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海因裡希?郎古,在1855年8月,從伊麗莎白皇后的背後,漸漸走了出來。
作爲皇后非常信任的經(jīng)濟專業(yè)人士,被介紹給奧地利皇帝。如果說,來自英國的夏普?布雷恩子爵是立足於國家整體規(guī)劃的經(jīng)濟人士,那麼,海因裡希則完全是一個私人資金的經(jīng)濟顧問。以“把奧地利當成一個龐大複雜的家庭來看待”的特別視角,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而且這種姿態(tài),避免了“皇后正在插手國家事務(wù)”的看法產(chǎn)生。
“我尊敬的陛下,在英國、法國發(fā)行國債,無疑是當前最明智的舉措?!焙R蜓e希不卑不亢的道。
“噢?怎麼說?”皇帝弗蘭茨嚴肅的微蹙眉頭。
“陛下,如今大英帝國經(jīng)濟大好,銀行業(yè)非常繁榮,股票、期貨市場欣欣向榮;很多人在工業(yè)改革和殖民地上獲得了大量金錢,而大部分人,嗯……直率的說,不知道手裡的錢能做什麼。”海因裡希微笑:“以奧地利帝國的國家信用,在國外發(fā)行國債,這難道不是一樁可預見的有極好收益的投資嗎?有誰會拒絕這種投資呢?”
“嗯,如果有這種機會,我想我也不會拒絕的?!辈簧平?jīng)濟的弗蘭茨很容易就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是——
“但是,那樣豈不是意味著對外宣佈,奧地利的國家財政已經(jīng)無力平衡國內(nèi)經(jīng)濟?”
“陛下,恕我直言,奧地利經(jīng)濟的面臨崩潰,已經(jīng)不是什麼秘密了。”
有那麼一瞬間,年輕的皇帝感到了一種絕望——那是對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無能爲力的無法掌控的一種絕望。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想知道,真的沒什麼辦法能夠改善了嗎?”
海因裡希略微思考了下:“我想……很難有改善。我想說,陛下,您先解決了目前的難題吧?!?
“這豈不是說,我現(xiàn)在忽略奧地利的經(jīng)濟問題,只從改善目前著眼,那是否就意味著,我的孩子要背上更加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
“從某一方面來說,確實如此?!焙R蜓e希微微欠身:“但是,如果您知道,即使大英帝國這種擁有無數(shù)海外殖民地的國家,也一樣面臨這種那種的經(jīng)濟問題,可能您就不會太過擔心了。”
弗蘭茨苦笑:“這是在比著哪個國家的經(jīng)濟更糟糕嗎?”
海因裡希笑:“哈,陛下?!?
儘管弗蘭茨始終猶猶豫豫的,最終還是批準了在國外發(fā)行國債。1855年9月,第一批200萬英鎊的奧地利帝國國家債券在倫敦發(fā)行。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200萬英鎊的國債在短短一週之內(nèi)全部被認購完畢。消息傳回*,財政大臣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即命令倫敦的代理人提前發(fā)行第二批國債。
奧地利皇帝弗蘭茨,目前處於一段極其舒爽的時間:內(nèi)憂外患有逐漸好轉(zhuǎn)的趨向,家庭事務(wù)也從表面上幾乎不再是個問題。
他又恢復了去打獵的愛好,並參觀了幾次閱兵式。這是他生命中並列的幾件事情:打獵、閱兵式、愛茜茜。
——此排名不分先後。
這一年,弗蘭茨25歲,茜茜18歲。
弗蘭茨的生日宴會照例是在伊舍爾舉行的,今年因爲有件新鮮事物——電燈——的出現(xiàn),出席的貴族人數(shù)堪比前年弗蘭茨的訂婚宴會。
並且因了皇后懷孕,無數(shù)貴族們都想趕到伊舍爾,搶先目睹皇后的肚子。其實也根本看不見,帶有裙撐的寬大裙裾完全遮住了腰部以下。
對於自己的肚子目前已經(jīng)成爲奧地利最寶貴的東西這一點,伊麗莎白倒是完全不介意。她唯一會擔心的是,由於體內(nèi)激素的迅猛增長,本來只能說勉勉強強比太平公主稍強點的胸部,如今尺碼已經(jīng)大了一號,緊身胸衣不得不再次放寬,一些婚前製作的太過合身的裙子,已經(jīng)不能穿了。
好在皇后陛下的衣帽間那叫一個無比龐大。
勒菲?安斯巴哈每個月都要緊急召來裁縫修改皇后的衣服?;屎蟛粌H僅是胸部在增加尺寸,身高也在增加。伊麗莎白甚至擔心如果這身高就這麼猛烈的增加下去,會不會超過弗蘭茨……雖然盧德薇卡夫人和索菲太后的身高都不算特別高,但是……誰知道伊麗莎白變成伊麗莎之後,還會有什麼體質(zhì)上的改變呢?
