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猙獰地盯著洛瑤,恨恨道,“捉住她,我這就讓她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洛瑤眼神微微縮了一下,這個冰火兩重天的刑罰,拜洛雪琪所賜,前世她還真領教過。
先在她掌心塞兩塊燒紅的木炭,待燒得掌心皮肉爛開,再將雙手浸入冰冷的鹽水當中。從極熱到極冷,再加上鹽水的刺激,可想而知當中的痛苦滋味有多難熬。
林氏一聲令下,立時有兩個三大五粗的婆子朝洛瑤奔過來。
洛瑤冷笑一下,並不反抗,而是由著她們將她扭送往火盆前。就在距火盆還有三四步距離時,她卻忽然“啊”的驚叫一聲,兩個婆子被她叫得一愣。
少女眸光微閃,就在這一愣之間,她被反剪背後的雙手動了動,袖裡兩支銀針同時滑到指間分別朝兩人腕間紮了一下。
隨即兩個婆子也不知怎麼回事,竟齊齊鬆開她,並收勢不住蹌踉往火盆撲去,被炭火燙到,兩人異口同聲發出瘮人慘叫。
林氏大驚,“你們,你們怎麼回事?”
少女不動聲色退後幾步,同樣一臉驚訝道,“兩位嬤嬤這是怎麼了?雖然天氣冷了點,但你們好歹注意點,看吧,爭搶取暖反害了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林氏皺著眉頭,手一揮,讓人將兩個慘叫的婆子拖了出去。她看著洛瑤,若有所思地盯了半晌,倒沒再急著整治少女,反慢慢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點本事,以前倒是我眼拙了。”
“難怪從頭到尾都沒見你慌過神。”
少女裝糊塗,訝異輕笑,“墨夫人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慌不慌的,哦,你說剛纔兩位嬤嬤?那可與我無關,是她們太心急爭著撲過去取暖,這才失了手。”
“行了!”林氏冷冷打斷她,“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看來這林氏也不太好糊弄嘛。
洛瑤心念電轉,順勢噤聲。
“不過你再有本事又如何?”林氏冷冷盯著她,高高在上的姿態鄙夷道,“到了這裡,不管你是龍是蛇,都得老老實實給我盤著。”
一頓,她自信滿滿冷笑,“我府裡有的是人,你以爲你能僥倖逃過幾次?”
洛瑤看著她蔑視的嘴臉,抿著脣沉默不語。
林氏要擺威風,就讓她耍個夠。
這個女人難道真以爲,她會毫無準備就隻身跑來墨府送死?
“現在,你是收起那些鬼域心思好好服侍一傑,還是我讓人先教教你怎樣服侍他?”
人海戰術?
洛瑤望了望窗外,太陽已經升到半空,外面樹影直直一團,光線明媚,倒沒讓人感覺陰森寒冷。
“墨夫人想必已經向表少爺瞭解他在安國公府受傷的經過。”洛瑤睜著澄澈眼眸,不閃不避回望她,慢慢道,“不過他受傷的前因,墨夫人你可清楚?”
“前因?什麼前因?”林氏怔了一下,冷聲道,“我不需要知道其他,只需知道他是在安國公府,在你手下受的傷,這就夠了。”
“錯,”少女目光錚錚,聲音慢悠悠落下,“他會受傷,說到底都是因爲二哥他們邀他喝酒在前。表少爺若不喝酒若沒有誤服什麼不該服的藥物,他現在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雖然林氏心裡對洛瑤滿肚憎恨,但不可否認,這話,確實說到她心坎上。
別人眼中她的兒子再不好,在她心裡也是最好的。
若不是洛成瑋洛雪琪兄妹二人教唆,她的兒子怎麼會突然對安國公府大小姐起色心。若不是那兩人心懷鬼胎,怎麼會暗中往她兒子酒裡下那種見不得人的藥。
她的兒子弄成現在這模樣,一切都是他們的錯。
洛瑤注視著她面部細微變化,心裡默默冷笑一聲,她就知道這個護短的林氏只會看到別人過錯。
墨一傑是墨府唯一嫡出的男丁,若墨一傑從此不舉,這傳宗接代的重任可就落在幾個庶子身上了。
林氏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斷子絕孫!
林氏在恨她的同時,心裡一定更恨將她兒子害成這樣的另外兩人。
洛瑤淡然注視著她幻變不停的面色,忽幽幽嘆口氣道,“其實表少爺這病也不是沒辦法治好。”
林氏眼神驟然一亮,從昨日將人擡回府,到今日她闖去安國公府討公道之前,都不知道暗中已經找了多少個大夫,但無一例外都對她兒子的情況搖頭……。
如今洛瑤所言,對林氏來說,無異於一根救命稻草。且不管這根稻草能否救命,最起碼這是希望。
她立時急聲道,“還能治好?你知道誰能治?”
