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琦帶著顧小五和八大金剛這些人衝到書寓,李叔同已經在屋子裡了。??他見到楊士琦以後本來“哇”的一聲嚎了起來!這一聲哭喊裡帶著多少的淒涼,多少的憤恨,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讓平日號稱鐵石心腸的顧小五都覺得一股涼氣順著脊樑骨往上竄。??一個人要傷心成什麼樣子才能發出這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哭聲。
小翠喜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臉上能看出明顯的傷痕,尤其是幾道手指印已經變成了烏青色。
李叔同的臉上淚水一直沒有淌幹,他坐在牀邊,把小翠喜的身體放在自己的腿上,捧著她已經變的慘白的臉喃喃道:“翠喜,是我害了你,我要是早把贖身的錢拿來幾天,哪怕是一天,你就不會死,我該死啊!”他反反正正的抽了自己幾十個嘴巴,臉很快就腫了。
楊士琦想勸他,又不知道如何說起,自己也覺得心裡疼,他看著旁邊神情緊張度老鴇道:“說,小翠喜是怎麼死的?有一句假話,老子讓你騎木驢,燒了你這個王八窩!”
老鴇瑟瑟索索的抖成篩糠,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半天,楊士琦才大致聽明白了怎麼回事。??山東兵備道段芝貴聽說了朝廷要行新政,任命新官員,就想謀個文職,輾轉巴結上慶王的兒子貝勒載振。??振貝勒喜歡新鮮玩意,他就大老遠的把載振請到了上海來玩,聽說了小翠喜色藝雙絕。??又是個清倌人就點名讓她伺候。??結果振貝勒還真就看上了小翠喜,可小翠喜心裡只有大才子李叔同,說什麼都不肯就範,咬定了牙關賣藝不賣身。
振貝勒掃了興,拂袖而去,轉身就回了西安,臨走地時候放下了話。??讓段芝貴死了這份心。??段芝貴惱羞成怒,就帶著幾個親兵戈什哈衝到書寓。??點名讓小翠喜來唱曲,他本來就是打算來找麻煩的,哪裡會有什麼好話?心情本來就不好,又喝的多了,就對小翠喜動手動腳,小翠喜不願意,他就用了強。??小翠喜的哭喊引來了老鴇和龜奴。??結果幾個親兵都是北洋的驕兵悍將,直接掏了槍,把老鴇嚇的差點掉到樓梯下面。
老鴇一看情勢不妙,就派人去找李叔同和楊士琦,她是知道楊士琦已經認了小翠喜做了幹閨女的,這要是被人給**了,今後楊道臺不拆了自己地書寓?可是偏偏不巧,楊士琦不在衙門。??又託衙門的親兵也幫著到處找,好容易纔在“點金錢莊”找到了楊士琦。??李叔同住地遠,龜奴坐著黃包車跑了一個多時辰纔到了他的寓所。
段芝貴帶著兵走了以後,小翠喜就把房門關起來哭,誰也不許進,過了半天龜奴聽聽裡面沒了動靜。??急忙把房門給踹開,才發現她已經懸樑了,等把人放下來,已經斷了氣。
楊士琦聽著老鴇講述,拳頭握的嘎巴響,牙齒都要咬碎了,他抓起老鴇的衣領,惡狠狠的道:“你就不知道告訴那個混賬王八蛋,翠喜是我楊士琦的閨女?”
老鴇苦著臉道:“我的好大人啊,我說了。??可那個段大人不聽這個。??他還說,還說~~~~~~”老鴇看看楊士琦地臉色。??不敢說下去了。
楊士琦陰森森道:“他說什麼?快講!”
老鴇壯著膽子道:“他說,你楊士琦和他都是安徽老鄉,用安徽的俗話說‘乾爹乾女子,勾搭一輩子’,都是扯淡話,楊大人您別放心上,這可是段大人說的,不是我說的啊!”
楊士琦抓起茶杯摔的粉碎,一腳把桌子給踢飛了。
李叔同還在抱著小翠喜漸漸冰涼的屍體邊流淚邊哭:“翠喜,咱們的親事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大哥也同意咱們的親事了,你看,這個是我娘地鐲子,說是留給兒媳婦的。??”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哆哆嗦嗦的打開,裡面是個碧綠的玉鐲,然後套在小翠喜的手腕上:“我娘說,她兩個鐲子給兩個兒媳婦一人一個,你這個我給你帶上~~~~~”
楊士琦看著李叔同傷心欲死,幾近癲狂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親兵吼道:“去,把衙門地護兵都給我召集起來,帶上洋槍,給老子宰了那個沒人味的畜生!”
親兵爲難道:“大人,咱們去哪裡抓人?”
楊士琦這才反應過來,還不知道段芝貴在什麼地方呢,瞪著老鴇道:“那個混蛋住在什麼地方?”
