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止興沖沖的給他解說頁面,好讓他記住,被墨帆冷不丁的說了句:“房子的事情我找人給你解決,你現在要以學業爲重,沒事的話,不要往我這裡跑,把時間用在正當的事情上?!?
小止想說‘你就是我的正當的事情’,一想到他現在能聽到了,她不能肆無忌憚的說話,便強行將話吞了回去。過了許久,才慢吞吞的回了聲好。
晚上,小止把墨帆恢復聽力和聲音的事情告訴白瀟,在白瀟近乎憐憫的目光裡,她抱著抱枕一臉尷尬:“你,你這麼看著我幹嘛?難道我不能爲他感到高興嗎?”
白瀟點頭,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該高興,很值得高興?!?
小止一頭霧水,總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沒等她想明白,白瀟突然說:“如果我不喜歡白玨了,你會放棄墨帆嗎?”
小止更懵了:“我喜歡墨帆跟你喜不喜歡白玨有什麼關係?”
白瀟道:“沒有關係,我只是想以身作則的告訴你,你和我一樣。如果我堅持不下去了,再過十年,二十年,你會跟我一樣?!?
“可是,你不能強迫自己去喜歡一個你討厭的人,爲什麼可以強迫自己不喜歡一個你很喜歡的人呢?要是連喜歡和不喜歡都能由自己控制,白瀟姐你爲什麼固執到現在?”
白瀟煩燥的道:“你陪著墨帆這麼多年,他都沒有一點變化,爲什麼他去一趟沐清歡那裡,身體就好了?”
“那是因爲……因爲……”
“因爲他太平靜了,跟你在一起,他連心情都沒有起伏過。沐清歡爲什麼昏睡三年就能醒過來?墨帆在你身邊有你不間斷的給他治療都沒有任何反應,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也是因爲沐清歡,現在又是因爲沐清歡,你難道……”
小止大聲道:“沐姐姐醒來是因爲楓蕘給她吃過藥!”
“墨帆沒吃過嗎?”白瀟冷冷的看著她:“因爲沐清歡有祁墨,有她最在乎的人在身邊?!?
小止猛然怔住。
白瀟說:“我問過徐天,墨帆身體裡的毒素比起當年的沐清歡,少得可以忽略不計。我想你也一定清楚,墨帆現在非要拿什麼來比喻的話,大概跟植物人一樣,處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態,他醒是醒了,但僅僅是醒了而已,有了意識,可他真的就醒了嗎?徐天說,沐清歡之所以恢復的那麼快,跟她本身的體質有很大的關聯,但更重要的是,藥物致使她喪失五感,但一旦恢復某種感覺,加上她強烈的求生意志和對外界強烈的感應力,所以能在短時間裡恢復如常?!?
“墨帆因爲什麼活著你知道嗎?”白瀟字字錐心,一下一下砸在小止心頭:“因爲你嗎?我想,不論是他醒來,還是活到現在,都不是因爲有你的存在,而是因爲他想保護的人還活著?!?
“這些年,他帶著你刻意迴避著所有人,難道不是在逃避嗎?只有你會覺得,他是因爲生活不能自理所以纔跟你在一起,或者因爲在乎你,所以沒有拋棄你。我說話比較難聽,但有些不能不說。小止,你只是他在保護別人的這條路上,順帶捎上的一個小丫頭,一個人說不要你就不要你,就算有再冠冕堂皇的理由,歸根結底都只是因爲你在對方心裡不夠重要。不是不重要,是不夠。對比他在乎的東西,你還遠遠不夠?!?
“這個世上的奇蹟,是因爲有人不曾放棄。但是,一個病,要有特定的藥醫,拿感冒藥去敷外傷,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甚至會適得其反?!?
“墨帆現在不是身體重病,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藥醫?!?
“你顯然不是。”
白瀟說完,客廳裡一片死寂。小止渾身發顫,不知所措的望著她,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半晌,小止的視線開始聚焦,盯在她臉上,一字一頓輕柔而堅定的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墒牵揖瓦@麼一根筯,回不了頭?!?
白瀟把頭扭向一旁,小止低下頭,笑了下想說什麼,突然白瀟伸過手來擭住她的後腦,將她擁進懷裡,另一隻手僵硬的輕拍著她的背,不自在的道:“我真羨慕你能活的這麼清楚。”
小止嘿嘿笑了幾聲。白瀟嘆了口氣,能做到像小丫頭這樣對一份感情純粹而不求回報的,又有幾個人?她自己就做不到。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分得清分寸,明白自己的位置,懂得在合適的時間後退,不計較,不嫉妒,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退而求其次,若是連其次也求不到,仍然不怨不恨,安然處之……這樣的人,心胸到底要有多寬廣?要活的多麼清楚,才知道自己能求得什麼,求不得什麼?
白瀟有些佩服她了。
也許,正是因爲她這樣乾乾淨淨,才更讓人羨慕,所有人都想保護好她。
獨自一人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燈火斑斕的城市,白瀟仍在想,小止那樣的,是不是隻要那人活著,對她來說就是幸福?如果他結婚了呢?牽著別人的手組建家庭呢?
大概……小止那樣的,還會興沖沖的跑去祝福吧。
真不知道,是她堪不破,還是小止太過無垢,人活著不就是爲了自己的私慾嗎?執著於事業,愛情,金錢,甚至一些虛幻的東西,難道一開始不是從私慾出發的嗎?
白玨曾告訴她,殺人是因爲避免被殺。那麼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過是爲了不讓那東西落入別人手裡。白玨說,人都是自私的,一輩子又這麼短,想要什麼就要得到,徘徊不定裹足不前只是空耗歲月而已。
既然是這樣,那麼她的所做所爲,也沒什麼錯。
錯的,是小止。
是墨帆。
守護神註定只是悲劇。想要的,就要得到,哪怕刀山火海遍佈荊棘,哪怕要淌過十八地獄,也要得到想要的東西。像小止墨帆那樣只敢在旁邊看著的,說白了,不過是膽小鬼。
白瀟冷哼一聲,大力將手裡的水杯摜在桌面,換了衣服,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