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耕耘,你隱瞞了什麼事情吧?!?
周奕盯著對方問道。
陳耕耘的右眼瞼下方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尬笑道:“沒……沒有啊,我沒隱瞞什麼啊?!?
黑暗的觀衆席下,謝國強的眼神古井不波地注視著在聚光燈下博弈的兩人。
“江海豪庭的別墅到底是怎麼回事,背後有些什麼東西,這個以後自然會有人慢慢跟你聊的,反正你我心裡都清楚?!?
“你說徐柳請了兩天假,趁著五一放假出去玩對吧?”
陳耕耘點點頭。
“去哪兒玩?”
“好像聽她說過是去長樂湖?!?
這個長樂湖是省裡一個著名的旅遊景區,離宏城有個兩百多公里,去那裡玩邏輯倒是合理。
“那你第二天送她去嗎?”周奕問。
“我怎麼可能送他去,我那麼忙,第二天我還……”陳耕耘的話說了一半,臉色突然一變,因爲他意識到自己的話裡出現了邏輯漏洞。
周奕頓時冷笑:“既然你不送,那她要麼報名旅行團,要麼自己坐火車去。是二十九號出發吧?”
陳耕耘的冷汗下來了,點了點頭。
“她打算坐什麼交通工具去?具體幾點出發?”
“這我沒問……我就答應了給她出錢……”
“好,就當你沒問。那我問你,離江海豪庭最近的公交車站在哪裡?”
陳耕耘擡手,藉著抓癢的機會擦了下鬢角的汗,卻沒躲過周奕的眼神。
“我平時很少坐公交車,這個還真不……不太清楚。”
“行,你不清楚,那我來告訴你。最近的公交車站點,距離江海豪庭大約有兩公里,步行得多久,你自己算?!?
“而且你再幫我算個東西。”
“什麼?”陳耕耘有些心虛地問。
“你幫我算算,每天有機會空車經過江海豪庭附近的出租車能有幾輛?”
陳耕耘不說話了,因爲他知道自己邏輯裡的漏洞已經暴露了。
“你說徐柳要去長樂湖旅遊,請了兩天假,沒問題?!?
“你說你工作忙,人不去,但錢你出,也沒問題?!?
“你說之前給過徐柳備用鑰匙和密碼,她好端端的酒店不住,非要一個人跑到那個地方去住一個冷冰冰陰森森的別墅,原因是她喜歡。這個反正也是死無對證的事,所以隨你怎麼說?!?
“但她第二天要去旅遊,不管是自己買的火車票,還是報的旅行團,都有固定的出發時間。正常人的邏輯,爲什麼會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去一個交通極度不便利的地方過夜?”
“就算她年輕,任性,不講道理非要住那邊,那你呢?別告訴我你想不到這裡面這麼簡單的問題?就算沒想到第二天交通這個問題,你就不懷疑她非得一個人住那邊的動機嗎?”
周奕連珠炮一樣的發問,頓時讓陳耕耘如坐鍼氈,他第一次,用完全沉默作爲應對。
周奕繼續說道:“案發至今,半個多月了,你不可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你今天還是給出了邏輯性有漏洞的答案,我想原因只有一個吧,那就是你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了?!?
“陳院長,說說吧。你到底隱瞞了什麼?”
陳耕耘看著對面這個年齡還不到自己一半的警察,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畏懼。
想當初,問心節目組找到他請他錄節目的時候,他還對周奕這個從沒聽過的名字不屑一顧,聽說是在大庭廣衆下救了一個人,還是宏大的一個女大學生,也只當他是運氣比較好碰到了而已。
後面雖然又聽到過這名字幾次,他也只是略有印象而已。
哪怕後面徐柳告訴他,周奕是陸小霜的男朋友,還給她弄到稅務局去實習了。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他知道徐柳說這話的心思,他要給徐柳找個體面的實習工作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他根本不可能這麼做,因爲這等於是在授人以柄。
直到二十三號那天,他一個省城來的朋友吃飯時突然問他,你們宏城是不是有個警察叫周奕,他堂哥是省城公檢法系統的,說最近宏城出了好多大案,其中有個叫周奕的表現亮眼,領導專門點過名。
他這才意識到,這個他瞧不上的小夥子,可能不簡單。
直到剛纔,周奕突然說有問題,讓他不由得渾身一顫。
然後周奕就像拿著手術刀的醫生,一通操作把病竈給找了出來。
“陳耕耘,是不是要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八個字擺在你面前,你才肯交代?你說謊的習慣已經刻到你的DNA裡了你知道嗎?”周奕拍著桌子說。
這時,黑暗的觀衆席裡,謝國強的聲音突然響起:“陳院長,時間不早了,希望你能體諒一下我們工作的辛苦?!?
