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運動戰
青蒼蒼的草地上,第三營的持旗督武思浩,看著正前方那些兇猛的浱州軍士兵們嗷嗷叫地舉著大砍刀衝鋒。這些大砍刀的刀背上穿了八個大鐵環,“嘩啦啦”作響。
武思浩隨後扭頭看著自己這隊的掌令丞白亞,這位二少帥帶來的士官,正忙碌著好幾條旗令的發佈。隊列中一個伍長聲嘶力竭的高喊複述命令,士兵們則是沉默中,齊刷刷按照命令行動
以高空視角,武思浩督戰的長戟隊列,正在擺出三排橫隊預備迎戰。原本跟在隊列後面的弩手們轉爲縱隊,開始悄咪咪的繞開,預備在戰場兩側列隊;而更遠處,一隊馬蹄上包著布的武家騎兵們正在繞後。
武家軍這個大隊散開陣列後,拉扯了這支血煞叛軍一段時間,突然像展開五個手指頭一樣正在往四面八方拿捏。
與這支武家軍交戰的是一百來個浱州狂兵們。這些狂兵們隊列散亂,但他們身高普遍高武家軍一頭,顯得孔武有力,若是單個拎出來單打獨鬥,顯然是可怕的戰士。
事實上,在行軍過程中,前幾次小規模交鋒中,武飛已經總結了交戰經驗:正常部隊面對狂兵大砍刀一下接一下沒譜的砍殺,以武家軍內那些從軍三年的老卒爲標準,他們在格擋的過程中,體力很快會枯竭,最終會被這樣可怕的對手抓住空門斬落首級。
所以對打這種狂兵呢,武家軍士官們總結的戰術:先用騎兵蘑菇一陣子,而後步兵陣列輪流接力伺候,等到其力氣衰竭,把強弩調過來射擊。
於是乎現在就是如此。就在浱兵們快要衝到陣前時,白亞豎起大拇指測算著敵人距離自己步數,當貼近到三十步後,武家軍一個個十字鏢甩了出去。
喧囂彈落在了狂兵序列中,刺鼻菸霧籠罩開來,讓這些狂兵放下刀劍用胳膊肘擋住口鼻,眼睛不由自主流淚而瞇起來。無畏衝鋒切換成了碎步。
而就在這時,兩側飛出鳴鏑。兩側武家軍弩手幾乎是在喧囂彈生效時,就同步出現開始射擊。呲溜溜箭頭射過來了,箭雨掠過天空,煞氣掃過地面,地上飛蝗們都被驚駭的亂飛。
後線徘徊的騎兵們也發起了衝鋒,以至於部分狂兵開始轉身做出抵禦衝鋒的模樣。隨著馬蹄聲由遠及近,位於弩手處位置能聽到的“音響”中,狂兵的憤怒吶喊聲也因爲背對武家軍步兵陣列開始變小
然而武家軍騎兵則是虛晃一招,在衝到五十步時候調轉馬頭走了,而抵禦衝鋒的狂兵們因爲停下來耽誤功夫,等到了第二輪弩箭上弦後的三段齊射。射擊完之後,騎兵又來了,這次衝到四十步內掉頭走了,而弩手們再度射擊。
最後狂兵們只剩下寥寥二十多個,武思浩帶著長戟兵迎上去。在交鋒前一剎那,他“嘿哈!”爆喝一聲將士氣提到極點。這是武恆羽北路軍的特色。
武家軍的近戰是幾十個同氣連枝,叢林一樣的長戟開始多對一。配合好的武家軍們吐了口吐沫在手掌上,然後握住槍桿,且穿刺前溝通好了,“你倆用長戟架住他的大砍刀”“我這邊捅他胸口”“老三你捅他蛋蛋”。
在長戟兵們分工有序下,這些能在角鬥場上以一當十的狂兵們被按在地上,戳成了血窟窿。
