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飛馳穿梭在馬路上,周圍的景象一晃而過。
田蜜握緊手中的手機,腦海裡都是剛纔周嫂的話。
“小姐你快來醫院吧!夫人她出事了!”
手腳極其的冰冷,心如鹿撞,七上八下的,宛如激盪地湖水遲遲無法平靜。
終於,出租車停在了醫院外。
田蜜飛奔而入。
田蜜匆忙趕到醫院內的VIP病房處。
此時的田茂正垂著頭靠在蒼白的牆壁上,與面前的周嫂說著些什麼。
瞧見田蜜跑來,他直起身走了過去。
“啪——”
清脆的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田蜜的臉上。
她側著頭,秀髮散落遮住了大半張臉,嘴角的血絲隱隱若現。
“混賬!”
田蜜擡手抹掉脣邊的血跡,聽著田茂的怒吼聲,他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靜脈奮張。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
田茂氣急敗壞地指著自己的女兒,瞪著眼,憤怒地盯著她。
越看越來氣,他擡手作勢就要一巴掌。
一旁的周嫂連忙上前拉住了怒不可遏的田茂,急忙說道:“先生,還是讓小姐先看看夫人吧!”
說罷,周嫂朝田蜜擠了下眼睛,示意她趕緊進去。
田蜜顫抖到幾乎站不穩的雙腿,一步一步的移向門邊。
田蜜站在房門口,輕輕地推開了門,一眼望去,看見病牀上躺著的人。
她的雙手無處安放,手心不斷冒著冷汗。
緩緩地走過去,她蹲在病牀前。
病牀上人兒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宛如一張白紙。
憔悴的模樣彷彿經不起絲毫的風吹草動。
“情況怎麼樣?”
田蜜對著從外面走進來的周嫂問道,她聲音沙啞,說話有氣無力。
“醫生說夫人已經穩定了,不過頭部有腦淤血?!?
周嫂扶著田蜜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田蜜放在腿上的雙手逐漸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肉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印子。
“怎麼會這樣……”
走進來的田茂聽見,他立刻瞪起了眼,一股怒火瞬時間竄了上來,他壓低了聲音,怒道:“你還有臉問怎麼會這樣?!”
田蜜不言不語,靜靜地聽著父親一句接著一句的責罵。
“如果不是你,你母親她會出車禍嗎?!”
田茂將得知的緣由一併說了出。
是和高薇一同出差的一個學生說的。
當時他們正在高速路上,高薇開著車,突然接到了老師打來的電話,具體內容這個學生不清楚。
但是好像是關於逃學的問題。
後來高薇又打電話給了田蜜,她掛斷電話後,情緒就特別激動,一不留神,這才除了車禍。
聽聞,田蜜咬著脣瓣,心跳加快,腦袋裡一片混沌。
她突然站起了身,朝門外走。
“你去哪?!”
“回家?!?
田蜜頭也不回的離開,只聽病房裡傳出田茂的怒吼。
“我沒有你這個不孝女!”
田蜜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醫院,渾渾噩噩之中回到了家。
家裡昏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田蜜捲縮在臥室的角落裡,眼中強忍的淚水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下,滾燙的淚珠劃過臉頰。
在微弱的月光下,房間裡隱隱約約有些白光,一切都那麼陰冷,模糊。
腦海裡回想起兒時的記憶,是那麼的清晰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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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看,我得了跳舞比賽第一名!”
小女孩舉著獎狀興致勃勃地跑到母親面前,炫耀著自己的成績。
而母親只是看著手裡翻閱的文件,一眼未看小女孩。
“嗯媽媽現在忙,你先去一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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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明天我要去鋼琴考試,您……”
“我很忙,你去找你爸爸陪你?!?
“可是爸爸他……”幾個月不回來一次。
小女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忙碌的母親給打斷了。
“好了,你先出去?!?
當時的她,一直等,一直等……
想等到母親忙完,等到母親從房間裡出來。
她抱著自己最喜歡的小浣熊玩偶,小聲嘟囔著:“小浣熊,你說媽媽她會陪我去鋼琴比賽嗎?”
“就算……就算媽媽不去,也沒關係的,媽媽她很忙,所以小蜜要乖乖的。小蜜現在長大了,可以自己一個人的,到時候你要給我加油哦,小浣熊?!?
在她一遍又一遍的自言自語中,母親終於從房間裡出來了。
“媽媽……”
“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母親卻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家。
最後也是她自己去了鋼琴比賽。
在比賽現場老師還在問。
“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陪,田蜜你的爸爸媽媽呢?”
“他們很忙,來不了了,沒關係的,我自己可以?!?
年幼的她,嘴上雖然說著沒事,可是看著別的小朋友和父母有說有笑時,在被父母鼓勵加油時。
她何嘗不羨慕?
