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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哲走進這家理髮店,完全是因爲(wèi)那個熟悉的店名:“隨緣”。
店子坐落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裡,設(shè)施很簡陋,店內(nèi)一派冷清的景象,除了兩名顧客正在燙髮外,再無客人。
“先生,要理髮嗎?”店主是一位年輕女子,著一身碎花綿襖,壓得低低的綿絨帽和高高圍起的圍巾將她面容遮了個嚴嚴實實。
鍾哲點了點頭收起雨傘,門外,秋雨漸濃。
讓椅落座,女子將一塊潔白的理髮布搭到鍾哲的身前便開始了工作,鍾哲是本市著名的外科醫(yī)生,這個動作讓他不自覺的想起自己爲(wèi)死去的病人搭上屍布的情景。
或許是爲(wèi)了緩解冷清的氣氛,女子放起了音樂,熟悉的旋律從唱盤中滑出,是蔡琴的渡口。
鍾哲的眉梢痙攣般的顫了下,雖是一個微小的動作,卻被女子敏銳的捕捉到。
“怎麼了,不喜歡?”女子的手指肚在鍾哲的頭皮上來回的按摩著,技術(shù)很嫺熟。
“沒……”鍾哲回過神來,不自在的笑了笑。接下來是良久的沉默,只有那悠揚的旋律在空氣中迴盪。
“本店理髮,不收錢,但是顧客需要講一個恐怖故事!”女子突然說話了。
“呵,真是個奇怪的規(guī)矩,不過,一定要恐怖的嗎?”鍾哲來了興志。
“是的,你在醫(yī)院工作,我想肯定知道不少恐怖故事吧!”
見鍾哲一臉錯諤,女子笑了笑:“是你身上的蘇打水味告訴我的!”
鍾哲鬆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說起恐怖故事,倒真有一樁,而且就發(fā)生在我們醫(yī)院!”
女子的手繼續(xù)在鍾哲頭頂遊走,輕聲說:“願聞其詳!”
鍾哲吞了口唾沫,然後開始了講述。
“幾個月前,也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名女子即將臨盆,被男友急急送來醫(yī)院,可是推進產(chǎn)房後才發(fā)現(xiàn)情況很糟糕,因爲(wèi)難產(chǎn),大人和孩子之間只能保一個,醫(yī)生將這一情況告訴了在外等候的男友,結(jié)果男子的答覆是保小孩,那一晚,雷聲特別的大,卻仍然蓋不住女子悽歷的叫聲,雖然醫(yī)生盡力搶救,但女子最終還是死在了產(chǎn)牀上,而嬰兒雖然生了出來,卻體質(zhì)羸弱,一週後也死在了醫(yī)院裡,可奇怪的是,嬰兒屍體卻不翼而飛,後來院方根據(jù)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那嬰兒被一名女子半夜抱走了,而通過對女子的身形及服裝來看,院方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女子竟是本已死掉的孩子的母親,順藤摸瓜,工作人員在太平間那名女屍旁發(fā)現(xiàn)了嬰兒的屍體,他蜷成一團,依偎在母親的懷裡!”
故事講完時,鍾哲感覺自己身上都有些發(fā)冷。
緩緩的睜開眼睛,噗!一道閃電劃過,透過鏡子的反射鍾哲禁不住渾身一顫,站在身後的女子,手中赫然拿著一把小刀。
“啊!”鍾哲失聲喊道,“你,你想做什麼?”
“喔,這,這是剃鬚刀,我只是想……”女子慌亂的解釋。
“不,鬍鬚就不用剃了?!辨R哲激動的回絕。
見對方將刀放下了鍾哲才暗中鬆了口氣。
“你的故事很棒,是我本週以來聽過的最好的恐怖故事!”女子由衷稱讚。
接著在她的指揮下,鍾哲來到一張洗頭椅上躺了下來。接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室內(nèi)嘩嘩的流水聲和門外淅瀝的雨聲摻雜成一塊,合奏成一曲沉悶的催眠曲。
“那麼,作爲(wèi)回饋,我也講一個恐怖故事吧!”女子輕聲說。
“我是個苦命的人,因爲(wèi)家窮很小便被趕出來打工,父母對我很差,只寵愛小我兩歲的妹妹,重的活都讓我?guī)?,好吃的全留給她,我對妹妹很仇恨,於是有一次趁父母出門,將她從屋頂推了下來,因爲(wèi)是頭先著地,她當(dāng)場死亡,我很害怕於是逃跑了,後來流浪到一家理髮店當(dāng)了學(xué)徒,在這裡,我遇到了此生最愛的人,他真的很會哄人,在他的花言巧語之下少不更事的我投入到了他的懷抱,可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男子早已取了妻子,他和我在一起不過是有所企圖罷了,因爲(wèi)他的太太不能生育,所以他想我爲(wèi)他生個兒子……”
女子的聲音很冷,配著外面嘩嘩的雨聲,顯得淒涼而又幽怨,而此時鐘哲只感覺渾身每個毛孔都開始收縮。
“後來我終於成功懷上了孩子,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我將臨盆,他將我送進了醫(yī)院,生產(chǎn)本來很順利,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暗中賄賂了醫(yī)生,交待說,只要小孩,不要大人,記住,這和只能要小孩,不能要大人完全是兩回事,於是,在小孩順利產(chǎn)下之後,醫(yī)生在我身上做了手腳,讓我死於非命,而他們則對外宣稱,我是難產(chǎn)身亡!我想這就是報應(yīng)吧,是上天對我當(dāng)初害死妹妹的懲罰!”