戰鬥結束後,白亞發出傳訊命令,其他營來的通訊兵會到戰場對戰功進行勘驗。而整個部隊休整半個時辰後,繼續強行軍。
…迴歸到大地圖上…
武家軍北路軍的行軍隊列在浱水五郡區域的帛圖上行進,每一個大隊是一個旗子。
剛剛武思浩的隊列觸碰到了敵對部隊的“旗子”,在碰撞中敵隊旗子消失了。這只是行軍中一個小小摩擦。這樣的阻礙在其他隊列中也都觸碰到了。但都沒有大障礙,行軍依舊是在繼續。
所有部隊齊頭並進。
在整個行軍過程中發現的最爲強勁敵軍,是在三日前。
死命效忠樂浪王的武人帶著他數百部曲攔截。作爲總帥的武飛則是抽調了四個大隊迅速朝著目標集中,以五倍的兵力壓垮這隻螳臂當車的螳螂。
至於樂浪王的大部隊在武飛帛書地圖上顯示,十多個旗子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城市中。
而武飛麾下的大軍,如果按照三百戰兵、八百輔兵爲一個旗子在戰略地圖上標註,也是有十幾個旗子的,並在行軍時繞開了樂浪王聚兵區。
值得一提,在距離城池最近的時候,這些聚集點每次能出來攔截的,也就一兩個旗!多的調動不了,宛如遊戲卡死一樣。
…強行軍十二天後…
所有部隊已經從樂浪王大部隊盤踞的中心危險區域,穿插而過了,來到了北方。
武飛情報非常充沛,樂浪王在自己行動兩天後就乘坐戰車趕到扛天城,主導一個三萬人的大營。據說此獠如同傳銷頭子一樣,在城樓上憤怒狂吼一聲,下面數萬人也就陷入憤怒狀態而回應。
武飛對此是很好奇,他是如何接管這樣一支不熟悉自己的軍隊?在沒有士官隊伍輔助的情況下,單單是每個領隊的名字都沒法記錄。
當然現在已經不用武飛操心,武飛已經帶著部隊跨越三百里地完成了戰略目標,即所有大隊在經過長途行軍後,抵達預定地點開始匯攏,形成萬人主力大營。
當八個大隊合併爲大營後,武飛並沒有騎乘親暱的九鳳,而是換上了隊督們標準的龍馬。突襲巡查各個大隊行軍後狀況。
武飛檢閱部隊時,各個大隊正在忙碌操典條例上的營地部署工作。
這個場景氛圍如同旅行團早上起牀,每個房間的人都在固定的水池邊刷牙洗臉,匆匆的辦自己的事情。
匯聚後的大營中,各組的馬車也都匯聚在木料取用、水源等區域,忙碌自己大隊操典上預定的任務。面對武飛監察,絲毫沒有任何遮擋的可能。
…問題記錄一大本…
檢查完所有大隊情況,武飛看了看時鐘,確定各個營地初始工作都趕完後,開始敲鼓升營帳。不消三刻鐘的時間,所有營帳內將士都已經到達。當然他們多數都黑眼圈,並且從甲衣上來看,從昨晚就沒有取下來。
武飛點了點頭,確定目前自己接手的這支北路軍,對自己訓令體系的融合是順暢的。
在營中,武飛掃了一眼參會隊督們,然後開始給每個人排座。行軍率先到場且隊伍完備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隊督們在上座;隊伍到場但是出現了百分之二十掉隊的在中座。至於那些爲了及時趕到被武飛下令丟掉部分輜重的,則排在下座。
無他,這次開會武飛就是要提示這些軍中將士,每天都有考覈!
