白了,轉眸看了眼臥房,緊鎖眉頭道:“有勞韓先生盡力施治,需要什麼儘管說。”
韓臥頷首,捻著自己不多的一撮白鬚:“老朽自然會竭盡全力。這孩子還在孃胎就跟老朽有緣,甫出生又經我醫治,老朽也有些感情,要眼睜睜看他出事,老朽也難受。”
蘇伯玉聞言俯身抱拳,衝著他行了一個大禮,韓臥嚇了一跳,趕緊扶他:“統軍做什麼?快快請起”
蘇伯玉不起,強拜了三拜道:“蘇某替陛下謝過韓先生。陛下龍體,不能向先生行此禮,蘇某便代替她,還望韓先生不要拒絕,日後無論皇子如何,先生大德,蘇某都沒齒不忘。”
韓臥無奈道:“統軍這是折煞老朽,莫說是陛下,就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得了病,老朽也會這麼做,絕非爲了任何東西。禮也行了,統軍現在可以起來了吧?”
蘇伯玉這才起身,謙和對他道:“先生德高,蘇某隻是略表心意,還望先生不怪。”
韓臥嘆了口氣:“統軍客氣了。韓臥這就去給皇子開方子去,不陪統軍了。”
蘇伯玉送走他後,才又返回了臥房。
孩子已經在商凌月懷裡睡著了,只是小手揪著她胸口的衣服不放。怕她拋下他走了,才六個月大的孩子都有這小心思,商凌月看他紅通通睡得不舒服的小臉,心裡真是糾疼得厲害,他睡得不踏實,也不敢動,就那麼坐著。
蘇伯玉怕吵醒孩子,也沒說什麼,對奶孃和芮娘一個手勢,二人跟出殿外,並走到殿前開闊的空地上。
芮娘和奶孃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小心跟著。
蘇伯玉走到大殿的臺階前停住了步子,他轉身看向二人,從袖口拿出帕子輕擦了下嘴角,眼前黑影一閃,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突然將奶孃牽制住,芮娘面色嚇得一變,便聞咔嚓一聲,來人揍在了奶孃下頜上,血沫子和著一個什麼東西驟然從奶孃嘴裡飛出來,落在了蘇伯玉面前,血濺在了他胸口,他也沒避,落在地上帶血的是一顆臼齒,裡面微微凸起些什麼東西。
芮娘張大了嘴巴,僵立在地。
黑衣人接著打得奶孃跪在了地上,一把撕下了她臉上的□□,竟然是另一個面容淑靜的婦人,再無還手和自殺之力,她溫婉的眼裡再沒有了之前的溫良賢淑,滿是殺戾之氣和恨意:“蘇伯玉你怎麼發現我的?”
蘇伯玉擦拭了下手上濺上的血,不改雲淡風輕本色,扔了帕子,轉身去了紫雲殿,黑衣人押著她緊隨而去,只剩下芮娘還沒回過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紫雲殿裡,蘇伯玉站在臥房裡,周昌邑正在給他替換外袍。
奶孃武功已被廢掉跪著,蘇伯玉穿好衣服後,坐在牀上看向她:“乾爹已死,你爲了他這個殺父仇人不惜來犧牲自己報仇,何苦呢?”
“狼心狗肺的東西”越娘驟然怒罵:“乾爹真該當初殺了你他已經死了,你少來污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