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陸小霜的時候撞見了董露?”這話把周奕嚇了一跳。
陸小霜怎麼跟個鑰匙扣一樣,下面掛了一排掛件?
不過想想也合理,樊天佑心理變態(tài),長期跟蹤偷拍。
至於董露,之前就確認過了,她是因爲肖冰撿到的那張照片,然後又在當年的404宿舍窗口巧遇周奕和陸小霜。
她未必有對陸小霜不利的想法,但她精神不正常,很難用常理判斷。
之前還有個鄭建新。
至於肖冰,現在周奕傾向於,不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出現在美食街的肖冰,真的是巧合。
“不對,董露已經毀容了,樊天佑怎麼可能認得出她來?”周奕反問。
“他說不是認出來的,他只看到一個戴帽子的黑衣人在跟蹤,他還以爲是之前被他訓斥過的一個學生。”
陳耕耘不知道這個學生是誰,但周奕知道,就是鄭建新,說起來鄭建新矮小又瘦弱,晚上的話確實會搞錯。
何況樊天佑還有先入爲主的看法。
“他說自己正打算過去再警告一下對方,結果突然另一邊來了一個人,對著黑衣人喊了一聲露露,然後他就看見那個黑衣人轉身就跑,接著有個男人追了過去。”
“男人?是肖冰?”周奕問。
陳耕耘說:“他說沒看清,但我估計是吧。”
周奕記得,他和陳嚴去找肖冰了解情況的時候,肖冰說四月二十八號那天正常下班後就回家了,沒人可以證明。
這麼看來,他是下班就回家了,但回家後發(fā)現董露跑出去了,所以他又出門去找董露了。
然後,這一幕就被樊天佑撞見了。
這一幕的發(fā)生,和周奕沒有任何關係,上一世應該也發(fā)生了。
但這一世徐柳和陳耕耘的行動軌跡變化了,所以……
“樊天佑和肖冰認識嗎?”周奕問。
“樊天佑當年跟蹤董露的時候,知道肖冰的存在,但肖冰不認識他。至於他回國後,我想肖冰肯定認識他吧,畢竟有一些宣傳,至於他們有沒有過什麼接觸,我就不知道了。”
周奕點點頭,以樊天佑的心理狀況,肖冰這一聲“露露”,足夠讓他情緒失控了。
所以他急不可耐地要找陳耕耘對峙,如果陳耕耘說董露確實死了,那就是他見鬼了。
很可笑,惡人其實最怕鬼,因爲他們心中有鬼。
“你怎麼回答他的?”
“我只能告訴他,當時確實沒死,但我尋思著,人都燒成那樣了,應該也活不了多久吧。”
確實,任誰都會這麼想。
但偏偏,董露在肖冰家的地下室裡,頑強地活著。
“繼續(xù),說說你在發(fā)現樊天佑殺害並肢解徐柳後,你怎麼做的?”
陳耕耘說,其實他當時一下子也被嚇傻了,畢竟眼前是那麼駭人聽聞的場景。
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怎麼善後。
首先就是如何處理屍體,然後是清理案發(fā)現場,最後是製造不在場證明。
他說樊天佑雖然把屍體肢解了,但都是大塊,並不利於拋屍,所以需要進一步切割成小塊,便於分裝多點拋屍。
但當時最大的問題是,時間不夠,因爲還是工作日,他們必須正常出現在學校,否則回頭警方調查的時候,無法解釋人去哪了,立刻就會引起懷疑。
自己也就算了,可樊天佑是徐柳的任課老師,一定是重點調查對象。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馬上五一假期了,三十號下午很多專業(yè)就沒課了,學校內和社會上的人流量都會隨著假期而增多,到時候拋屍的風險就更大了。因此他認爲,必須在二十九號這一天的白天完成碎屍,晚上進行拋屍,同時還要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他最後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兩人輪流換班過來處理屍體,只要階段性的正常出現在公衆(zhòng)視野裡,那麼就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畢竟除了劉保國,學校裡沒人知道他和樊天佑的關係,根本不會把他們兩人聯繫到一塊兒去。
所以他問了樊天佑今天的課程安排後,制定了一個“換班表”。
“樊天佑會開車?”周奕問。
“嗯,他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考過駕照。”
那就合理了,畢竟開車這種事不可能現學。
周奕問他,爲什麼選擇拋屍,而不是藏屍或者埋屍。
陳耕耘說,不是沒想過。
但他看了樓下的冰箱尺寸後,就放棄這個想法了。
樊天佑提議,可以再買個冰櫃,江海豪庭這地方不會有人想到的。
但陳耕耘斷然拒絕,因爲買冰櫃目標太大,還得店家開貨車送貨上門和工人搬運,以江海豪庭的地理位置,太容易被人記住了,風險太大。
至於埋屍,一是工具還得去買,二是並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埋屍地點,在戶外長時間挖坑被目擊的概率也很大。
所以綜合下來,還是在室內分屍隱蔽性更強,畢竟戶外拋屍耗時很短,風險是最小的。
周奕沉聲問道:“爲什麼不直接把屍塊扔到新北鎮(zhèn)的礦洞裡?那裡隱蔽性足夠高吧?”