這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但陳耕耘聽到的時候卻臉色微微一變。
周奕知道,這是來自謝國強的警告。
雖然輕描淡寫,但卻不容置疑。
陳耕耘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一絲苦笑。
“行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到今天這一步,我也出不去了。那就如謝局長所言,時間不早了?!?
陳耕耘擡頭看著周奕說:“周警官,我能先請教一個問題嗎?”
“你說!”
“如果我想殺一個人,我有犯罪動機,也制訂了犯罪計劃。但是在我實施犯罪行爲之前,這個人就被別人殺死了。那請問我算不算有罪?”
周奕知道,他的問題不可能白問的。
自己允許他問,就是想讓他儘快開口。
他問的這種情況,其實就是典型的預備犯罪。有犯罪意圖,但沒來及實施事實犯罪,一般情況下,基本是認定爲不構成犯罪的,就算構成,法律對預備犯也是從輕處罰的。
但陳耕耘不可能無緣無故問這個問題,而且以他的學識能不知道答案?所以明顯又是想帶節奏了。
自己當然不能順著他的話回答。
“既然這樣,我倒是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周奕此刻慕容復附體。
陳耕耘不由得警惕起來,“什麼?”
“如果你要殺的這個人死在了別人手裡,然後你不僅替那個殺人兇手僞造了不在場證明,還幫他把死者的屍體給處理掉。那你覺得你這算不算構成犯罪?”
陳耕耘咬牙回答道:“算?!?
周奕又問:“如果你再次,夥同這個殺人兇手,綁架並企圖殺害另一名被害人,還要把罪名嫁禍給後者,你覺得,你算不算犯罪了?”
陳耕耘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我沒有問題了。”
周奕點點頭說:“既然沒問題了,那就繼續吧。”
案件的發生和過程,都是具備合理邏輯的,不可能空穴來風。
當陳耕耘前面交代涉及到陸小霜的情況時,周奕就已經基本猜到陸小霜這一世爲什麼會捲進來了。
但這得陳耕耘自己開口說才行。
而且他並沒有因此想清楚,上一世陸小霜是怎麼成爲被害人的。
“既然這樣,那可能事情就得稍微往前倒一點了。”陳耕耘說。
“倒多久?”
“一天?!?
“四月二十七號那天中午,她突然跑到我辦公室裡來找我。這是此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我很嚴肅地告訴過她,在學校裡不能跟我有接觸,如果事情暴露了,我最多降職,她肯定會被學校開除?!?
“所以那天中午她突然敲我辦公室的門,把我嚇了一跳。我開門看了看,發現走廊裡沒有人,就趕緊把她拉進屋,厲聲質問她爲什麼要跑來找我?!?
“然後……她就拿出了一根驗孕棒,哭著說這是她昨天晚上測出來的,她很害怕,一晚上都沒睡好,只能來找我了。”
陳耕耘說自己當時一下子就傻眼了,因爲他對於這種事非常的小心謹慎,一直是用安全措施的。
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黑著臉質問徐柳,這個孩子是誰的,她是不是還跟別的男人上牀了。
徐柳當時直接懵了,過了幾秒鐘開始嚎啕大哭,嚇得陳耕耘一把把她按在牆上捂住她的嘴,倘若這哭聲引起了外面的注意,那他當場就得身敗名裂。
安撫一下之後,徐柳指天指地的發誓,自己沒有和別的男人上牀,自己沒有那麼下賤人盡可夫。
還說如果陳耕耘不相信她,那她現在就去樓頂跳下來,以證清白。
陳耕耘當然不可能讓她這麼鬧,只能安撫她,然後兩個人一起回憶細節。
最後徐柳說,有一次做完後才發現套破了。
陳耕耘說我不是讓你自己去買緊急避孕藥吃嗎?
