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過了好幾天, 田蜜忍受著補課的煎熬生活,她每天都試圖讓韓塵拿錢走人,但每次都失敗。
無聊的時候會調戲一下韓塵取樂。
但是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 韓塵總是一個表情, 什麼反應也沒有。
時間久了, 田蜜覺得實在是沒趣, 也懶得調戲這油鹽不進的傢伙了。
田蜜又迫於無奈, 因爲銀行卡被凍結,所以每次在田茂來監察的時候,都還要裝作一副乖乖女好好學習的模樣。
仰天長嘆。
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在學校裡, 身無分文的她每天還得找易千律借錢用。
心裡超級不爽。
她從來沒像現在這麼落魄過,竟然淪落到吃個飯都需要別人救濟!
某天午休, 田蜜和易千律約好, 她先去超市買吃的, 易千律隨後就來。
但當她挑選好東西,結果半天沒等到易千律, 最後還是碰到了喬一,她幫忙開的錢。
甚是尷尬。
喬一說,是易千律讓她來的。
田蜜聽聞後隨即給易千律打了個電話,但是怎麼都打不通。
一開始原本以爲只是單純的有點事情耽誤了。
但是易千律這一耽誤,就是好幾天。
田蜜都心生疑惑, 但無論怎麼打電話, 依舊是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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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 深邃的讓人心生畏懼, 空蕩蕩的公園裡, 原本鳴叫的蟬聲也都銷聲匿跡。
十一月份的寒風呼嘯著,伴隨著冰涼的雨點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田蜜剛回家就接到了易千律打來的電話, 她急忙跑出來。
此時的易千律正坐在公園裡某個木椅上,他彎著腰,垂著頭。
突然感受不到雨水淋在身上的冰涼感,他擡起頭,臉色因疲憊而顯得憔悴不堪。
田蜜撐著傘,站定在他的身旁。
易千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用打火機“嘩啦”一聲點燃後,深吸了一口。
從小到大,這還是田蜜第一次見他抽菸。
易千律嗆得猛地咳嗽了好幾聲,田蜜連忙從他手中奪過煙,眉頭皺起,“不會抽就別抽。”
說罷,她掐斷煙頭,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我爺爺他,去世了。”
易千律緩緩開口,沙啞的聲音宛如砂紙磨過桌面一般。
田蜜不語,靜靜地站在一旁爲他撐傘,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爺爺他,在臨終前給了我一巴掌。”
“爲什麼?”
田蜜疑惑地開了口詢問。
在她印象當中,易千律的爺爺特別寵溺他這個孫子,可以說是把易千律當成了掌中寶。
“因爲我繼母吧。”易千律垂下眼眸,苦笑:“我繼母當年,是被我氣死的。”
田蜜怔然。
她只知道易千律的親身母親,在生他的時候不幸難產過世了。
後來易千律的父親給他找了一個繼母,但是這個繼母本身身體就不好,最後也逝世了。
田蜜一直覺得易千律挺可憐的。
從小就缺少母愛。
只是易千律從來沒給她講過,關於他繼母過世的事情。
“我家人都特別喜歡我繼母,包括我爺爺,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看待。因爲我繼母的心臟不好,便在醫院住院。”
“我記得有一次,剛打完架,被叫去了醫院,她看著我渾身是傷,還在勸我,可我卻說了很過分的話。”
易千律的聲音越發顫抖,“我跟她說‘你又不是我媽,一個外人憑什麼管我’,還有很多很極端很傷人的話……”
“說完我就走了,可我不知道的是,繼母那時候,正準備動手術了……”
身旁的路燈忽閃忽明,地上落寞的影子也變得影影綽綽。
易千律思緒萬千,無止盡的悔恨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格,緊緊地籠絡到他心間,心臟處的一陣陣隱隱作痛遍佈全身。
“她最終沒有下手術檯……是我害了她……如果當初不是我,不是我刺激她的話,可能現在就不是這樣了……”
當時的易千律剛上高中,經常和田蜜在外打架,十分叛逆。
又因爲他本身對這位繼母就有點牴觸。
所以才說了不該說的話,才做了追悔莫及的事。
可這些都已經無力迴天。
“其實想想,她一直對我都挺好的,不過她肯定恨死我了吧,我這種白眼狼……”
“無論是你的繼母還是你的爺爺,我想,他們肯定都很愛你,所以他們絕對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
田蜜將易千律從椅子上拉扯起來,“逝者已逝,生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他們那份心,好好活下去。”
田蜜眼中的哀思一閃而過。
她似乎是在說給易千律聽,但又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