陳耕耘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要說我一開始壓根就沒想到這個地方,周警官你信嗎?”
周奕嚴肅地回答:“信。”
這話已經表明了,新北鎮(zhèn)的廢棄礦洞,原本並不在他謀殺徐柳的計劃裡。
而是後續(xù)針對殺害陸小霜時纔想到的。
“這個待會兒再交代,先回答另一個問題,爲什麼要把屍體切成肉片,還要油炸烹屍,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這個問題很關鍵,理論上,上一世的三百多塊已經足夠進行多點分散拋屍了。
陳耕耘說:“還不是因爲那根驗孕棒。本來我是打算,把徐柳的屍體切割成兩三百塊,便於拋屍就行了,這樣白天的時間上也會非常充裕。但我後面突然想起來,上次去省城做學術交流時聽說,漢中大學在省裡的支持下已經建立了DNA實驗室,並進行了實際應用。”
“所以我擔心,萬一警方從屍塊裡提取到跟我匹配上的DNA呢?”
“你就不懷疑徐柳懷孕的真實性嗎?”
陳耕耘苦笑了下,回答道:“那又怎麼樣,都到這一步了,是真是假的已經不重要了,我不得杜絕一切可能性嗎?”
是,這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這麼薄厚均勻的肉片,是你切的還是樊天佑切的?”
“我,他沒這本事。”
“你既沒學過醫(yī),也沒幹過廚師屠夫的工作,你怎麼會有這刀功的?”
陳耕耘說:“這還得感謝我那兩年的知青生涯,當時建設兵團分配的口糧實在不夠吃,一個個都餓得嗷嗷叫。所以我們決定靠山吃山,有人家裡當過兵,會用獵槍,所以打了很多獵物回來。我當時被分配的工作就是屠夫,我這雙寫文章寫詩的手,宰了一年多的獵物,野豬、袍子、野雞野兔、碗口粗的蛇,開膛破肚、拔毛剝皮。處理完的肉還要切成均勻的大小,按人頭分配,還有一部分要風乾保存,因爲冬天打不到獵物。”
“雖然隔了那麼多年,但這段經歷像是刻在我骨子裡一樣,拿起刀的時候感覺就回來了,何況那時候哪兒有這麼鋒利趁手的工具。”
說到最後一句時,陳耕耘的嘴角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這剎那的微表情讓周奕一驚,他突然明白了,樊天佑那殺人的眼神或許並不是繼承自樊春雨。
而是陳耕耘。
只不過陳耕耘的理性和謹小慎微把他骨子裡的兇殘和變態(tài)給掩蓋住了。
樊天佑沒有他老子那份城府,加上扭曲的成長經歷,所以那份兇殘和變態(tài)就很容易隨著情緒失控而爆發(fā)。
“把你們處理屍體的具體過程,詳細地描述一遍,不要有任何遺漏。”
按照周奕的要求,陳耕耘開始複述二十九號白天的具體情況。
詳細到具體幾點到幾點,誰前往別墅,他在說的時候,周奕就在翻看兩人之前的不在場證明進行對照,發(fā)現他沒有說謊,時間上基本都吻合。
然後是碎屍、切片和油炸的具體過程。
樊天佑負責把大塊的屍體肢解成便於切片的小塊,然後再搬到樓下的廚房,以及清理衛(wèi)生間和地面的血跡。
他還按照陳耕耘的要求,順路去買了消毒劑,對留下過血跡的地方進行二次清理。