徐柳哭著說,她那天都到藥店門口了,結果碰到了同學,她就沒敢進去,後面一耽擱就忘了。
陳耕耘知道這件事得想辦法解決,否則就會後患無窮。
他安撫徐柳,說自己會找關係安排給她打胎,不會對她造成影響,然後還會給她一筆營養費。
他說其實當時他已經想好了,等這件事解決之後,他就會和徐柳斷絕來往,因爲這次擦槍走火讓他意識到了,窩邊草不好吃,太危險。
可萬沒想到,徐柳卻直接圖窮匕見了。
她告訴陳耕耘,打胎可以,但是她要求陳耕耘利用國際學術研究會來安排她公派出國留學的事情。
陳耕耘說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這個小女生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他虛與委蛇地答應她,並且跟她解釋說研究會的公派留學程序非常複雜,不是立刻馬上就能辦到的,得給他點時間。
他承諾一定在這個學期結束之前搞定,這樣下個學期她就能去留學了。
可徐柳卻並沒有這麼好糊弄,她從之前向陳耕耘的請教中已經瞭解到了研究會留學選拔的基本規則,她當場逼陳耕耘給其中一所合作的大學寫英文推薦信,寫完之後,看著他投進了學校的郵箱。
正是她這一系列的舉動,導致陳耕耘對她起了殺心,因爲她越界太嚴重了。
留著她會後患無窮!
他一邊穩住徐柳,一邊當場給她寫推薦信,一步步照他說的做。
徐柳這才心滿意足,答應他後面什麼都聽他的,他想怎樣就怎樣。
而他在那一刻,腦子裡就已經有了除掉徐柳的計劃,他順著徐柳的話說,讓她找理由向學校請兩天假,他在隔壁武光的雲霞山上有一套別墅,趁著還剛懷孕沒什麼影響,兩人去山上度個蜜月,回來後他就安排人流的事情。
出國需求得到滿足的徐柳自然是表現得一如既往的乖巧,說什麼都聽他的,到時候好好伺候他,讓他欲仙欲死。
但周奕聽到這裡,就知道這件事徹底暴露了徐柳太過年輕的短板,她逼陳耕耘的方式太直接太粗暴了,而且一點餘地都不留,看似她逼得陳耕耘低頭了,實際上卻是在把自己逼上絕路。
其實她懷孕了,手裡就有了最大的王牌,她只要抓著這張王牌,陳耕耘就該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了。
只要一直吊著他按兵不動,陳耕耘爲了儘快解決問題,自然會主動來找談判,而且還會不斷加碼,一直到滿足徐柳的要求爲止。
徐柳固然在男女的骯髒關係上洞悉了一些遊戲規則,但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她不懂人性,太過急於求成。
“你確定她真的懷孕了?”周奕問道。
但話出口,就明白其實沒必要問了,確不確定又能怎樣,徐柳那一刻的所作所爲,已經讓陳耕耘下了殺人的決定。
畢竟徐柳逼宮的事情發生在二十七號,陳耕耘當時就有了殺人計劃,而且第二天就打算實施。
不動聲色,卻又迅疾如電,這纔是真正的可怕。
陳耕耘苦笑道:“我不敢確定,我是希望她去醫院做個檢查確認一下的,但她太著急了。”
是啊,徐柳太著急了,她根本沒給自己留退路。
這就非常奇怪,因爲專案組在調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她在案發前一段時間有什麼異常。
按理來說,這個行爲是有些反常的。
但看陳耕耘的意思,他應該也不知道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所以你的殺人計劃具體是什麼?”周奕問。
“我在二十七號這天就跟徐柳約定好,她二十八號請完假,我們晚上先去江海豪庭的別墅住一晚,第二天我直接開車去雲霞山。”
“然後,二十八號上午我就主動給幾個朋友打電話約吃飯喝酒。約好之後,我又找到徐柳,告訴她我晚上臨時有一個很重要的飯局,讓她自己打車去別墅等我,我還給了她備用鑰匙和密碼?!?
周奕問道:“你是打算把三個朋友都灌醉後,當天晚上半夜潛回去殺人,然後殺完人再回來,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沒想到陳耕耘卻搖了搖頭?!安唬叶颂柛緵]打算去江海豪庭?!?
周奕一愣,反應過來:“你是打算在去雲霞山的路上殺人棄屍?”
