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到新年,光明之城的夜空就已煙花綻放。
坐在教會聖山的石階上,我感覺自己比煙花更寂寞。安婭不聲不響地離去了,督瑞爾自從瑪維娜離去後再也沒有跟隨我,艾克多和娜塔莉婭不知身在何方,身邊的格瑞斯刻意躲避著我,連找尋了數(shù)百年的塔麗莎也在和我冷戰(zhàn)。
近在咫尺卻寂寞如煙,這就是我苦苦追尋了數(shù)百年的幸福嗎?
又過了數(shù)日,塔麗莎終於過來看我。
我躺在病牀上,怔怔看著塔麗莎,“聽說你拒絕和我成婚?!?
塔麗莎臉上沒有表情,攤開紙筆寫道:“聽說你去找過我?”
我很費勁地翻了個身,把頭扭向牆壁。
過了半餉,塔麗莎揪著我的胸襟,強迫我轉(zhuǎn)過身來,只見絹紙上寫道:“爲了我,你連一點氣也受不了嗎?”
“爲什麼要給我氣受?”我茫然地看著塔麗莎。
塔麗莎繼續(xù)在紙上寫道:“我們兩個人的事,你爲什麼不親口向我提出來,而是要在別人三催四請之後,才找人傳話?”
我愣住了,“塔麗莎,我在生病,你就不能體諒我嗎?”
塔麗莎忽然落淚。
要是換了從前,塔麗莎落淚,我一定會驚慌莫名??墒乾F(xiàn)在,我卻緊張不起來。從前的塔麗莎是一介草民,雖然能力一直比我強,但是我覺得她需要我的庇護,現(xiàn)在的塔麗莎是光明之城的魔法師首領(lǐng),是萬民敬仰的神,她跺一跺腳,整個光明之城都會抖三抖,她再也不需要我溫言相慰。
塔麗莎哭了一陣,在紙上寫道:“你有沒有體諒過我?這麼長時間,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心裡想著誰?”
我無法去回答塔麗莎的質(zhì)問。
沉默了一陣,塔麗莎含淚寫道:“你既然心裡有了別人,爲什麼還要去找我?”
我怔怔看著她,“既然我去找你,你還不能夠體會我的心意嗎?我寧可放棄整個世界也不會放棄你,可是現(xiàn)在倒好,我見你都要先預(yù)約了?!?
塔麗莎看著我,目光逐漸轉(zhuǎn)爲溫柔,“你既然心裡永遠放不下我,爲什麼你回來以後一直不提我們的事情?反而要別人旁敲側(cè)擊?”
我瞪著塔麗莎,“似乎我在兩百多年前就提過,可是你說等到我們的修煉都各自圓滿以後再說?,F(xiàn)在我是個病夫,等級爲零,怎麼和你提?”
塔麗莎破涕爲笑,寫道:“你真的那麼聽我的話嗎?”
“這個自然,我從來都是聽你的話的,絕沒有半分違拗?!蔽议]上眼睛哼哼道。
塔麗莎伸手撫摸我的臉龐,在紙上寫道:“你永遠會記得今天的話嗎?”
我皺了皺眉,“可是,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的話。”
塔麗莎一呆,臉上微微變色。
“不管我是不是能夠恢復(fù)武力,不管我的等級是多少,我都要你嫁給我。你的房間我想進去就進去,想出來就出來,再不能有人阻攔我。”我氣呼呼地說道。
塔麗莎燦然一笑,寫道:“你這算親口向我求婚嗎?”
我翻了翻白眼
,“數(shù)百年前我就親口說過了。”
塔麗莎扭捏了一陣,在紙上緩緩寫道:“既然是你親口說的,我就答應(yīng)你。你以後還是要聽我的話。”
我長長出了口氣,“娶個老婆真不容易。”
塔麗莎紅著臉,把那張寫滿字的絹紙伸向了燈籠。
“不能燒,這可是證據(jù),你反悔不了了!”我夾手奪過那張絹紙,順手將塔麗莎往懷裡拉。
塔麗莎紅著臉掙扎開,向後跑了幾步,忽然又轉(zhuǎn)過身來,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吻,這才逃一般地離去。
我呆呆看著門外,心想塔麗莎還是那樣的矜持羞澀。
我親口求婚,佳人點頭應(yīng)允,我的感情終於有了最終的歸宿。也許我該好好睡一覺了,再也沒有了夢魘,再也沒有了彷徨。
我和塔麗莎的婚期定在正月初十,據(jù)亞瑟斯說那是最適宜嫁娶的日子,他已經(jīng)向整個大陸發(fā)了請柬,要爲我們舉辦一場空前絕後的盛大的婚禮。
按照光明之城的習俗,新娘在一個月之內(nèi)是不能夠和我見面的。
作爲一個準新郎,我自然不能允許自己在新婚之日病病歪歪的,雖然我的身體依然虛弱,但是我已經(jīng)咬牙開始一些必要的體力訓練。
不知道艾克多和娜塔莉婭會不會聞訊趕回來。作爲我最好的兄弟,格瑞斯卻忽然離開了,據(jù)說是想先出去散散心,*辦婚事的事情全部交給了亞瑟斯。亞瑟斯也極想借助這場婚禮向大陸各國宣告,有了張龍和塔麗莎兩個傳奇人物存在,光明之城重新崛起了,所以他異常的盡心。
重新開始力量訓練之後,我糟糕的身體狀況依然沒有起色,我心裡暗歎,看來強行逆轉(zhuǎn)魔武雙修體的舉動後果真的很嚴重。
“張龍,出事了。”亞瑟斯風風火火趕到我的住處,我正準備完成最後一組訓練。
“什麼事情?”看著亞瑟斯凝重的臉色,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笆撬惿?