這也是爲什麼現場勘查時,發(fā)現有化學試劑清理的痕跡,但照樣存在很多遺漏的地方。
陳耕耘則負責在廚房裡,把屍體切片、油炸,厚度則是他測試了幾次後確定的炸透最高效的厚度。
炸完的肉片就扔在水槽裡瀝油,最後再統一分裝。
分屍用的刀和油炸的鍋鏟都是別墅現成的,油則是兩人每次去別墅的時候分頭去買的。
爲了隱蔽性更強,陳耕耘說不能去超市買桶裝油,得去不同的菜市場買菜籽油。
結果,他還是百密一疏,因爲脫離羣衆(zhòng)太久了,不知道打油要自己帶桶。
就是這個舉動,被油販子給記住了。
不過本質上這件事其實影響不大。
從肢解碎屍到油炸,由於中間還有“交班”的過程,因此整體耗時要比宋義明前面實驗得出的時間要久得多。
由於鍋具尺寸原因,他們沒法處理骨頭,只能把小尺寸的骨頭過了下油,大的則是用浴缸放了熱水浸泡處理。
至於人頭,陳耕耘的本意是砸爛後再處理的,但沒找到趁手的工具,就只能先過一遍油,然後連同骨頭一起扔進冰箱的冷凍裡。
按陳耕耘原本的計劃,他根本沒打算把人頭和骨頭處理掉,藏在別墅裡,過兩年等風頭過去了,再找個毀屍滅跡的辦法處理掉。
二十九號那天晚上八點多,莫優(yōu)優(yōu)在學校後門附近目擊的,是他和樊天佑最後一次交班,當時屍體都已經處理好了,就等著拋屍了。
他是驅車去陳家老宅拿裝屍塊的包,就是裡屋箱子底下那兩個旅行袋,這兩個袋子就是他當年去長風林場時使用的,隔了幾十年當然不會有人能查到根源。
他說當時只拿了旅行袋,沒拿菜刀。
樊天佑則是下車去刷不在場證明,然後兩人再悄悄匯合,去別墅裝包拋屍,最後再把案子裡的相關物品處理掉,就大功告成了。
然後意外就出現了。
他們把屍塊裝滿了兩個旅行袋,卻還剩不少,於是打算先去拋屍,然後再找別的容器來裝剩下的肉片。
樊天佑提議,可以直接把袋子扔進南沙河裡。因爲他上初中那會兒有次又考了全校第一,校長獎勵了他兩斤新鮮豬肉,他高興不已,興沖沖地提著豬肉往家趕,結果在過一條獨木橋的時候,手裡的袋子突然破了,豬肉就這麼掉進了小河裡,等他想撈的時候已經沉底沒影了。
爲此他鬱悶了一個月,最後忍不住跟樊春雨說了,想尋求安慰,結果卻迎來了樊春雨劈頭蓋臉的謾罵。
陳耕耘覺得這主意不錯,於是兩人驅車沿著南沙河一路開,最後找了個地勢高又沒什麼人的地方,把那個大的旅行袋裡扔進了河裡。
噗通一聲,看著旅行袋沉下去,兩人欣喜不已。
結果幾秒鐘後,兩人就傻眼了。
因爲裝著屍塊的旅行袋居然又浮了上來。
這可把兩人嚇壞了,但再想撈上來已經不可能了。
眼看著這個半浮在水裡的旅行袋隨波逐流,消失在黑暗中,兩人不敢再把另一個旅行袋扔下去了,只能驅車返回別墅。
爲此父子倆還大吵了一架,陳耕耘指著樊天佑的鼻子咒罵他是個廢物,自己給他擦了一輩子屁股。
後來警方調查確認,就是這次吵架時陳耕耘的極盡羞辱,讓樊天佑產生了報復的念頭,纔有了那個菸頭。
後面,他們就不敢再一次性拋屍了,而是用普通的黑色垃圾袋小規(guī)模分裝之後,在當晚後半夜,分散扔到了各個垃圾桶裡。
“你們拋屍的地點,爲什麼不選遠一點?反正有交通工具。”周奕問,因爲遠拋近埋是常規(guī)邏輯。
陳耕耘回答:“意義不大,徐柳是大學生,不是坐檯小姐,最多五月三號學校就會發(fā)現她失聯了,到時候你們很容易懷疑到她頭上的。拋屍近一點,我們還能及時觀察情況。”