因爲道理很簡單,謀殺最麻煩的不是怎麼殺人,而是處理屍體,僞造現場。
很顯然,徐柳死在江海豪庭的別墅裡,對他而言是個大麻煩,屬於下下策。上上策就是,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人,死在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地方。
“具體計劃是什麼?”
陳耕耘回答說,他本來的計劃就是,二十八號那天晚上跟幾個老朋友喝酒,然後假裝喝醉,喝得不省人事,然後隨便被哪個朋友扛回家。結果沒成想,廚子說讓他們上自己家去吃,這樣更好,四個人都睡廚子家,自己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他讓徐柳找藉口請了兩天假,實際自己卻壓根沒有請假,當然他的身份本來也不用考勤,但是往常如果要出差,都會跟下屬打好招呼,安排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然後他計劃二十九號清早,藉口離開,開車去別墅接徐柳,直接往武光方向開。
他在車裡提前準備好了下過安眠藥的水,到時候在車上哄騙徐柳喝下去睡著之後,他就在出宏城到武光的一個路口下去,走小路,然後在附近一條很少有人經過的橋上把徐柳推下去。
徐柳不會游泳,就算醒了也活不了。
把人推下去之後,他就立刻驅車趕回宏大。
他計算過時間,足夠讓他在二十九號上午正常出現在學校裡。
這樣就沒人會留意到他離開過,到時候徐柳的屍體出現在上百公里之外的河裡,而她又是請假回家的,誰都不會查到他頭上。
周奕聽完這個計劃,倒吸一口冷氣,如果按照陳耕耘的計劃,確實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到他頭上。
就算查到張文華,然後又查到徐柳的傳呼機,找到了劉保國的電話,劉保國也可以否認。
因爲一個出現在百里之外自然溺亡的女大學生,和一個被切成一千多塊還油炸烹屍的女大學生,兩件事的惡性程度,截然不同。
“不對!”周奕說道,“你前面說四月十二號晚上,徐柳告訴你,她的室友陸小霜可能在九號這天看見了她在你的車上。然後,四月十二號晚上,你就找了一家打印店,搞了一批招嫖傳單。這是你乾的吧?我們已經查證過了,徐柳的這個傳呼號碼在宏城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所以你想否認也沒用?!?
陳耕耘猶豫了下,點了點頭:“沒錯,是我乾的?!?
“所以你根本不是四月二十七號纔對徐柳動殺心的。你在四月十二號的時候,在徐柳還沒確認陸小霜究竟有沒有看到她之前,你就已經對她動殺心了,對不對?”周奕一拍桌子呵斥道,“否則你怎麼解釋招嫖傳單的事?”
陳耕耘立刻擺手道:“沒有沒有,周警官這個你就真的誤會了,我當時這麼做,純粹就是我意識到這個號碼有暴露我的風險,所以想未雨綢繆,混淆視聽。”
周奕皺著眉盯著他,不對,沒那麼簡單。
事實上除了第一次聯繫,用了劉保國辦公室的電話外,後面他用的都是公用電話,談不上暴露,說未雨綢繆未免有些多此一舉了。
周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江海豪庭的別墅裡,二樓書房發現了很多徐柳留下的指紋。
但暗門裡面卻沒有徐柳的指紋。
可想而知她就是爲了找暗門或者暗格,纔在書房到處摸索的。
陳耕耘說過,之前徐柳沒在別墅過過夜,所以這些指紋應該就是二十八號那天晚上,徐柳一個人在別墅時留下的。
她的目的性這麼明確,說明她知道陳耕耘在書房裡藏了東西,所以纔要找。
能讓她如此感興趣的,應該不只是錢這麼簡單。
周奕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找一件比錢更有價值的東西!
一件能要挾陳耕耘,從而能實現她出國要求的東西!