鍾哲聞言大駭,驚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怎麼了?”女子懸在空中的手突然定住,顯然,鍾哲劇烈的反應(yīng)讓她很驚詫。
“這是我根據(jù)你剛纔講的故事,續(xù)編的,怎麼樣,編得很恐怖吧?被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陰謀害死,這是不是比鬼更恐怖?”女子說完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你是說,這故事是你編的?”鍾哲心胸劇烈的起伏著。
“是啊,你不知道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流行一種角色扮演的故事寫法嗎?我剛纔讓自己扮演成那名女受害者,然後發(fā)揮想像完善了這個故事!”女子繼續(xù)揉搓起鍾哲的頭髮來,力度剛好。
鍾哲緊張的心情稍稍平復(fù)下來,喉結(jié)快速移動著。
“喔,請稍等,洗髮水用完了,我上樓去拿新的!”女子禮貌道歉後,移身走開了,她的腳步很輕,輕得連上樓都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躺在原地,鍾哲狠命的做著深呼吸,老實說,他剛纔被嚇壞了,因爲(wèi)店主講的故事,和真實情況是那般的吻合,理髮店內(nèi),那首《渡口》還在悠揚的放著,只是在鍾哲聽來,那演唱者的聲音已經(jīng)變了,不再是蔡琴,而是蘇瑪!
蘇瑪,其實就是鍾哲所講的故事中的女主角,而男主角便是他自己,當(dāng)初正是在一家叫隨緣的理髮店裡,滿腹心機的鐘哲將單純的蘇瑪騙到了手,後來,蘇瑪一直鬧著要跟自己結(jié)婚,鍾哲只是敷衍,當(dāng)蘇瑪順利產(chǎn)下孩子後,鍾哲暗中買通了婦產(chǎn)醫(yī)生,將這個未來的隱患扼殺在了產(chǎn)房之中,是的,爲(wèi)了自己的前途,名譽,家庭,他只能這麼做。
所以,剛纔在聽店主講述時,鍾哲被嚇得魂飛魄散,他一度懷疑這名女子會不會是蘇瑪,但蘇瑪早就死了,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他看著蘇瑪氣斷產(chǎn)牀,看著她被推進太平間冷藏,又看著她被推進了殯儀館……
突來的手機鈴聲拉回了鍾哲的思緒,一看電話鍾哲頭皮不禁一麻,是市殯儀館打來的,當(dāng)初蘇瑪正是在這家被火化的。
“您好,鍾先生!”
“嗯,什麼事?”鍾哲有些心虛。
“有件很抱歉的事,必須得通知您,您當(dāng)初囑託火化的那具屍體出了點意外。”對方的語氣有些不安。
“什,什麼意外?”鍾哲的手心全是冷汗。
“那具女屍在火化前一夜,突然失蹤了!根據(jù)監(jiān)控錄像,我們發(fā)現(xiàn),那晚半夜,屍體自己站起來,走出了殯儀館!也就是傳說中的,詐屍了!”
啪!手機失重摔在地上,電池板裂開。
鍾哲一邊慌亂的拾著地的手機,一邊在心裡咒罵:是誰跟自己開這麼無聊的玩笑,無聊!
空氣很涼,店內(nèi)的氣氛很詭異,店主上樓後卻遲遲不見下來。
鍾哲有些不安的站起來,環(huán)視店內(nèi),那兩名燙髮的客人仍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的腦袋分別被兩隻碩大的燙髮缸罩住了,瞧不清面容。可注視片刻後,一股異樣的情愫涌上了鍾哲的心頭,他記得從自己進店到現(xiàn)在,這兩個人都不曾動一下身子,說一句話,甚至連一聲輕微的咳嗽都沒有。
難道,他們是死人?
鍾哲只感覺頭皮一麻。
門外的雨聲更大了,雨打芭蕉般,嘩啦啦的響著。
壯著膽子,鍾哲慢步向那兩名客人逼近,上前拍了拍肩膀,沒有反應(yīng),嚥了口唾沫,鍾哲探頭往那燙髮缸裡一看,心頭不禁一涼,那燙髮缸內(nèi)竟然空空如也,坐在燙髮儀下面的那裡是人,分明是兩截沒有頭的軀體。再仔細一瞧,鍾哲發(fā)現(xiàn),圍在他們身上的理髮布上還印了一小串?dāng)?shù)字編號,分別是012和013。
轟??!天空一個驚雷滾過。
鍾哲突然像明白到什麼似的,一照鏡子,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也印有一串?dāng)?shù)字,014。
這是否意味著自己將成爲(wèi)下一具無頭屍?
不,不能再在這個鬼地方呆下去了!鍾哲拔腿便想逃跑,卻見大門已經(jīng)緊緊關(guān)上了,於是一調(diào)頭徑直往後門衝去,可將後門拉開一看鐘哲不由呆住了,門後面並無逃生之路,而是一間很空的小房間,房中擺著一架紅木衣櫃。
陰風(fēng)從牆壁縫裡鑽了進來,將衣櫃門搖得吱呀作響,像是在發(fā)出某種招喚,鍾哲隱隱覺得那衣櫃裡一定藏著什麼,顫抖著上前握住衣櫃門把,猛的一拉,櫃門剎時大開,轟!天空中一個驚雷滾過,差點將鍾哲震倒在地,衣櫃內(nèi),正整齊的陳列著一排各式各樣的人頭,而每顆人頭上還貼著相應(yīng)的編號:010,012……
?。℃R哲尖叫著撒腿便跑,一回頭卻撞上了一道黑影,是女店主。
“呵,那些都是假的,只是人頭模型?!钡曛鞣鲎℃R哲,解釋說:“你知道,理髮店都有這種模型的?!?
鍾哲聞言再仔細一瞧,發(fā)現(xiàn)那些人頭果然是塑料模型。
似乎看穿了鍾哲心中的疑慮,店主又解釋說:“外面那兩個也是模型,用來練習(xí)給客人做按摩這些的,一時忘了收起來,不小心嚇著你了,真是抱歉!”
女子的解釋似乎並無破綻,但鍾哲總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可憐的老鼠正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就在你以爲(wèi)貓要吃掉你時它卻再次將你放生。
“好的,我拿來洗髮水了,現(xiàn)在,過來接著洗吧!”店主衝鍾哲招招手。
鍾哲看著她,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店主續(xù)了一杯熱騰騰的茶,雙手奉上:“來,喝口熱茶壓壓驚吧!”
鍾哲感激的接過來,是他最愛的信陽毛尖。
當(dāng)溫水再一次吻過鍾哲的髮梢時,鍾哲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下來,方纔那一切是自己多疑了吧?老實說,蘇瑪死後自己便變得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對了,剛纔的故事,我忘了講結(jié)局呢!”店主又一次開口了。
“什麼結(jié)局?”鍾哲好奇中帶著一絲警覺。
“那名女子被男友害死後,死不瞑目,於是在火化的頭一夜,她詐屍了,並回到了兩人最初相識的地方,決心找那個負心漢報仇!”