“走,既然心情不好,那我們就去喝酒。”
離公園不遠處就有一家正在營業的酒吧,田蜜說罷也不等對方答應,便強行拉著他去。
“你是酒癮犯了,自己想喝吧。”
面對易千律毫不猶豫的拆穿,田蜜笑吟吟地取了桌上兩個空酒杯,拿起打開的一瓶酒,沿著杯璧,緩緩倒入。
“瞎說什麼大實話,我這是捨命陪君子。”
易千律接過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嘴角噙上一絲苦笑:“我爺爺他在過世的前一天,他還來我家吃了晚飯。”
“當時都還好好的,我們還在商量,等我放假了,我們一家人要去哪裡度假。”
易千律又自己滿上了一杯,杯中的啤酒冒著泡,酒水從酒杯中淌露。
他滿腹哀愁也想像這酒杯中的酒一般,也想要盡情地宣泄出來。
“我爸他今早去爺爺家,準備找爺爺一起去釣魚的,結果發現爺爺似乎還在睡覺,他便在房間外候著,可是……”
“直到中午,爺爺都沒有起牀……你知道的,我爺爺他每天九點都會起來去外面溜達,或者和別人下棋……”
田蜜抿了抿朱脣。
是的,她知道。
易爺爺住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四合院,易千律以前經常帶著她去那邊玩。
每次去,易爺爺都會在院子裡打打太極,下下棋……
好不自在。
等他們來了,易爺爺就會去廚房燒一手好菜給他們吃。
“我爸說,中午他進爺爺房間的時候,就發現,爺爺已經……”
易千律的聲音愈發哽咽,他強忍著眼中的淚水。
啤酒一杯接著一杯,一瓶空了又是一瓶,彷彿也只有酒精能暫時緩解心中的痛苦。
他突然大笑起來。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這苦笑聲背後隱藏了多少的悲痛和悔恨。
笑著笑著,似乎是笑累了,易千律趴在了桌上,他的手突然一揮。
“嘩啦”一聲,桌上的酒瓶被一掃而空,紛紛砸碎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恰好一行人路過他們這桌,瞬時間被濺了一身的酒水。
“你特麼有病吧!”
其中一個人怒容滿面的怒吼道,說完他上前一把揪住易千律的衣領,硬生生地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易千律閉緊的雙眼緩緩睜開,掃了對方一眼,藐視地笑了幾聲。
對方瞬間被激怒,擡起拳頭就朝他的臉揮去。
但卻被人及時攔下。
對方猛地轉頭看向牽制住他的少女,皺起眉頭,“田蜜?!”
……
與此同時,正在田家等田蜜回來的韓塵,看了眼手錶,已經晚上九點過了。
韓塵的手裡攥著田蜜留下來的紙條——
“我有事,晚點來。”
只是這“晚點來”,卻晚了很久,韓塵看著書,不知不覺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了。
田蜜依舊遲遲未歸。 Www?тTk an?¢O
韓塵準備起身走人,但想了想,突然拿手機翻出了田蜜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裡的嘟嘟聲不斷,過了許久,終於被人接聽。
少女顫抖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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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外面的寒風呼嘯,電閃雷鳴,醫院內卻因寂靜而顯得陰森,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田蜜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砰砰”直跳個不停,手因害怕而浸出了汗。
她雙眼空洞地盯著對面的牆壁,腦袋裡混沌一片。
寂靜地走廊裡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最後腳步聲的主人站定在了她身旁。
田蜜緩緩開口,她原本低柔的聲音此時卻無比的沙啞,“躺在裡面的人,本該是我。”
“你知道在鬼門關徘徊的感覺嗎?從小到大,我打過無數場架,受過無數次傷,也因此有無數個仇家,我都沒有懼怕過……”
“只是現在,他爲我倒在血泊中,爲了我躺在裡面搶救……我真的……真的希望在裡面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他……我……”
聲音哽咽到再說不出一個字,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裡流出,劃過臉頰,不斷滴落在她因用力握緊而顫抖的雙手上。
韓塵緩緩地蹲在田蜜的跟前與她平視,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心中一緊。
他傾身向前,手輕輕地附在她的腦後,將她擁入懷中。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