周奕覺得,只有一件東西能起到這樣的效果,陳耕耘身爲政治掮客的安身立命之本,一本賬本或者名單。
徐柳一定是在無意間知道有這東西的存在,所以她想搞到手,要挾陳耕耘。
而且這裡面還說明了一件事,二十八號那天晚上徐柳獨自一人在別墅的時候她還在找這東西,可明明二十七號徐柳已經用懷孕逼著陳耕耘寫下推薦信了。
她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答案恐怕只有一個,她沒有懷孕!她知道過了五一,陳耕耘帶她去醫院一查,就發現她在騙自己了。
那到時候她之前做的一切就都付之東流了。
她確實夠蠢,把自己給玩死了。
陳耕耘四月十二號的舉動,只能算是起了殺心,像他說的,未雨綢繆。
這確實也符合他心機深重的性格。
但他這個未雨綢繆卻不是給懷孕這件事準備的,而是爲了防止徐柳發現什麼更重要的事情。
結果沒想到,很快徐柳就整出假懷孕這個幺蛾子了。
於是,慘劇就發生了。
陳耕耘交代到這裡,也導致周奕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
就是上一世和這一世的不同。
按照目前的信息來看,雖然因爲自己的出現,導致陸小霜在四月九號那天出現在了上一世沒出現過的地方,引發了徐柳對陸小霜的試探和針對。
但是,這並沒有直接引發徐柳的被殺。
頂多引起了陳耕耘的警惕,產生了殺心。
陳耕耘下殺人決定的關鍵,是徐柳假裝懷孕來逼他。
如果上一世徐柳也在四月二十七號這天這麼幹了,那她就應該在陸小霜之前被殺害,要麼碎屍,要麼溺亡。
可並沒有,上一世宏大案發生後,徐柳還活得好好的,是重點調查對象之一。
所以上一世徐柳鐵定沒這麼幹,至少那天肯定沒這麼幹。
這就意味著,徐柳這一世會這麼幹,也是周奕引發的蝴蝶效應。
可自己當時正在安遠啊,也影響不到這邊啊。
難道是陸小霜又和徐柳有過什麼衝突?
不對啊,如果有的話,專案組調查時應該早就發現了啊。
突然,周奕一激靈,四月二十六號晚上,自己在安遠的賓館裡給陸小霜打過一次電話!
難道說,因爲這通電話的緣故?
看來這件事後面得找陸小霜和莫優優確認一下。
周奕繼續問道:“說回四月二十八號,樊天佑又是怎麼回事?他那天晚上找你的目的是什麼?他是怎麼知道並進入江海豪庭別墅的?”
“樊天佑的話,嘖……哎……他真的是總給我添亂?!标惛艧o奈的搖了搖頭。
周奕前面其實懷疑過,樊天佑也是陳耕耘設計騙過去的,他想借刀殺人。
但聽了陳耕耘的計劃後發現,這個計劃的風險明顯要更小,沒必要玩借刀殺人這麼複雜的事,徒增風險。
畢竟現在的作案方式太過複雜了。
提到樊天佑之後,陳耕耘補充了一些信息。
在董露的事情發生後,他第一時間把樊天佑搞到了國外讀書。
等到風頭過去後,他藉著公費考察的名義,去歐洲看樊天佑。
同時做了一件事,就是帶樊天佑去看心理醫生。
經過診斷,外國的心理醫生認爲,樊天佑患有輕度的偏執型人格障礙。
這病沒有幻覺和妄想的癥狀,但在心理層面多疑、不信任他人、記仇、易怒,不排除情緒失控時有極端行爲。
陳耕耘要求樊天佑必須接受治療,否則就斷了他的經濟,讓他一個人在國外自生自滅。
九三年的時候,陳耕耘找藉口讓樊天佑往漂亮國某個地址寄了份血樣,實際是找了漂亮國的一家科技公司,這家公司是世界上最早提供親子鑑定商業化的。
陳耕耘通過親子鑑定,確定了樊天佑的的確確是他的兒子後,九四年通過一系列操作幫樊天佑順利拿到了博士學位。
不過後來經過調查發現,樊天佑的學校和學位都有問題,學校就是俗稱的野雞大學,學位也是通過代寫中介和野雞期刊等手段搞定的。
只是九十年代信息差太大,加上陳耕耘和劉保國的暗箱樊天佑回國後搖身一變,迅速成了人人羨慕的青年才俊。
當然,這一切背後都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持,陳耕耘正常的合法收入遠遠不可能。
陳耕耘說,回國之後,他先觀察了樊天佑的精神狀態半年左右,發現他一切正常,情緒也很穩定。
而且留學多年,讓他沒有當初那麼稚嫩,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