鍾哲聞言不禁想起了之前接的那個電話,一時間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呵,對了,還沒請教先生的姓名呢?”店主禮貌的問。
“我叫鍾哲,你呢?”鍾哲條件反射般的問。
“蘇瑪!”
轟!一個炸雷震得鍾哲魂飛魄散,猛的睜開眼,這才發(fā)現(xiàn)身後的女子,不知何時已摘掉了帽子和圍巾,從而露出了一張瘡疤累累的面容,猶如剛從火化爐中爬出來一般。
“啊,你,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鍾哲腦中嗡的一炸,想要逃跑卻毫無力氣。
“別掙扎了,我剛纔已在茶裡下了藥,你動不了的?!迸诱Z氣冰冷。
鍾哲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看來今晚真的撞鬼了。
“現(xiàn)在,是時候還原故事真相了!”女子突然陰下臉說:“還記得我之前講的故事嗎?其實,我便是蘇瑪?shù)拿妹茫K珊!只不過我並沒被她推下屋頂,而是被她失手推倒撞翻了沸騰的開水鍋,我更沒有死,只是不幸毀容,爲(wèi)此,她一度成了我最恨的人,而我也成了她無法面對的夢魘,所以她從不願對任何人提起我,包括你。”
“這些年,她一直拼命爲(wèi)我做各種事,希望求得我的願諒,而事實上,我也早在心裡原諒了她。其實,那晚她被推進產(chǎn)房時,我也在外等候,碰巧的是,大夫手術(shù)完後出來跟你說的話,全被我聽見了。”
“這麼說來,偷走嬰兒屍體人其實是你?”鍾哲顫聲問。
蘇珊緩緩點了點頭,咬牙切齒的說:“今天我要用你的鮮血告慰姐姐在天之靈!”
“不,請你冷靜點,殺了我你也會判死刑的!”鍾哲驚恐萬分。
蘇珊冷哼一聲:
“今天根本沒人知道你來了這裡,所以我可以悄無聲息的將你殺掉,至於屍體……”
說到這蘇珊突然起身走到裡側(cè)牆角,不知道摁了下什麼地方,那方牆上竟露出了一間暗閣。
“我會將它丟進這間早已砌好的暗閣裡,很完美的謀殺,絕不會有人知道!”
蘇珊陰沉著臉慢慢向鍾哲逼近,可就在刀光閃起的一剎那,鍾哲卻突然一閃身從椅上翻滾下地,並順勢操起旁邊的木凳將蘇珊砸昏在地。
當(dāng)蘇瑪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固定在洗頭椅上了。
“沒想到吧,其實從你給我泡信陽毛尖時,我便對你起了懷疑,因爲(wèi)只有我最親的人才知道我這一嗜好,更何況,信陽毛尖是我最愛的飲品,我又怎會嗅不出其中的異味呢?其次,你託人打來的那個電話也不夠高明,要知道這個時候,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早就下班了。”
鍾哲一臉得意的繼續(xù)說:
“之所以不急著揭穿你,是因爲(wèi)我早料到你有很棒的謀殺計劃,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這種策略我在職場上用得太多了,這次看來效果也不錯?!闭f到這裡,鍾哲揚起尖刀,輕輕抹向蘇珊的脖子。
“和你的姐姐團聚去吧!”
當(dāng)?shù)朵h吻上蘇珊的脖子時,鍾哲突然發(fā)現(xiàn)蘇珊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將蘇珊的屍體拋進閣中後,鍾哲拍了拍手便欲離去,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瞟到對面牆壁上,那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在奠字下面是一張木桌,那裡放置著幾張黑白色的遺像,鍾哲用手機光亮照上去,發(fā)現(xiàn)第一張是蘇珊的,第二張是蘇瑪?shù)?,第三張是死掉的胎兒的,而第四張赫然是鍾哲自己,而在蘇瑪和胎兒的照片後面還放著兩隻骨灰盒
。
鍾哲只感覺渾身越來越寒,這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牆角放著一桶汽油,於是大步上前將油猛的提起,準(zhǔn)備將眼前這些東西燒個乾淨(jìng),可那油桶剛移開,暗閣的門卻鬨然閉合了,任鍾哲如何撲上去瘋狂捶打,那石門都紋絲不動,攸的,鍾哲高舉起的手臂僵在空中,鍾哲不小心摁亮的手機照亮了的眼前那方牆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紅色字體,藉著微弱的屏幕光亮辨讀起來。
鍾哲:
當(dāng)你看到這些字時,說明我的計劃已經(jīng)成功了。其實,我姐早就知道了你已婚的事實,她不止一次告誡我,不管最後你會否辜負她,都希望我不要做出傷害你的事,因爲(wèi)她知道我是個復(fù)仇欲極強的人,姐說,寧教人負我,不可我負人。
姐一直有個心願,那便是能爲(wèi)你生個可愛的孩子,和你組成家庭,然後帶上她最親愛的妹妹,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可惜你親手毀掉了她的美夢。
我是名先天性心臟病患者,這也是父母一直寵愛我的原因,一個月前我手術(shù)失敗,來日無多,於是我開始想法完成姐生前的心願,但我不能直接殺掉你,因爲(wèi)那會違背姐的意願,所以,我想到了這個計劃,讓你自己走進了這間密室,並讓你自己啓動了關(guān)門機關(guān)。
現(xiàn)在,我終於完成了姐的心願,從今以後,她將不再孤單。黃泉之下,我們等著和你相見!
