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世界的盡頭消失了嗎?”
“只是消失在了俗人的眼界裡。”
夢裡,無面感到自己正身處一個寒冷的地方,耳朵凍得發痛,臉上也是冰涼的,喉嚨隱隱作痛,連咽口水也覺得費勁。眼睛睏倦的睜開又闔上再睜開,雙腿已經麻的不像是自己的了,撐不住了,好想直接躺下就睡覺……
在夢將散的那一刻,無面清楚的記得自己的意識判斷。這是少幽的一個記憶片段。
醒來後無面才知道,自己爲了追逐焦月奔跑的骨頭斷裂失去知覺昏死在路上。羊卉用了畢生修爲吐了最後一個謊,讓被追趕的疲憊焦月落在了江裡,灼盡了江水。俗人也得到了一個合理的結論,自然災害。他們也才知道,無面肩膀內插有夜叉骨,得此重塑了夜叉身。
“原來你就是當時的?”
“是的,我就是那顆初時如塵埃的花樹。你還記得我?!”
無面微微笑點了一下頭,但卻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並不是在肯定什麼。然後說道:“我相信世事輪迴。突然發現自己有一個幾萬年的朋友真是奇妙。哦,我還記得,那片鄧林恰逢花期末尾,但卻依然很美~!”就像一個懷念起前半生的人,對昔日遇見的美景發出由衷的讚歎。緊接著又問:“那天劍氣傷到你,你的傷要緊嗎?”然而這句卻沒能順利傳達進清馥的耳朵。
清馥的內心有了小小的落差,但她自信沒有流露出來。她不敢直視無面的眼睛了,怕被窺探她藏起來的心意。她不自覺的想要退後,漫長的等待與追尋的日子裡,她漸漸變得不怕表露,慢慢開始肆無忌憚的想念他。
無數的秋去冬來,她都會突然就想起,如果他就這樣不期出現,自己會是怎樣。會感動流淚?會毫不猶豫將他抱住?會久久移不開視線凝望著他?
都不是。
是慌張,是羞怯。一點也不自然。擔心自己的愛慕在他眼裡是無足輕重的,怕自己會被質疑,怕是不容於世人的。
她需要哭一場。宣泄無果的癡戀中得到的**裸的失望。還得悄悄的。然後重新站在他面前,開始真正的寒暄。
“初見不知,舊時相識。很想念。”
清馥慢慢調整好了語氣,就像一個稱職的老友,表達著最純粹的關心。
“擁有不止一世的記憶,是不是很累?”
“還在適應,目前還好。”
“哦,那就好。聽一善說,你要去守歸墟癮?”
無面淡然自若的應聲道,“嗯。但要再等一些時間。”
間清馥不解的停頓了一會,於是無面繼續說道,“再等一甲子。”
清馥突然想起他作爲鄧姜上還有父母,於是理解的點點認同,“哦~”
“過幾天,謝智也要回萍洲了,一善也問我要不要一起去遊歷江湖……”
“那你去嗎?”
“啊?我?嗯!我想去看看。”
無面微微頷首,“嗯,那到時候,我去看你吧?”
就如豔陽初升,花等到了如約的花期,十分明朗。高高興興的回答:“好!”
明白不是失去,反而是如釋重負的終於坦然起來,才恰好是真正的擁有。
那就……好吧。好吧~!
離別的前夕,一善和羊卉再一起喝了一次酒。
“清馥答應和我們一起走了,開心嗎?”
“不是我們。兒女私情什麼的都是小事,而我卻過分執著。感情就像食物鏈,總是一環扣一環。所以沒有人落單,可是也沒有人幸福。因爲永遠湊不成一個圓,有的餓死有的不解其味。我想好了,我要去看守亡海監獄。蠻地固然還在,而屬於我的只有那麼一座,但早就燒的灰飛煙滅了,如今它在我心裡,那我去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聽說那裡只有一座島,四面都是海,除了海鳥海風再沒別的響聲了。你到時候連一個說心事的人都沒有。你可要想好了。”
“沒事,我喜歡清靜。”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翌日,是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適合瀟灑的各奔東西。要分離的人都聚到了皿州橋頭。大家聽羊卉的提議,約好了要像武俠小說裡的那樣告別,不求後會有期,但求彼此珍重!
“珍重!”
“珍重!~”
“珍重!……”
“珍重!”
“珍重。”
獨自一路的羊卉在上衣口袋裡發現了被遺忘的獨角仙,於是將它小心拿了出來,腳步也停住了,“一路以來大家就像互相糾纏的根,長城一棵樹,然後不知不覺成爲了分枝。彼此眼中的自己都漸漸渺小。我現在決定不再堅持陪你了,選擇零落,有我的原因。”說完這一通話,就將獨角仙放飛,它翅膀呼哧作響,乖乖的也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