所以陳耕耘就開始帶他慢慢接觸一些自己的人脈資源,說白了就是想讓樊天佑繼承自己的一切。
人就是這樣,握在手裡的東西打死都不會放,希望能夠世世代代地傳下去。
所以樊天佑知道江海豪庭別墅的存在,他本來是有備用鑰匙和密碼的,不過自從陳耕耘和徐柳勾搭上,並把別墅當成約會地點後,他就找了個理由從樊天佑手裡把大門的備用鑰匙給拿走了。
因爲他不想哪天和徐柳尋歡時,被樊天佑撞見。
畢竟當年董露的事讓他還心有餘悸。
然後二十八號那天晚上,他到了廚子家以後,爲了防止有人找他影響計劃,他就把手機關機了。
結果,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出現了。
樊天佑因爲一件事,急切地想要找到他問個明白。
結果辦公室和教職工宿舍都找不到他人,手機也關機了打不通,於是樊天佑就想到了別墅。
他打了輛車直奔江海豪庭,然後發現別墅二樓主臥的窗簾縫隙裡有光透出來,就大喊陳耕耘出來。
結果,他剛喊了兩聲,樓上的燈居然滅掉了。
這一下子就激怒了他,覺得陳耕耘是在故意躲著他,他雖然沒了外面圍牆鐵門的鑰匙,但他直接爬牆進去了。
接著用密碼打開了大門,衝到了二樓主臥。
當燈打開的時候,他發現有人躲在了被子裡,他以爲是陳耕耘,於是憤怒地扯開被子。
結果,看到牀上的人是徐柳。
這一切都是第二天陳耕耘質問他爲什麼要殺徐柳時,他回答的。
陳耕耘現在只是轉述而已,不過他也說了,自己也不知道真相是不是這樣。
樊天佑說,他看到徐柳的一瞬間,就知道她跟陳耕耘是什麼關係了。
徐柳蜷縮在角落裡,驚恐地看著他。
樊天佑怒火中燒地質問她,陳耕耘在哪兒。
徐柳被嚇壞了,只是一味的搖頭。
周奕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爲他清楚樊天佑情緒失控時的神態有多恐怖。
徐柳說到底只是個弱女子。
樊天佑一扭頭,發現身邊的桌子上就是徐柳的揹包,他直接抓過揹包開始一邊翻,一邊問她,是不是跟老東西有秘密的聯絡方式。
然後,他就看見了徐柳包裡的一支驗孕棒。
他拿著驗孕棒衝到徐柳面前,一把薅起她的頭髮,質問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老東西的。
徐柳嚇壞了,不停地否認說自己沒有懷孕。
但結果迎來的卻是樊天佑無情的毆打。
最後,他把徐柳按在牀上,用枕頭給活活悶死了。
等他回過神來,徐柳已經涼透了。
然後,他跑到樓下,拿起了廚房裡的進口刀具,把屍體拖進了衛生間裡。
陳耕耘說,當時他看見拿著刀、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的樊天佑,和衛生間裡一屋子的血和浴缸裡被肢解的屍塊,第一反應就是跑。
但轉念一想,樊天佑這突如其來的橫插一槓,不僅攪亂了他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更是讓他陷入了危機之中。
別墅、徐柳和樊天佑,這三者跟他都脫不了關係,放任事情不管,最後這把火終究會燒到他。
所以,他只能再替樊天佑擦一次屁股。
“哎,我前面那天還叫她把驗孕棒扔了的,結果沒想到她居然還帶在身上,她這是打算隨時威脅啊?!标惛乓桓蓖葱募彩椎臉幼诱f,“如果沒有這根驗孕棒,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天佑他肯定是怕我再生一個孩子,把本該屬於他的一切給奪走?!?
周奕已經看膩了他的表演,冷冷地問:“說了這麼多,你到現在也沒解釋清楚,樊天佑那天晚上爲什麼非得找你?”
“是這樣的,當年我把他送出國避風頭之後,爲了讓他聽話,就騙他那個叫董露的女學生已經死了?!?
“但是二十八號那天晚上,他說他在學校裡看見了董露?!?
“什麼?樊天佑見過董露?”周奕一驚。
“他沒說,但我猜應該是他在跟蹤那個陸小霜的時候,撞見了董露。他以爲自己見鬼了,所以才急切地要找我問清楚是不是騙了他?!?
“哎,要不是這件事刺激到了他,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