在弗蘭茨的生日宴會上,出現(xiàn)了一位極爲特殊的客人:小所羅門?羅斯柴爾德男爵。[注2]
這是伊麗莎白第一次見到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成員。
“晚上好,羅斯柴爾德男爵。我很高興你能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在小所羅門?羅斯柴爾德向皇帝敬禮之後,弗蘭茨約瑟夫儘量不表露情感的,這樣說著。
“能來參加陛下的生日宴會,我感到莫大的光榮。”所羅門回以乾巴巴的制式回答。
然後轉(zhuǎn)向皇帝身邊神情有些疲憊的年輕皇后:“皇后陛下,請允許我向您致以最真誠的祝福,願皇后陛下身體健康?!?
伊麗莎白將左手伸給所羅門:“我久仰你的大名,羅斯柴爾德男爵?!边@雖然是一個面對任何人都會說的普通社交寒暄,皇后的腔調(diào)卻略有不同。對他人情緒十分敏銳的小所羅門自然立即發(fā)現(xiàn)皇后的這句話說的似乎另有所指,當下認真看了看這位不起眼的娃娃皇后。
伊麗莎白則回以嫵媚的微笑。
懷孕的皇后在舞會上,只是一個漂亮的擺設(shè),在同皇帝跳了第一支開場舞之後,立即被送到皇后的寶座上歇息。太醫(yī)抱著診療箱守在舞廳旁邊的房間內(nèi);被伊麗莎白挽留下來參加弗蘭茨生日宴會的海蘭妮公主,目光也一直沒離開茜茜。
“奈奈,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弗蘭茨指出來表妹的心緒不寧。
“哎呀,弗蘭茨,我擔心舞廳裡面空氣不好,茜茜可能會覺得不舒服?!币驙懟屎笊眢w狀況不允許,而代替皇后同皇帝領(lǐng)舞的海蘭妮,擔心的說道。
“奈奈,我真高興你那麼關(guān)心茜茜。”
“弗蘭茨,茜茜是我的妹妹啊。我關(guān)心她這不是很正常嗎?”
弗蘭茨有點尷尬:他也對兩年前沒有選擇海蘭妮成爲自己的未婚妻感到有些虧欠。雖然最後仍然是選擇了馬克思公爵的女兒,但是,相當多的奧地利貴族當時都已經(jīng)知道,索菲太后內(nèi)定了海蘭妮公主成爲自己的兒媳婦,海蘭妮在兩年前的伊舍爾,實在是顏面丟盡。
就是在現(xiàn)在,也還有人談?wù)撝敵醺ヌm茨實在應(yīng)該選擇海蘭妮成爲奧地利的皇后。海蘭妮已經(jīng)20歲了,作爲一名待嫁公主算是年紀比較大,盧德薇卡夫人整天煩惱大女兒的婚姻。
“是啊,當然。有你在伊舍爾,茜茜開心很多。你知道,我政務(wù)繁忙,很多時候沒法很好照顧茜茜。”
“弗蘭茨,照顧茜茜我很開心,也是我這個姐姐應(yīng)該做的。等我結(jié)婚了,就沒那麼多時間照顧她了?!焙Lm妮溫柔的說。
“怎麼?奈奈,你要結(jié)婚了?”弗蘭茨有些吃驚。他也有身爲男人的虛榮心,雖然他很明白,大部分女人喜歡自己,是因爲他是奧地利皇帝,是看中成爲他的女人後的地位、以及他的金錢,但是海蘭妮不一樣——那是在他還是個年輕王子的時候就喜歡他的女孩。所以,在聽聞海蘭妮有結(jié)婚的可能的時候,怎麼說也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失落。
海蘭妮羞澀的說:“圖恩王子這次來伊舍爾,一是爲了參加陛下的生日宴會,二是爲了前往波森霍芬向我的父親征求同意。”
“這真是好消息!我想茜茜也會很高興的。你告訴她了嗎?”