蘇珊絕筆
嘟!的一聲,手機的電池耗盡了,鍾哲的四周隱入到一片黑暗。
江雲(yún)縣是個遠近聞名的賭城,老少爺門兒都愛以賭取樂,而要說這縣頭最有名的賭徒則非吳阿郎莫屬了,吳阿郎二十出頭,賭術(shù)超羣,因爲(wèi)右手長著六根手指,被人尊稱爲(wèi)“六指賭聖”。
這年秋天,一位叫歐陽林的外鄉(xiāng)人來到了江雲(yún)縣,他手裡拎著一隻大皮箱,裡面裝滿了錢,歐陽林在城頭擺開賭局邀請各路高手前去過招,聲稱這縣城內(nèi)要是有誰能贏得了他一局,他就把那一整箱錢拱手相送。在重金的誘惑下,各路高手紛紛前去找他挑戰(zhàn),結(jié)果全都慘敗而歸。
歐陽林最後嘆著氣道:“嗨,還說什麼賭城,連個會賭牌的都沒有,可笑?。 ?
歐陽林的嘲諷讓江雲(yún)人覺得臉面掛不住,於是紛紛前來請賭聖吳阿郎出山,這吳阿郎聽後氣得牙齒咯咯響,正欲出門應(yīng)戰(zhàn)卻被女友秀珠一把拉住。
“阿郎,賭場上十贏九詐,來的這個肯定是個千王,你千萬別去趟這趟渾水??!”
吳阿郎一扭脖子道:“平時你讓我不賭,我都聽你的,但今天這局我必須賭,不然鄉(xiāng)親們都會看不起我!”
說完吳阿郎一甩手奪門而出,氣得秀珠直抹淚。
在衆(zhòng)人的簇擁下,吳阿郎來到了歐陽林設(shè)的賭桌前。
“你就是那個什麼‘六指賭聖’?”歐陽林不屑的道。
吳阿郎一拍胸說:“正是本爺!廢話少說,你有啥本事就在桌上亮出來?!?
歐陽林撫掌道:“好,爽快,你說吧,怎麼賭?”
“來個省事兒的,搖色子比大?。≡觞N樣?”吳阿郎說。
“行!”歐陽林說完又補充道,“但是有個條件,我以箱中的錢作賭注,而你則要押上你的全部家產(chǎn)!”
吳阿郎想都沒想便答應(yīng)了,因爲(wèi)搖色子可是吳阿郎的絕活,他有必勝的信心。
雙方簽下令狀便開始了。吳阿郎先搖蠱,只見他一邊搖蠱一邊側(cè)耳聽著裡邊的聲響,好一陣子過去了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猛的收住手腕將蠱重重的往桌上一按,喊一聲開,揭開蠱杯一看,衆(zhòng)人立馬驚呼起來,只見裡面的三顆色子竟重疊著豎成了一條直線,這樣一來三顆色子就只有一個點數(shù)了,而最上端的那顆色子點數(shù)是1。
“一點!”圍觀的鄉(xiāng)親們開始擊掌歡慶勝利了。
但歐陽林卻並不慌張,他微微一笑然後開始搖起蠱來,他搖蠱的力度非常大,聲響如雷。最後歐陽林將杯往桌上一摁,衝吳阿郎做了個請開蠱的姿勢。
吳阿郎白了歐陽林一眼,上前傲慢的揭開了蠱蓋,可往裡一看在場的人全傻眼了,開出來的這三隻色子身上哪還有什麼點數(shù),全都被磨成光禿禿的白板了,再看桌上多出了一堆粉末。
“零,零點!”人們難以置信的驚呼道。
歐陽林這時得意的大笑道:“哈,對不起,吳兄你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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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阿郎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這一刻他才猛醒到自己什麼都輸沒了。
賭輸?shù)膮前⒗墒Щ曷淦堑呐艿浇叞l(fā)泄。想著秀珠,想著鄉(xiāng)親們那埋怨的眼神,吳阿郎心裡好不失落。
就在吳阿郎愁眉緊鎖的時候,霧氣瀰漫的江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嘆,伴隨著嘩嘩的幾聲水響,一隻漁船竟悄然劃到了吳阿郎的面前,船上站著一名年邁的漁翁。
“年輕人,賭桌上有贏就有輸,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輸了後便一撅不振??!”
老者突然開口對吳阿郎說道。
沒想到自己賭輸?shù)南鞯眠@麼快,連江上打魚的老頭都知道了。
吳阿郎一聲苦笑,回道:“我現(xiàn)在什麼都輸沒了,還有路可走麼?”
老者搖著頭答:“你不還有手麼?只要你的手還在那麼你就還能再贏回來。”
老者的這句話突然激起了吳阿郎的精神。
“其實今天贏你的人可是大有來頭,他真名黃昆,是上一屆中華賭術(shù)大賽的亞軍得主。”
“什麼!”吳阿郎聞言大驚。
“你今天之所以輸,只是因爲(wèi)你沒有名師指點,若得高人相助,以你阿郎的資質(zhì),不出半年就能勝過他!”老者語氣肯定的說道。
阿郎聞言早已是心潮澎湃,就地跪倒衝老者磕頭道:“前輩,若阿郎直覺無誤,前輩定是一名世外高人,懇請前輩收阿郎爲(wèi)徒!”
老者聞言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一捋白鬚道:“哈哈,我不過是個打漁的老頭兒,何德何能,但你若真有心求學(xué),我倒可以給你指個方向。”
說完,老者一拂袖將一張信紙送到了吳阿郎的根前。阿郎展信一看,見上面寫著:由此往東前行一千公里,縉雲(yún)市西亞賭坊。
吳阿郎再一擡頭卻不見了老者的身影,江面上只剩一片茫茫白霧。
老者來無影去無蹤,讓吳阿郎暗暗稱奇,於是按著信上的地址徑直往東邊趕去。心裡說道:秀珠,等我學(xué)成歸來,就娶你。
一路風(fēng)餐露宿,打探求助,吳阿郎終於找到了縉雲(yún)市,可他在這市中轉(zhuǎn)了好幾圈卻都沒有見到西亞賭坊。難道,那漁翁是忽悠自己的?
吳阿郎正納悶時,見迎面走來一個小乞丐,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吳阿郎上前問路道:“小兄弟,請問這裡可有個叫西亞賭坊的所在?”
小乞丐將阿郎仔細打量一番後道:“如果我沒猜錯,兄弟是來找‘神算子’拜師學(xué)藝的吧!”
“神算子是誰?”吳阿郎大惑不解。
“西亞賭坊的主人?。 毙∑蜇て仓煺f。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吳阿郎聞言欣喜若狂:“怎麼,你知道西亞賭坊在哪兒?”