最後她也習慣了一個人比賽,一個人得獎,一個人撐過所有的坎坷和不易。
她不再依賴任何人,她不再想獲得他們任何人的誇獎。
在同學的羨慕中,在老師的表揚中,她似乎變得那麼的無所謂,面對這些榮譽,她心裡毫無波瀾。
而這些榮譽、獎狀,似乎成了她的囊中之物,成了她父母眼中必須要獲得的東西。
田蜜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她因爲生病而導致考試成績沒有以往的好,所以暑假被父母關在了家裡學習。
整個暑假,她都是在房間裡度過,書本作伴。
記得有一天,一個同學打電話給她,找她一同出去玩,她試圖去找母親商量。
卻被回絕了。
“玩什麼玩,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拒絕了朋友同學的邀請。
除了上課會接觸以外,其餘時間和別人沒有任何來往。
還記得以前自己有許多關係好的同學,也因此斷了關係。
田蜜靠著牆壁,擡起頭,苦笑。
對於她的父母來說,從來都不會在乎她學的多苦多累,他們要的只是成績,白紙黑字的成績罷了。
其實她從來都不喜歡鋼琴和跳舞,只是因爲他們,因爲他們讓她學,因爲自己不想讓他們失望。
她努力的學拼命的學。
但無論她得了多少獎,無論她學的有多好,他們都不會去看一眼,誇她一句。
從小到大,她按照父母的安排和意願,學著、活著。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突然想爲自己活,她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所以她開始試著反抗,試著得到理解。
但就因爲這樣,她從“別人家的孩子”變成了“玩物喪志的孩子”。
只是因爲,她忤逆了他們。
黑暗如絲網布滿整片天空,慘白的月光竄過重重樹梢,在暗淡無邊的地平線上映照出了一個又一個淺白的斑點。
溼冷的風捲起地上散落的孤零落葉,帶著冰冷與淒涼,毫不留情的將它裹走。
田蜜在房間裡,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田蜜就跑到了醫院去,她站在病房外,偷偷探望著。
裡面的人兒已經甦醒,但依舊面色憔悴不堪,嘴脣因乾燥而裂開了口子。
也不知道她站在外面偷看了多久。
從外面瀰漫著一層層的薄霧,太陽慢慢地透過雲霞,一直到,湛藍的天際上,太陽升到了最高點。
“小姐?”
突如其來的聲音拉回了田蜜的視線,田蜜側眸看去,周嫂正提著飯盒走來。
“小姐怎麼站在這,怎麼不進去坐???”
“準備走了?!?
田蜜笑笑,擡步離開。
但周嫂的話卻讓她腳步一頓。
“小姐!昨天先生的話有些嚴重了,先生並非那個意思,小姐別放在心上。”
聞言,田蜜低垂下眼眸。
“他說的沒錯?!?
田蜜走出醫院,恰巧易千律打來了電話。
一陣陣清爽的微風拂過,平靜的湖面泛起一層層的漣漪,遠遠望去,秋水共長天一色。
田蜜走到湖邊其中的一個木椅處,坐下,易千律順勢遞來一杯奶茶。
“你這兩天都沒來上課,怎麼回事,出什麼事情了?”
田蜜接過,喝上兩口奶茶後,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粗略說了一遍。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易千律奇怪地看著她,“啊?爲啥?我有什麼好羨慕的?!?
“你學習又好,家庭又和睦,最重要的是,你想做什麼,你家人都不會阻止?!?
田蜜捏著吸管,對準了杯子裡的珍珠,猛地吸上一口。
“哪像我?!?
“話是這麼說,但是,前提還不是因爲我答應了他們會繼承公司,所以他們纔會放任我啊?!?
說罷,易千律嘆了口氣,“可我並不想繼承我老爹那破公司?!?
“誰想啊。”田蜜看了他一眼,“對了,我記得你的理想是……是啥來著?”
“吃喝等死。”
田蜜搗了他一下,沒好氣道:“什麼鬼理想?!?
“逗你的?!币浊纱笮陕曖?,他擡起頭看著澄澈的天空,“去旅遊,帶著自己心愛的人。”
“等你先找到媳婦再說吧?!?
易千律甩了甩自己飄逸的深棕色頭髮,眼角挑起,“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還愁找不到媳婦?”
“實在找不到,不如咱倆湊合湊合過吧?!?
“可拉倒吧,我纔不想跟你這醜鬼湊合?!?
田蜜瞇著眼,拿著奶茶杯一扔,不偏不倚剛好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我沒嫌棄你就不錯了,你還嫌棄我?!币浊珊吆邘茁暎掝}一轉,“你呢,你的理想是什麼?”
“成爲像塵不染一樣的漫畫家。”
田蜜脫口而出。
“只是這樣?”
田蜜拍了拍易千律的肩膀,笑瞇瞇:“當然了,我還想成爲塵不染的女人!”
“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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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房間內,正在作畫的某位青年突然打了個噴嚏。
而坐在他旁邊的甘淨聞聲看了過去。
“你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