洛瑤想了一下,道,“城外三十里,有個木雙村,村裡就隱居著一位專治疑難雜癥的神醫。”她特意瞄了瞄屏風後,放輕聲音又道,“像表少爺這樣的情況,他應該能治。”
“木雙村?”林氏疑惑地盯著她,“我怎麼沒聽說那裡有什麼神醫?”
洛瑤給她一個“這你就不懂”的眼神,“既然是隱居,又怎麼可能人盡皆知。”
林氏哦了一聲,隨即又懷疑道,“那你如何得知?還知道他能治這病癥?”
洛瑤瞄了瞄自己,輕嘆口氣,“我從小身子不好,對這些消息自然分外留心。當然,我會知道這位神醫,那是因爲我師傅早年雲遊的時候遇見過,而且還恰逢其時看到過他治好類似的病人。”
雖然林氏不知道洛瑤的師傅是何人,但此刻對她這話卻信了七八成。想想也是,能將洛瑤這孃胎帶來先天不足之癥都治好的大夫,醫術本就非一般大夫可比。更何況那樣的的人還推崇另外一個大夫,若非那個人醫術極好,又豈會得到同行認可。
“城外三十里木雙村是嗎?我這就派人去請。”
林氏一激動,都忘了再向洛瑤詳細求證,急匆匆就要遣人出去。
“慢著。”洛瑤含笑,在身後善意提醒,“見著那位神醫的時候,就說是安國公府的人讓他們去的。”
林氏驚奇回頭,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師傅說,那位神醫跟他還有些許交情,若一般人求見,只怕他根本不會承認自己是神醫。”
林氏明白她後面沒說出來那句話。
心裡一怔,連忙吩咐道,“聽見了嗎?見到人一定要說是安國公府的人求見。”
三十里地,不算太遠,不過從墨府到城門再到木雙村,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可不短。
沒有結果之前,林氏既不可能就這樣放洛瑤離開,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大小姐一樣在這閒坐看落花。
她將洛瑤帶來這裡的初衷,那是爲了折磨洛瑤。
眼睛一轉,她看著洛瑤,復又計上心來。
“來人,將藥端上來,少爺該喝藥了。”
隨即有人捧著托盤輕聲而入。
洛瑤掃過托盤上還冒著熱氣的湯藥,眼神微微閃了閃,不以爲然地掠望一眼牀榻裡面。
林氏既然要玩,她就陪著玩玩好了。
“洛瑤,不管怎麼說,一傑的傷你也難辭其咎,”林氏沒再對洛瑤橫眉冷眼,改而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逼洛瑤侍侯墨一傑,“他現在連擡手都困難,你做妹妹的,就端這藥過去喂他喝了吧。”
連這隔了好幾層的親戚關係都被她拿出來利用上了。
洛瑤心下暗歎,從善如流站起來,“墨夫人都能大度不計前嫌,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呢。”
她笑微微接過丫環遞來的湯藥,含笑一步步走向牀榻,“表少爺,喝了藥,傷纔好得快。”
墨一傑半躺牀上,看見她淡若流水的笑意,昨天被她痛毆的情景忽然記憶猶新。
“不,我不用你喂。”在她澄澈目光下,他只覺頭皮發麻,竟畏懼地躲開她視線拼命往裡縮,“娘,我肚子餓,我不吃藥。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林氏愣了一下,她剛纔一直在後面一瞬不瞬盯著洛瑤,也沒看見洛瑤做什麼,想不明白她兒子怎麼突然對洛瑤怕成這樣。
眉頭皺起,她極不舒坦地瞪了瞪洛瑤後背,見墨一傑吵鬧不休,頓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倒沒有強逼他,反柔聲順著他說道,“好好,那就先吃飯,吃了飯再喝藥。”
林氏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擺了滿滿一桌極豐盛的飯菜。
洛瑤看著桌上的糖炒栗子、香菇炆雞、芙蓉水蛋等等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一時也覺肚子空空。
林氏暗藏鄙夷地掠了洛瑤一眼,淡淡道,“既然一傑不喜歡你侍侯,那你就在一邊看著吧。”
她一個眼色使去,立時有人搬了塊奇怪的板子進來。
林氏指了指那塊板子,面無表情道,“你就在上面跪著,只要他們將神醫請回來,證明確實能治好一傑,到時我自會放你回去。”
換言之,她若現在反抗不跪或請回來的神醫治不好墨一傑,她都得繼續無限期被拘在墨府。
這林氏,想得倒美。
她餓著肚皮跪板子看他們吃飯?
洛瑤仔細凝了凝那塊看似普通的板子,眼睛微微瞇了一會,心下暗自冷笑一聲,她知道板子的玄機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