“這城裡那條巷子有幾個坑我都一清二楚。不過你要是想拜神算子爲(wèi)師,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見吳阿郎一臉疑惑,小乞丐又解釋道:“你不會不知道規(guī)矩吧,你想見神算子得先在西亞賭坊裡贏夠365局,至於他到時收不收你爲(wèi)徒就全看你的造化了,不過據(jù)我所知,還從未有人拜師成功過!”
吳阿郎那肯輕言放棄,於是央求小乞丐爲(wèi)他帶路。
西亞賭坊是個地下賭室,所以位置很隱蔽,在小乞丐幫助下吳阿郎總算找著了地兒。一進大門吳阿郎便呆住了,這家賭坊裡面人聲鼎沸,賭徒成雲(yún)。
小乞丐在吳阿郎的耳邊道:“這些人和你一樣,都是想來拜神算子爲(wèi)師的,你要想見神算子得在這兒贏夠365局,這可不容易呀!”
吳阿郎知道,來這兒的人大多都是高手,誰都不是好捏的柿子。
轉(zhuǎn)了一圈,吳阿郎終於在一張賭桌前落座了,和他對位的是一位獨眼漢子。
“賭同花順,怎麼樣?”獨眼男頭也不擡的說。
“好,但得由我洗牌!”吳阿郎多了個心眼。
獨眼男並未反對,吳阿郎見狀心頭暗喜。賭局開始吳阿郎借洗牌之機悄悄爲(wèi)自己做了幅好牌,可開牌一看卻仍然沒能大過對方,吳阿郎不服又連賭了幾局,可結(jié)果還是一樣,輸!吳阿郎不由鬱悶了,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輸在了哪裡。
晚上,身無分文的吳阿郎蜷在一間廢棄的小屋裡過夜,睡夢中他隱約聽到有人在他耳畔說道:“那個獨眼龍用的千數(shù)叫做袖箭和胸箭,就是把牌藏在袖子和胸襟裡,要的時候一拍就出來了,所以不管是不是他發(fā)牌他都能贏你?!?
吳阿郎很快醒了過來,可環(huán)眼一看,四周根本沒有人影。
第二天吳阿郎再次找到了獨眼龍,但這次吳阿郎提出了要求,兩人必須赤著上身賭博,結(jié)果這一招果然收到奇效,吳阿郎大獲全勝。
而自這以後,吳阿郎只要有賭不過的人,便總會人在他夢中聽給他講破解之法。這樣一來吳阿郎幾乎是逢賭必贏,很快便贏夠了一百局,這時賭館的人通知他,他可以去見神算子了。
在一間暗室裡,吳阿郎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神算子”。
“能在我的賭館裡贏夠一百局的人絕對不簡單?!?
神算子鶴髮童顏,對吳阿郎讚許的說道:“作爲(wèi)?yīng)剟?,你可以從我這兒拿走一大筆錢?!?
吳阿郎聞言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前輩,阿郎我來這兒並非爲(wèi)錢,實不相瞞,我是想拜前輩爲(wèi)師!”
神算子哈哈一笑道:“可惜,老夫並沒有收徒的習(xí)慣!”
吳阿郎還想再說,神算子卻一揮手道:“獎金我會讓人送到,你請回吧!”
見神算子態(tài)度堅決,吳阿郎心知自己拜師無望了,只得悻悻的轉(zhuǎn)身離去,可就在這時,神算子似乎看到了吳阿郎身上的某樣?xùn)|西,臉色猛的一變,嘴裡嘀咕道:“碧玉吊墜,六根手指,難道……”
說到這,神算子急奔到吳阿郎身前,指著戴在他脖上的那個碧玉吊墜說道:“可否告訴老夫,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吳阿郎一愣,如實相告道:“我父親叫吳放,聽母親講他嗜賭如命,在我出生那天棄我們母子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神算子突然仰天長嘆道:“吳老弟啊,蒼天有眼,讓我在這兒碰上你的兒子!”
吳阿郎聞言一驚,問道:“怎麼,前輩認識我的父親?”
神算子老淚縱橫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其實你父親當(dāng)年並非拋下你們母子,他是去參加了一場生死賭局,只是那一次他賭輸了,達上了性命……”
“吳老弟臨死時曾託我找到你們母子,可不巧的是那年你們村子發(fā)大水,等我回來哪兒還找得著你們的影子,那次大水淹死了不少人,我以爲(wèi)你們也……”
神算子說的跟吳阿郎當(dāng)年經(jīng)歷的一模一樣,吳阿郎不由信服。
神算子一把拉過吳阿郎道:“真是造化弄人,這麼多年後竟讓我遇上了你,看來,是老天想要讓你替父報仇!”
吳阿郎聞言又是一驚道:“報仇?找誰報仇?”
“當(dāng)年那一局,你父親和對方以命相賭,結(jié)果被對方出了老千,輸了。害死你父親的人名叫謝方文!”
吳阿郎聞言氣得直咬牙,追問道。
“可是前輩,我要怎樣才能找他報仇雪恨?”
神算子嘆道:“賭桌上的恩怨自然要在賭桌上了,謝方文是去年中華賭術(shù)大賽的冠軍得主,今天他還會參加,到時候只要你也參賽,就能報此仇了!”
接著,如同看穿了阿郎的心思,神算子拍著他肩道:“放心,以你的資質(zhì),只需半年老夫就能將你培養(yǎng)成新一代的賭王!”
阿郎聞言大喜,驚呼道:“如此說來,前輩肯收我爲(wèi)徒了?”
神算子捋著鬍鬚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只是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神算子說的條件是將阿郎改容換貌,並給他重新?lián)Q個名字。
“你先別問原因,到時,你自會明白老夫此招的奧妙!”
阿郎點頭道:“只要能替父報仇,什麼條件我都答應(yīng)!”
很快,在神算子的安排下,吳阿郎整成了另一張面容,而這時,神算子也開始了對他的訓(xùn)練。
“阿郎,你可知賭術(shù)的最高境界是什麼?”神算子問。
吳阿郎不假思索的回答:“無非是精通洗牌,藏牌,墊牌,偷牌和算牌幾大手法吧!”