周奕點點頭,這倒是符合陳耕耘謹慎的行爲邏輯,而且還有一定迷惑性,畢竟警方在尋找第一案發(fā)現場時,著重就是圍繞宏大展開調查的。
周奕讓他把具體的拋尸位置都交代一下,目的是和實際發(fā)現的進行比對。
這也是口供在法律上成爲定罪有效證據的關鍵,只有兇手才知道作案細節(jié),再和客觀事實進行對比印證。
陳耕耘交代了幾個離宏大比較近的,因爲這是自己拋的,剩下幾個離宏大比較遠的地方,則是樊天佑開車去拋的,他並不清楚具體位置。
兩人拋屍完畢,一個回公寓,一個回宿舍。
至於樊天佑四月二十八號晚上的不在場證明,陳耕耘思來想去,發(fā)現都沒有好辦法,最後只能自己以身入局,編了個在西山公墓相遇的謊言。
爲此還不惜把自己女兒的名聲給搭進去。
他和樊天佑對齊了“當天晚上見面”的所有細節(jié),爲了讓樊天佑去墓園的動機看起來真實一些,他還替他編了個託夢的謊言,因爲他知道,自從自己沉迷於徐柳的肉體之後,已經很久沒去給妻女上過墳了,墳頭草一定很高了。
爲了圓這個謊,他在三十號一大早,正常上班之前就驅車趕往西山公墓,拔了墳頭草後立馬就走,就好像是完全沒來過一樣。
至於江海豪庭別墅裡的一些東西,他其實並不著急處理,因爲他篤定警方不可能把這地方和徐柳的死聯繫到一起,所以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但問題就出在了樊天佑身上。
按照陳耕耘原本的計劃,接下來的三十號和一號,他和樊天佑只要正常製造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就行了。
唯一擔心的,就是第一袋被扔進南沙河裡又浮起來的屍塊,無法確定什麼時候會被發(fā)現。
剛巧,三十號晚上劉保國拉他去一個飯局,他聽說有市局負責刑偵工作的一把手的倪建榮,出於打探虛實的目的,陳耕耘便欣然前往了。
觥籌交錯間一邊給倪建榮戴高帽子,一邊說著感覺最近宏城不太平來試探倪建榮。
結果飄了的倪建榮就開始吹噓最近這兩個月自己辦的一樁樁大案,透露了很多內部信息。
也讓陳耕耘鬆了一口氣,因爲對方沒提到除了東海小區(qū)之外的碎屍案。所以倪建榮不僅僅只是因爲接電話時多了一句嘴,而是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違反了原則問題。
按理來說,如果事情止步於此的話,就算周奕發(fā)現樊天佑兩世的不在場證明用了同一個理由有所懷疑,也抓不到什麼把柄。
搞不好這一世宏大案就變成了只有周奕一個人知道兇手,卻又無可奈何的懸案。
wωw?tt kan?C〇 但變數,來自於兩個人。
一個是陸小霜,另一個是樊天佑。
來自陸小霜的變數,是被動的。
但樊天佑的變數,卻是主動的。
當週奕問他:“那陸小霜又是怎麼回事,她跟你們之間的矛盾和關係毫不相干,爲什麼要挾持殺害她?”
從陳耕耘的角度而言,他和樊天佑其實一樣,並不知道陸小霜已經獲救了。
就像他前面解釋爲什麼拋屍不拋遠點一樣,新北鎮(zhèn)太遠了,他們不可能專門跑過去打探消息,引人懷疑。
陳耕耘卻看著周奕回答:“因爲你!”