海蘭妮搖搖頭:“還沒有,我準備今晚晚一點的時候告訴她?!?
此時的伊麗莎白,卻正跟她一直不想面對的大鱷魚相談甚歡。
小所羅門?羅斯柴爾德男爵已經(jīng)是中年男人,年紀同格呂內(nèi)伯爵相仿,頭髮略有花白,身體保養(yǎng)得很好;思維活躍,風度翩翩,同他的父親很是相似。
“我以前見過您嗎,男爵?”伊麗莎白使勁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羅斯柴爾德家族成員。
“我想我還沒有獲得覲見陛下的榮幸?!毙∷_門謙卑的說道。
“那一定是您平時太忙碌了。”
“哪裡哪裡。皇帝陛下才是日理萬機,爲子民和國家煩勞,我等只是金錢的奴隸,不足掛齒?!?
“您真客氣。太過謙虛便是極大的驕傲自得,這個您想必聽說過?!?
“陛下……”小所羅門忽然發(fā)覺,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粉嫩嫩的娃娃皇后,好像並不像傳聞中那麼無知。
“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您的家族呢。”伊麗莎白輕輕扇著摺扇,“有一種說法,說是奧地利除了一位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帝之外,還有一位羅斯柴爾德家族的皇帝。”
小所羅門開始覺得燥熱:“陛下,這個說法完全是流言,不足爲信?!?
“您真是這麼認爲的嗎?”
小所羅門咬了咬牙:“……是的,我的陛下,我忠於您,忠於陛下,忠於奧地利,請陛下相信我的忠誠;這種流言完全是心懷叵測的人散佈出來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伊麗莎白一直笑得極爲天真坦誠:“羅斯柴爾德男爵,我跟前任宰相梅特涅不一樣,我不懂政治,還太年輕,請你不要責備我太過直率了;我希望羅斯柴爾德家族能夠繼續(xù)支持奧地利,繼續(xù)支持皇帝陛下——這僅僅是我個人對你的家族的期許,請不要想得太多。”
小所羅門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麼魯莽的對話……真是絕無僅有啊。同時,他又產(chǎn)生一種錯覺:這位年輕的皇后,真的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嗎?
“臣惶恐,陛下對微臣家族的信任,將是臣的榮耀。”小所羅門也知道,弗蘭茨登基之後,梅特涅便失去了奧地利權(quán)力中心的政治地位,對於梅特涅過分依賴羅斯柴爾德銀行的經(jīng)濟力量,年輕皇帝很是不滿?;实郾举|(zhì)上不過是個托拉斯級別的大地主,家教保守,不希望有強勢的力量介入。所以如今這個時期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一方面是奧地利帝國實際的經(jīng)濟主管,一方面又被皇帝家族輕視,地位不尷不尬。雖說老皇帝封了羅斯柴爾德家族幾個男爵爵位,但是,羅斯柴爾德們並不滿足。
而伊麗莎白,則是心道:你以爲你們家族在背後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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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1822年,哈布斯堡王室授予羅斯柴爾德四兄弟(內(nèi)森除外)男爵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