神算子一聲冷笑道:“哼,那些不過是皮毛功夫而已!其實,一個真正的賭術(shù)高手不是靠出老千要牌,而是靠意念!”
神算子的話讓阿郎大吃一驚:“意念,這怎麼可能?”
神算子微微一笑道:“什麼叫不可能,就拿搖色子爲(wèi)例,一般人搖色子會在色子裡放磁鐵或是水銀等物從而達到控制點數(shù)的目的。”
老者的話讓吳阿郎臉頰一紅,因爲(wèi)他便是用的這類把戲。
“但老夫光憑手上功夫也能要幾點得幾點?!?
說完神算子當(dāng)場示範(fàn)起來,果真是喊幾點開幾點,直看得吳阿郎目瞪口呆。
“方纔我搖色子時便是全憑感覺,感覺對了,要什麼就來什麼!”
吳阿郎這才恍然大悟道:“喔,徒兒明白了,當(dāng)一個人可以全憑意念要牌時,那他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了!”
神算子聞言點頭道:“沒錯,這些年來老夫一直在探索練成此技的方法,收穫不小,接下來你只要按爲(wèi)師的方法去訓(xùn)練,必能成功。”
神算子的話讓吳阿郎信心倍增,很快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神算子的訓(xùn)練中去。令人欣尉的是吳阿郎資質(zhì)過人,進展神速。
就這樣過了半年,吳阿郎靠意念取牌的能力已經(jīng)到了一個出神入化的境界,而此時,新一屆的中華賭術(shù)大賽也即將開始了。自信滿滿的吳阿郎這次不止只要找謝方文報殺父之仇,還要找黃昆一雪當(dāng)日之辱。
半個月後,新一屆中華賭術(shù)大
賽終於在澳門鳴鑼開賽,神算子留下照看賭坊而吳阿郎則以羅成的化名隻身前往參賽。
一切都如事先料想的那樣,比賽進程很順利,吳阿郎憑著超凡的實力一路晉級,並在半決賽上遇到了上屆賭王謝方文。
終於等來了替父報仇的機會,吳阿郎自然不會放過,在和謝方文進行比賽前他高調(diào)宣佈他和謝的比賽將會以命相搏,輸?shù)囊环綄⒁冻鏊赖拇鷥r。面對吳阿郎咄咄逼人的挑釁,謝方文果然不甘示弱,接受了這一挑戰(zhàn)。
賭局如期開始,衆(zhòng)人都以爲(wèi)這將是一場惡戰(zhàn),然後令人沒想到的是,謝方文這天看上去神情遊離,毫無鬥志。結(jié)果吳阿郎不費吹灰之力便贏下了這場比賽。
比賽結(jié)束,謝方文苦笑三聲後開槍自殺。
見自己復(fù)仇成功,吳阿郎心裡好不快意,而他的決賽對手正是黃昆,吳阿郎決定一雪前辱。
然而就在吳阿郎和黃昆決戰(zhàn)的前夜,神算子卻突然來到了他的住處。
“師傅,你怎麼來了?”吳阿郎又驚又喜。
神算子看著吳阿郎卻不說話,只是怪怪的著,吳阿郎頓感有些異樣,這時神算子突然將手伸到耳根下,然後用手一拉,只聽嘶!的一聲,一張人皮面具竟被他從臉上撕了下來,竟是黃昆。
“怎麼,是你?”吳阿郎大驚。
“哈哈,不錯,正是我!”黃昆得意的笑著,接著他揭開了一個令吳阿郎膽寒的真相。
原來吳阿郎的父親吳放當(dāng)年的確是去參加了一場生死賭局,但他贏了,而輸?shù)哪俏徽屈S昆的父親,吳放當(dāng)年獲勝後回家才知道住的村子被水淹了,他四處探尋妻兒無果,於是他絕望的以爲(wèi)阿郎母子已不幸喪身,遂遠走他鄉(xiāng),後來在一個姓謝的富豪家做了上門女婿,改姓爲(wèi)謝,而方文只是將放字折開後得的字。
黃坤一直想替父報仇,機緣巧合之下他竟然發(fā)現(xiàn)吳放的兒子還活在世上,就是吳阿郎,欣喜若狂的他於是就此設(shè)了這一計,讓吳阿郎去和謝方文賭。在比賽前夕謝方文得知了吳阿郎竟是自己失散的兒子,痛苦不堪的他果然選擇了輸?shù)舯荣?。這樣一來黃昆不但用最痛快的方式報了仇,還爲(wèi)自己的奪冠夢想鋪平了道路,可謂一箭雙鵰。
“我之所以要教你賭術(shù),是爲(wèi)了保證你能夠順利晉級比賽,而我之所以在今天將事情真相告訴你,是因爲(wèi)你聽完後一定情緒受挫,情緒一亂你還如何控制意念拿牌呢?至於我爲(wèi)何要將你變個模樣,哈哈,明天你就明白了!”
說完,黃昆仰天大笑而去,只留下吳阿郎傻站在原地。
第二天,賭術(shù)大賽決賽如期開始了,對黃昆恨之入骨的吳阿郎一心想跟他作個了斷,於是當(dāng)場宣佈要和黃昆以命相搏。黃昆聞言冷笑道:“這麼快就想去陪你那死去的老爸?那好,我成全你!”
簽下生死狀後,賭局便正始開始了,比賽採用國際通用的同花順玩法。
坐在賭桌上,吳阿郎對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將所有不快都拋諸腦後,結(jié)果前四張他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牌,分別是紅桃10,J,Q,K。而黃昆也順利拿到了黑桃10,J,Q,K。雙方的前四張牌都一樣,關(guān)鍵就看最後一張了。
司儀繼續(xù)發(fā)第五張牌了,黃昆先拿得牌,他輕輕的押起一看然後放聲大笑起來,因爲(wèi)他拿到的那張正是黑桃A。而就在司儀準(zhǔn)備發(fā)牌給吳阿郎時,黃昆卻突然一捂胸道:“啊,不好意思,我突發(fā)性心臟病發(fā)作了,可不可以讓我老婆爲(wèi)我送粒藥來?”