亞瑟斯搖了搖頭,“是大師?!?
“啊?”我跳了起來,“大師出什麼事了?”
亞瑟斯道:“大師忽然癡呆了,什麼人都不認得了?!?
“生了什麼病?”我的心一酸,迪卡凱恩已經(jīng)風燭殘年,這樣病一場,估計離大去之期不遠了,我還沒有來得及送他回故鄉(xiāng)呢。
亞瑟斯搖頭道:“不知道,昨天我還在和他討論治國方略,他的精神還好,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就忽然……”
“人老了……”我的喉嚨哽咽了,“帶我去見見大師吧?!?
白髮蒼蒼的迪卡凱恩硬挺挺地躺在牀上,雙眼空洞無神,如果不是他的胸膛還微微起伏,我?guī)缀跽J爲他已經(jīng)駕鶴西去。
“大師……”我撫摸著他枯瘦的臉龐,感覺猶有溫度,“大師,你醒醒,我是張龍啊,你還要回羅格見痛苦女士的,你不能夠……”
迪卡凱恩兩眼望著天,沒有一絲神采。
“是誰第一個發(fā)現(xiàn)大師生病的?”我轉(zhuǎn)頭去問亞瑟斯。
亞瑟斯道:“是我,我們本來約好今日再討論詳細方案的,遲遲
不見大師,我就過來查看,一開始,我以爲大師去了……可是後來,我感覺他還有呼吸,只是已經(jīng)不會迴應(yīng)了。我找來了醫(yī)士,卻說他的身體無礙……”
身體無礙?活死人……我想起了亞瑞特武士中毒之後的癥狀,何其相似……
中毒了?噩夢?那是安婭獨特的精神毒藥……
“有沒有給亞瑞特下請柬?”我瞪著亞瑟斯。
亞瑟斯道:“這個怎麼會忘?我特意恭請安婭族長了。你看,安婭族長過來後,有沒有可能……”
我的心裡一陣混亂,安婭離去了,大約是因爲我和塔麗莎的婚訊,她還有沒有可能會應(yīng)邀而來?偏偏迪卡凱恩的癥狀就像是中了“噩夢”之毒,普天之下除了安婭,有誰能夠解救?
“教皇,大師中毒了?!蔽?guī)缀蹩梢钥隙?。是誰?是誰會對這個老人下毒手?他已風燭殘年,不會威脅到誰,爲什麼會有人害他?
亞瑟斯大爲吃驚,“怎麼會中毒?誰能夠在我教皇殿做下這等惡行?張龍,你有沒有判斷錯?從山下到教皇殿有十二道關(guān)卡,誰能夠潛進來?”
我搖搖頭,“教皇,請邀請庫拉斯特里彭卡公國的藥師前來,越多越好,也許大師還能夠甦醒?!?
亞瑟斯點頭道:“亞瑞特路途遙遠,庫拉斯特倒是一衣帶水,我這就親自去請!”
亞瑟斯將*辦婚事的事情交給了手下的神使,一刻也沒有耽擱,立即趕往庫拉斯特。以教皇之尊親自去請藥師,足見亞瑟斯對迪卡凱恩的重視程度。
是安婭的“噩夢”嗎?我在迪卡凱恩的房間仔細搜尋,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倪端。我已經(jīng)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對迪卡凱恩下毒手。這個老人所具有的僅僅是智慧,這樣也會威脅到別人嗎?會是安婭嗎?不可能,安婭雖然暴躁,但是內(nèi)心卻很善良,況且她和迪卡凱恩的感情也還不錯,我不會懷疑安婭,一定有人偷了她的毒藥。
迪卡凱恩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意識,聖戰(zhàn)士們送來的流質(zhì)食物,他一口都沒有能夠嚥下去。我招來了幾個醫(yī)士,問他們會不會配置營養(yǎng)液爲大師續(xù)命,醫(yī)師們都茫然搖頭,似乎聞所未聞。
爲什麼安婭偏偏不在?我的心就像被熱油煎熬。
作爲修女院最後的一個智者,迪卡凱恩似乎就要走完了生命的最後旅程,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夠等到亞瑟斯回來。
望著這個曾給過我無數(shù)幫助的老人,這個一心要完成修女院最高任務(wù)的老人,我泫然淚下。他也許再來不及喝一口我的喜酒,我也再來不及帶他回到故土……
“你這個蠢貨!”
淚眼模糊之間,我看到了亞布羅迪憤怒的臉龐。
“你……德埃博羅……”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亞布羅迪微微有些詫異,“你居然能夠看穿我的身份,還不錯啊。”
“是你嗎?是你害了大師?”
亞布羅迪冷笑道:“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我還沒有那麼無聊。”
我想想也是,一個恐怖的魔王,需要用毒藥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