周奕不由得一愣:“爲什麼?”
“拋屍當晚,我在睡夢中突然驚醒,因爲我想起了之前有省裡的朋友提到過你的名字。”
周奕心說,很好,你這個朋友的名字得留下了。
“然後又想到,徐柳的那個同學陸小霜,之前可能見過她在我的車上。”
周奕問:“你不是已經讓徐柳試探過了嗎?那天如果陸小霜見過徐柳,不早就應該說出來了嗎?”
陳耕耘的回答讓周奕火冒三丈:“萬一呢,萬一她其實看見了,憋著沒說呢?或者她突然想起來了,然後跟你說呢?那怎麼辦?那我不就立馬會變成嫌疑人嗎?”
周奕壓抑著怒火問:“所以,你就因爲這個萬一,要把一個完全無辜的人殺人滅口?”
陳耕耘滿臉無奈地說了五個字:“我沒得選啊。”
“陳耕耘,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人!”
這句話讓對方忍不住笑了起來:“周警官,別逗了,你就是太年輕太幼稚了,等你到我這個歲數你就知道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周奕嗤之以鼻地冷笑道:“陳院長,別拿你的卑鄙來度量他人的高尚!”
“把你和樊天佑如何挾持、謀殺、嫁禍陸小霜的經過,好好交代一下。”
“我有個條件。”陳耕耘說。
“什麼條件?”
“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發(fā)現陸小霜的,我以爲少說也得過兩年才能發(fā)現。”
周奕知道,如果按前兩天的態(tài)度,陳耕耘是斷然不會承認這件事的。
他現在這麼爽快的承認,除了謝國強和他的“秘密交易”之外,更主要的是審訊開始前,周奕給他看的幾樣東西。
尤其是那個菸頭,顯然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
之前樑衛(wèi)就問過,他說他不抽菸。
他顯然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去說明爲什麼沾有自己口水的菸頭會出現在礦洞裡。
就像他思考了很久怎麼合理解釋徐柳會在二十八號那天去別墅一樣,最後還是被周奕發(fā)現了漏洞。
不是你足夠聰明就能解釋得了一切的。
面對陳耕耘開出的條件,周奕答應道:“可以。”
這話出口,下面的吳永成心頭一緊,雖然知道是爲了讓對方開口,但直接在衆(zhòng)目睽睽下答應還是太草率了。
周奕緊接著說道:“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的條件就是,你先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然後我再告訴你。其次,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我只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和你確認案情細節(jié)。”
陳耕耘低頭沉思了兩秒鐘,擡頭道:“好,我接受。”
陳耕耘說,二十九號晚上,他從夢中驚醒後,糾結了整整兩個小時,到底要不要除掉陸小霜。
最後的答案是,以防萬一,還是滅口更穩(wěn)妥。
而且要快,最好今天就能幹掉。
於是他開始思考最穩(wěn)妥的殺人計劃。
但是,肯定不可能像徐柳那樣碎屍,因爲碎屍耗時太久,二次拋屍的風險會幾何倍上升,萬一警察馬上就發(fā)現了屍塊,然後暗中蹲守呢?