裁判商量後點頭同意,這時一名女子在衆(zhòng)人的矚目下款款進入了會場,而吳阿郎一看鼻子都氣歪了,來人竟是秀珠。她竟然嫁給了黃昆?
吳阿郎受此刺激精神再也無法集中了,結(jié)果在拿最後一張牌時出現(xiàn)了失誤,錯將紅桃A拿成了方塊10,如此一來他的牌面上就只有一對10了。
黃昆見狀得意的大笑起來:“哈哈,吳阿郎啊,沒想到我還有此絕招吧?當(dāng)初你輸?shù)袅怂屑耶a(chǎn),丟下秀珠獨自跑掉,秀珠不知有多可憐,我將你變成另一個人就是怕她對你舊情復(fù)燃,壞我今天的計劃!”
吳阿郎聞言癱坐在了椅上。
“黃先生,時間已到,請亮底牌吧!”
在司儀的催促下,黃昆得意的夾起底牌往桌上一扔,可令人鬨笑的是他開的牌哪兒是黑桃A,分明是紅桃2,這樣一來反倒是吳阿郎的一對10獲勝了。
“怎麼可能,我明明是黑桃A的!”功虧一簣的黃昆情緒瞬間失控了,他突然從一名保安那裡搶過手槍,對準(zhǔn)吳阿郎吼道:“一定是你使詐,該死的人是你!”
砰!就在槍聲響起之際,一個身影突然橫在了吳阿郎的身前,竟是秀珠,她替阿郎擋下了這一槍。
阿郎大叫一聲迅速衝上前將秀珠扶住了。
而黃昆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衝著秀珠咆哮道:“是你,一定是你換了我的牌對不對?”
秀珠倒在阿郎的懷中,衝黃昆慘然一笑道:“我,我早料到阿郎沒死,以阿郎的性格……我,我知道他肯定會回來找你,再賭一局。我之所以跟著你,就是爲(wèi)了今天!”
吳阿郎心頭一顫,泣聲道:“秀珠,我對不起你??!”
黃昆不服:“怎麼可能,我已經(jīng)將他易容,你怎麼可能還認得出他來?”
秀珠擡眼看著阿郞,微微一笑,幽幽道:“你的樣子雖變了,但每個人打牌都有自己的牌風(fēng),你的牌風(fēng)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再加上那截多出的手指,我確信羅天就是你?!?
說到這裡,氣息奄奄的秀珠將帶血的嘴角湊到吳阿郎耳邊,輕聲道:“阿郎,答應(yīng)我,帶我回家,再也別賭了,好麼?”
吳阿郎泣不成聲的點頭,而這時,秀珠頭一偏,含笑而眠了……
不久後,裁判捧著冠軍獎盃送到了吳阿郎面前,說道:“黃昆已被處決,恭喜你,你是最終的贏家,接過這個獎盃就是新的賭王了!”
吳阿郎顫微微的站起身子,卻將獎盃搶過來一把摔在了地上,想著死去的父親和女友,吳阿郎泣聲道:“沒有誰是真正的贏家,從我踏入賭壇的那一刻起,我便輸了……”
吳阿郎說完,抱著秀珠的屍體緩緩向門外走去,看著他踉蹌而去的背影,現(xiàn)場的人全都沉默了……
胡海出差回到家,見妻子劉妮又坐在自己書房的電腦前,一動不動?;璋档姆块g裡,顯示屏幽藍色的光線倒映出劉妮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電腦,身子微微弓著,像是一隻正在覓食的貓頭鷹。
胡海不由輕嘆了口氣,他知道妻子一定又在給自己的電腦殺毒了。
這時,電腦裡傳出一陣尖銳的嘶鳴聲,電腦顯示殺毒軟件成功查殺出一款惡意木馬,在嘶鳴聲中,劉妮的身子劇烈的顫了下,她滿足的閉上眼睛,嘴裡喃喃的唸叨道:“呵,又一個,又一個?!贬輳凡《緛K不是從電腦裡查殺出的,而是從她的身體裡。
劉妮再次睜開眼睛時就看見了站在身旁的胡海,劉妮並不詫異,她用一種迷離的口吻衝胡海道:“你看看,前不久才殺的毒,這幾天又染了這麼多病毒,跟你說了這個世界上病毒到處都是,你要小心!”
胡海含糊的嗯了一聲。
電腦掃描完畢,劉妮快意的點下確定鍵將所有病毒清除出盤,然後轉(zhuǎn)身離去了,留下胡海一臉悵然的站在原處。
自上次食物中毒之後,從醫(yī)院回來,劉妮整個人都變了。
劉妮一有空便對胡海唸叨道,醫(yī)生說了,這次幸虧搶救及時,不然,我就沒命了。醫(yī)生還說,以後生活得處處小心,特別是要注意飲食健康,你知道全世界每年死於食物中毒的人有多少嗎?十幾萬呢!”
沒多久,劉妮就跑去書店買回了一大堆飲食健康類的書籍,而且還定閱了數(shù)份健康指導(dǎo)報,但這樣劉妮還覺得不夠,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跑去音響店買回了一疊講述家庭健康知識的光碟,回家仔細看了起來,邊看還邊認真的記筆記,沒過幾天,劉妮手上的筆記本便記得密密麻麻了。
劉妮最初學(xué)習(xí)這些知識胡海還持贊同的態(tài)度,但這次出差回來,胡海發(fā)現(xiàn)劉妮對健康知識的專研已經(jīng)到了一種近乎瘋狂的境界。
家中四處的牆壁上都貼著用紙條寫成的營養(yǎng)小知識,客廳的電視也一直開著,畫面放著的全是一些健康知識的專題講座,劉妮則在各個房間中來回奔波著,她一會兒瞄眼電視,一會兒看看貼紙,再或者就坐在沙發(fā)上看書讀報,當(dāng)然,這些書報上也全是寫著健康方面的知識。每看一會兒,劉妮就會站起身來回的踱步子,嘴裡不斷的默記知識點。
胡海將包放到桌上,進洗簌間打算洗把臉,一進去卻不由一陣錯諤,衝外喊道:“哎,我上前不久纔買的那塊臉帕呢?”