老鴇遲疑著不敢說。
顧小五獰笑著,臉上的刀疤更加明顯:“老龜婆,你是活到頭了吧?”
老鴇是認得顧小五的,這些黑道上的大佬豈是她能惹的起的,對顧小五比對楊士琦怕的更很些,苦著臉道:“顧小爺叔,我說啊,我說,聽說段大人住在公共租界‘凱爾特人飯店’。??”
楊士琦命令道:“快,趕緊給老子把兵調齊。??”
這個時候,顧小五倒比他清醒些:“楊大人,你的兵闖進租界那麻煩就大了,還是我帶兄弟把他給做了算了。??”
楊士琦深深吸了口氣道:“顧兄弟,你的好意我領了,這個是我地家事,我老楊地閨女被人禍害了,我要不能親手報仇,以後還有臉在外面拋頭露面嗎?乾脆把頭插在褲襠裡算了。??”
顧小五也不再勸,點了點頭道:“好,我帶兄弟給你望著風。??”說罷,從腰裡掏出把六字轉輪手槍遞了過去:“這個你拿著。??”
楊士琦伸手接了過來,揣在身上。
李叔同也輕輕把小翠喜的屍體放平在牀上,溫柔地道:“你等我一會啊,我去去就來,你別怕啊,我很快就回來。??”
李叔同撲通跪在楊士琦面前道:“大人,翠喜的仇讓我來報吧!”
楊士琦看看他,點點頭道:“也好。??”
楊士琦、李叔同一行十幾個人急匆匆的衝到了公共租界,“凱爾特人飯店”的經理是個華人,對楊士琦和顧小五都是認識的,見他們臉色殺氣騰騰,急忙過來打招呼道:“楊大人,顧小爺叔,那陣香風把您二位吹過來了,您二位是來用餐的還是開房間休息的?”
顧小五冷著臉道:“山東來的那個段芝貴住在哪個房間?”
經理爲難道:“顧家爺叔,您是知道的,這個客人住哪個房間是不能說的,這個是洋人訂的規矩,說是叫職業道德,要是隨便說了客人的房間是要敲飯碗的。??”
八大金剛的老四是個一臉橫肉的黑胖子,他從懷裡掏出把手槍,指著經理的腦袋道:“不說的話。??老子現在就敲了你的腦袋!”
經理嚇的當時就禿嚕了:“他在二樓二一四號房間。??”
顧小五對老四道:“你看住他,我們上去,要是敢說瞎話,就把他扔黃浦江裡種荷花。??”
老四點了點頭,經理嚇的面無人色。
楊士琦帶著一羣人衝到二樓,幾個山東段芝貴的親兵見他們來者不善,忙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問你吶!”
楊士琦冷笑道:“你們也配問老子的名字?叫段芝貴這個王八蛋給老子滾出來。??”
一個臉色青黑,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大煙癮不小的傢伙指著楊士琦叫道:“大膽,我們段大人的官諱是你能叫的?”
顧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剛當時就火了,幾個人衝過去,幾把槍和砍刀已經把這些親兵給制服了,一個親兵大叫道:“你們造反了,敢打官兵?”
顧小五對著他的胸口一腳道:“去你奶奶的,這裡是租界,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算個屁!”
屋子裡的段芝貴聽見外面亂哄哄的,開了門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楊士琦,又看見手下的人被制住了,先是一楞,然後轉了笑臉道:“哦,我想是誰了,原來是楊道臺啊!你老哥去山西一場公幹結果就不見人影了,後來就聽說你老哥當了上海道,兄弟還沒來得及賀你呢!”
楊士琦也不答話,從懷裡掏出手槍,指住了段芝貴的腦袋。
段芝貴見他脖子上的筋都暴起了,知道不是玩的,也明白根子在什麼地方,急忙道:“楊老哥,楊道臺,咱們都是北洋出來的,又是安徽同鄉,您可不能來真的啊!不就是個*子嗎?回頭兄弟送你幾個好的,你老哥消消氣!”
楊士琦氣的手都抖了,大拇指拉開了保險。
李叔同拉住楊士琦的手道:“大人,讓我來!“
楊士琦點頭道:“也好。??”
李叔同接過楊士琦的手槍,臉已經扭曲的變形了,大叫一聲道:“翠喜,我給你報仇了!”
“砰、砰、砰”幾聲槍響,段芝貴的頭上和身上出現了幾個血洞,鮮血噴涌出來,身體慢慢的倒了下去。
槍聲把房客和侍應都驚動了,他們瞪著眼睛傻傻的看著段芝貴躺在血泊裡。
一個十七八歲的侍應生楞了半天,突然把手裡的托盤和酒都給扔了,狼一般的嚎叫道:“殺人啦!出人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