也不可能像騙徐柳去旅遊一樣騙陸小霜,因爲沒有任何信任基礎,根本不可能上當。
直接綁架挾持的話,不確定性太高了,至少學校裡沒法動手,萬一陸小霜一直窩在學校不出去,那就完蛋了,因爲他並不清楚陸小霜的個人情況。
思來想去,陳耕耘決定,讓樊天佑想辦法把人騙出學校,然後再把人迷暈。
起碼樊天佑是她的任課老師,有一定可能。
於是三十號一大早他就給樊天佑打電話,騙他說徐柳有個室友,可能見過徐柳上自己的車,得把人除掉,否則早晚查到你我頭上。
樊天佑問他這個室友叫什麼名字。
他回答,陸小霜。
沒想到樊天佑當即在電話裡激動地大喊不行,不能動她。
陳耕耘馬上意識到了不對勁,一番逼問之後才知道,原來樊天佑把陸小霜當成了董露的替身,因爲兩人長得很像。
陳耕耘大怒,覺得無法理解樊天佑爲什麼這麼執(zhí)著於董露,以至於過了這麼多年還把對董露的情感移植到了陸小霜身上。
但任憑他怎麼逼問,樊天佑就是不回答原因。
這個問題其實前面周奕得知樊天佑暗戀董露的原因後,也一直沒想明白。
雖說董露救了樊天佑一命,但樊天佑也不像是那種知恩圖報的類型,不光不感恩,還要殺人。
他懷疑過一個可能,就是會不會,董露和樊春雨長得很像,然後陸小霜又和董露像,雖然聽起來很狗血。
但看陳耕耘完全沒有提到這點,估計也不太可能。
總之,樊天佑拒絕加害陸小霜,直到陳耕耘說,陸小霜跟董露一樣,有男朋友,她男朋友還是個警察,他們肯定已經發(fā)生過關係了。
於是,樊天佑和八年前一樣,再度破防。
但這一次,不是受到別人影響,而是他自己在電話那頭喃喃自語找理由。
也就是後面天臺對峙樊天佑認定兩人發(fā)生關係的那個理由。
所以,樊天佑答應聽陳耕耘的指揮。
陳耕耘讓他上午正常工作,得知他上午最後一節(jié)就是給陸小霜他們上課之後,讓他在下課後找個理由和陸小霜談話,然後拖久一點之後,藉口去外面請她吃個飯,再把她引到附近某個偏僻處,陳耕耘會開車在附近接應,到時候合力把人迷暈之後弄上車,開到沒人的地方再綁起來丟到後備箱裡。
理論上,計劃順利的話,把人迷暈也就幾分鐘的事,風險還是可控的,畢竟時間緊迫,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至於把人挾持後怎麼處理,陳耕耘犯難了,因爲陸小霜不像徐柳是請了假的,何況還有周奕的存在,警方馬上就會有反應,到時候會盯著陸小霜最後的行程調查,那樊天佑就很容易暴露了。
思來想去,陳耕耘想到了已經被拋屍的徐柳,因此他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偷樑換柱的詭計。
他要徹底混淆警方的調查方向,不僅要讓警方摸不清死的人到底是誰,還要把罪名全都扣到陸小霜的頭上。
因爲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藏屍地點,新北鎮(zhèn)的廢棄礦洞。
他跟這個地方有淵源。
就是江正道剛辭職下海的時候,在他的撮合下,江正道從國企手裡接下了新北鎮(zhèn)一半的煤礦生意,後面江正道自己通過一些手段把另一半給搞到了手。
不僅如此,他還替江正道找了一位知名的地質學家,憑自己的巧言令色加江正道的慷慨解囊,讓對方出了一個調查報告,說新北鎮(zhèn)地下的煤礦夠挖一百年。
憑著這份報告,江正道還忽悠到了很多投資。
賺到了第一桶金,從此一飛沖天。
後面這裡的煤礦挖空之後,江正道早已成功轉型。
他還替江正道找關係把這個屁股給擦了,因爲當初的投資裡面,還有一些官方背景。
所以他知道這地方現在不會有人去,當地也沒有錢填埋處理。
更重要的是礦洞裡還有有害氣體,可以完美契合他的計劃。
也就是周奕之前在專案組會議上分析的那樣,他借犯罪動機、兇器和人頭,製造出陸小霜殺了徐柳,無法處理頭部選擇礦洞拋屍,結果自己吸入過量有害氣體死亡的假象。