“扔了!”劉妮冷冷的回道。
“你,好好的扔了幹嘛?”胡海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毛巾主要成分棉纖維易藏污納垢,如清洗方法不正確容易成力污染源,所以專家建議毛巾要經(jīng)常換?!眲⒛菰谕饷嬲f得振振有詞。
於是拿出麪包在微波爐裡熱好了拿出來打算充個飢,可剛送到嘴邊卻被劉妮一把打落在地。
“你這人真是,剛出爐的麪包不宜馬上食用,這是專家說的。”
胡海無趣的看了劉妮一眼,回答道:“不就吃個麪包嘛,有這麼複雜嗎?”
胡海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立馬惹惱了劉妮,她憤怒的抄起腰大聲道:“你不往心裡去是不是,上次中毒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不怕,你想想,你那電腦三天兩頭都得染上一堆的病毒,我們?nèi)诉€不是一樣,如果不注意生活健康,那些毒素就會鑽到我們身體裡去……”
見妻子生氣了,胡海便不再做聲,爲(wèi)了哄妻子開心,胡海起身去取包說道:好了,知道了,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還不等胡海打開包,劉妮便撲上來快速的翻看起包來。
劉妮先是翻出了一盒檳榔,她皺著眉頭衝胡海道:“這是哪兒來的,誰讓你吃的?”
胡?;卮鸬溃骸笆峭滤偷模贿^蠻好吃的?!?
劉妮聞言便搖了搖頭道:“哎呀,吃檳榔會導(dǎo)致口腔纖維化,容易得口腔癌,不許吃?!闭f完劉妮將那盒檳榔扔進了垃圾桶。
緊接著劉妮又翻出了一盒奶茶,她又是一聲長嘆,厲聲道:“真是的,奶茶高熱量又高油,沒有營養(yǎng)價值可言,長期飲用還易罹患高血壓,糖尿病等疾病,不能喝!”
說完,劉妮又果斷的將奶茶扔進了垃圾桶。
最後,劉妮一拍手站起身,嗔怪道:“這些基本常識都不懂?!闭f完衝胡海指了指電視用一種命令的口吻道:“快給我看!”
劉妮正準(zhǔn)備走,可眼睛卻再次落在了胡海的身上,劉妮犀利的眼神盯得胡海如芒在背,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兒做錯了。果然,劉妮猛的大叫一聲一把拉住胡海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是怎麼選的座兒?沒見到你身後有插線板嗎?專家告誡我們說人體應(yīng)遠離充電座30公分以上,你快給我起來!”
胡海這一次真是欲哭無淚了。
但讓胡海沒想到的是,隨著劉妮專研的越來越深,她的情緒也越來越煩躁了,最開始她讓胡海買菜,但胡海每次買回來的菜劉妮都很不滿意,胡海買回狗肉,劉妮就翻出一份報紙指著上面的知識點道:“你看看,科學(xué)研究表明,狗肉和綠豆混吃會中毒的,今天你明知道我熬了綠豆粥你還買狗肉回來,你想毒死我???”
胡海買回皮蛋,劉妮又翻出一本雜誌指著上面的知識點衝胡海道:“你又忘了,專家警告,皮蛋的製作需要用一定量的鉛,多吃會引起鉛中毒,你想毒死我?。俊?
總之,胡海每次買回菜來,劉妮都要將這些菜全倒出來一件一件地遴選,她一會兒拿著菠菜說,菠菜中含有草酸,會引起缺鋅缺鈣,不能吃。一會兒又挑出豬肝說豬肝膽固醇含量太高,多吃會導(dǎo)致動脈硬化。這樣選到最後,一籃子菜全被劉妮扔進了垃圾桶。
丟下籃子,劉妮堵氣的衝胡海一跺腳道:“算了,以後我親自去買菜。”
劉妮說到做到,接下來她便從胡海手中接過了買菜的任務(wù)。隨著劉妮對飲食知識撐握得越來越深,她每天花在買菜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與此相對應(yīng)的是,她買回的菜卻越來越少,因爲(wèi)她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菜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壞處,又或者是什麼菜與什麼菜不能搭配著吃,一但吃了就會引發(fā)身體不適。
漸漸的,買菜成了劉妮一天最爲(wèi)苦惱的事,她整天都對著電視發(fā)呆,電視畫面上那些專家還在一臉嚴肅的講著:研究表明,茄子忌與蟹同食,同食有損腸胃;過老熟的茄子不宜食,易中毒。竹筍不宜與豆腐同食,否則易生結(jié)石;蓴菜忌與醋同食……
看著畫面中專家那一張一翕的嘴巴,劉妮只感覺頭一陣一陣的發(fā)疼,就如同從專家嘴裡念出來的是緊箍咒一般。
最後,劉妮乾脆什麼菜都不買了,每頓都只喝小米粥就雞蛋。胡海實在受不了這種生活,接了單位上分派的一個遠差任務(wù),逃也似的離開了家。
胡海走後的一個傍晚,劉妮獨自在家吃飯的時候,電視裡的專家突然冒出一句,那些喜歡吃雞蛋的朋友請注意了,雖然雞蛋被普遍認爲(wèi)是營養(yǎng)食物,但調(diào)查表明雞蛋內(nèi)含有超量膽固醇,容易引起脂肪肝,而非環(huán)保養(yǎng)殖的雞生的蛋可能有激素、抗生素殘留。
聽到這裡,劉妮看著眼前的那碗雞蛋,心頭突然一陣噁心,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半個月後,胡海回家,在當(dāng)?shù)氐膱蠹埳峡吹搅诉@樣一則新聞,一女子在家絕食自殺。一看那女子照片,胡海當(dāng)場就懵了,死者正是劉妮。
事後有記者採訪胡海追問他妻子自殺的原因,胡海悲痛的答道:“她不是自殺,她是死於中毒?!?
記者茫然,於是胡海又補充道:“不是食物中毒,是思想,思想中毒。”
記者依舊茫然,好奇的問:“思想中毒,爲(wèi)什麼?”
胡海喃喃道:“因爲(wèi),有時候,我們知道得越多,害怕的也就越多……”
記者最後將這句話寫進了報道里,但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人明白鬍海這話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