如果警方短期內沒發(fā)現陸小霜,那他們就摸不準死的到底是徐柳還是陸小霜,會把精力集中在繼續(xù)尋找屍塊上。
如果警方發(fā)現了陸小霜,那就成功掉入他的陷阱。
至於最終警方會不會認爲這種情況不合理,那壓根就不重要,因爲不管怎樣,警方都會盯著徐柳和陸小霜的關係來查,這樣就能偏離真相了。
只要拖延的時間越久,他們就越安全。
因爲他很清楚體制工作的運轉邏輯,人力財力都不可能無限制的砸進去,一旦過了某個臨界點,這案子就不會有幾個人再盯著了。
他甚至都想好了,過兩年忽悠江正道出點錢,直接把新北鎮(zhèn)的礦洞爆破填埋掉,那就萬事大吉了。
警方最後連死的是誰都不知道。
唯一的風險,就是樊天佑誘騙陸小霜去外面吃飯,可能路上會被人看見,或者陸小霜堅持拒絕。
於是保險起見,下課後樊天佑跟蹤陸小霜,等她回寢室的時候,陳耕耘用校外共用電話給女生寢室的值班室打電話,騙陸小霜她奶奶出車禍了,讓她趕往某個小醫(yī)院,然後開車尾隨伺機迷暈對方。
至於搞點乙醚,對他而言易如反掌。
萬事俱備後,當天中午兩人決定按計劃行動。
結果,陸小霜主動找樊天佑請教了問題,導致在外面盯梢的陳耕耘發(fā)現了等在樓下的肖冰,還看見了肖冰和陸小霜說話。
意識到可能會影響他們的計劃後,陳耕耘立刻通知了樊天佑,並決定取消打欺騙電話,伺機行動,因爲他不知道肖冰和陸小霜說了什麼,不敢輕舉妄動。
結果,陸小霜回宿舍拿了東西后,急匆匆地離開學校了,兩人立刻開車跟上。
一路跟蹤下來,當陸小霜下車時,樊天佑的話讓陳耕耘血都涼了。
樊天佑認識二鋼宿舍,說陸小霜這是去找周奕了。
陳耕耘知道,如果周奕在陸小霜身邊,那他們的計劃就只能被迫放棄了。
氣得陳耕耘在車裡破口大罵,罵她是個欠操的婊子。
但兩人還是繼續(xù)等著,結果發(fā)現陸小霜又從二鋼宿舍出來了,這讓兩人喜出望外。
樊天佑當即戴上帽子口罩下車尾隨,然後在旁邊的巷子裡把人拖到旁邊的雜草地裡迷暈,陳耕耘把車開過來,把陸小霜弄上車後揚長而去。
開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後把陸小霜捆好,矇眼塞嘴後扔進了後備箱,然後直奔新北鎮(zhèn)。
半道上,怕她醒,還把原本準備給徐柳的摻藥的水給她喝。
這藥是他之前去國外時買的,他倒不知道所謂的代謝期,單純覺得國外的藥不容易查到成份和來源。
就在半路停車,樊天佑給陸小霜喂完藥,重新上路的時候,他接到了劉保國打來的電話。
也就是陸小霜昏迷之前,聽到的諾基亞手機的鈴聲。
當劉保國讓他幫忙遮掩一下,說自己馬上就到的時候,他才猛地想起來,今天下午有一個校領導會議要開。
如果他不去,那他今天的不在場證明就徹底完蛋了。
因此只能調頭往回趕,結果還是比劉保國到的更晚。
至於陸小霜,就只能先關在後備箱裡,等明天再處理。
樊天佑完全不熟悉新北鎮(zhèn)的情況,無法一個人完成計劃,貿然前去很容易暴露。
而且陳耕耘怕那輛皇冠車停在學校或附近的話,陸小霜醒了之後在車裡掙扎,導致被人發(fā)現。
於是讓樊天佑先開車去別墅,把人丟在別墅裡,再開車返回來刷他的不在場證明。
後面只要定時喂藥,就不怕陸小霜醒來後大喊大叫或者自己解開束縛逃跑。
等到第二天兩人再執(zhí)行原本的計劃。
聽完這一切,周奕一陣膽寒,因爲陸小霜這一世的命太大了。
劉保國這個電話,救了她。
如果四月三十號當天她就被丟進礦洞,那碰不到那個撿煤渣的小男孩,她就必死無疑了。
而且正是因爲陳耕耘生性多疑,太過謹慎,怕陸小霜醒來搞出異動被人發(fā)現,才讓樊天佑把人丟別墅去的。
否則長時間關在後備箱裡,她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難不成,這是老天爺不想陸小霜這一世再死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