這種考覈每天都會回饋,這讓所有人都得時時刻刻警惕起來。(效果類似於宣衝前世臭名昭著的外賣小哥考勤制度,不過就目前軍隊的情況而言,這些士官們是需要考覈的)
士官體系沒出現前,武飛是自己控制細節,結果最後自己在南疆時候直接一場病。認識到如果不把任務合理分配到下屬這裡,自己會被累死的。
在排座位過程中有一個小插曲:一位龍馬騎兵隊長由於隊伍趕路丟掉了五輛大車,在到達後,不得不要大營中其他營地勻給他車輛,故被安排到下座。他作爲原本武恆羽青睞的寒門子弟,卻被排到低位,現在是坐立不安的,但是沒敢把情緒露出來,因爲在武飛標準定死了的情況下,其他人做到了,他沒有做到,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這一點武飛是看到了,因爲這個騎兵隊長一路上丟三落四,本就是自己預料之中事情!
甚至武飛針對性做了後手,派遣副官時刻把他情況彙報給自己,並每天確定他工作疏漏後,一邊下命令讓他丟輜重保持速度,另一邊立刻命令伴隨的大隊隨時派遣小組去接收他丟掉的輜重。
由於該騎兵隊長跟著武恆羽麾下時,能力是數一數二的,但時間一長也就傲氣一點,面對其他武家子弟有些基於能力上的自負。
而這一份自負,讓其對於接受武飛直接派遣士官替他調度,是有心理上抗拒。也就是對於聰明人來說:“你教我做事?憑什麼”。
所以武飛就沒給他安排保姆級的隊督,讓他自行用聰明才智試試看。
旁白:因爲他是武恆羽的人,武飛並不想讓武家北路軍內部的兩派人矛盾,在自己幹事情時候被激化。
武飛更不希望在這次軍事行動規劃中,把自己寶貴的權威消耗在調節個別傢伙的衝突中。
所以武飛是選擇讓這些可能挑起矛盾的傢伙,自己在秤上走一遭,暴露一下他的幾斤幾兩後,讓他心服口服。
事實證明,軍隊體系是高度專業,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投入進行體系化探索,武飛手上這一套不代表多聰明,而是見識過未來後,利用南疆出兵的機會,把所有環節都指標量化後,進而開始針對問題打造解決方案,匯聚成軍事操典體系。
而這個龍馬騎兵隊長就算再聰明,一點考試題目都沒做,怎麼能應付得了這種問題。
不過,當他考試不合格後,就能接受武飛爲他安排的“掌令丞”了。
…成績不合格,但進步空間都很大…
故會議上,武飛挨個挨個點名,每一個營隊上來前,彙報了一下自己所轄戰兵的人數。以及甲冑兵器的整齊度。
武飛拿著營冊名單,進行了校對。並且發下來令牌讓各個隊督準備好回去接受嚴查。 宛如老師檢查小學生背誦課文一樣,這是一個冗長的工作,足足三個時辰,主營中待命隊官的餐食都準備了,上席有肉,中席是鹹豆餅子,下席只有清水和渣餅。
營帳中營隊領完令牌後,就和傳令官一起出去進行了複查,從早上八點一直到下午太陽落山,所有部隊都檢查了一遍。
武飛的中軍大帳中掛著整個大營的地圖,上面是各個小營的位置;且入大營時候,車隊兵甲人數也在合營時就統計了。各個營隊現在的狀況顯示在這張總圖上,每一個營都在圖上備註說明框,其中隊伍是否缺額,兵甲是否齊整都一目瞭然。
有三個大隊在實查中有缺額,這些營隊長拿到紅牌,錄入獎懲,有關懲戒回去再算。
如果立即給予懲戒,很可能會產生瞞報,以至於部分部隊缺額過大,武飛作爲軍團負責人卻不曉得,以至於安排戰術任務時候,一錯再錯。
而暫時不懲罰,等到戰役結束後總考覈評判後再定,有助於團隊在執行過程中的穩定。
武飛在修操典時候,是考慮到了下面執行方各種細節。
晚間,武飛看著整個營隊的地圖。長舒了一口氣。集結後軍團情況已經瞭然於胸,且自己已經將其編錄好了,等待後續武撼巒亦或是武恆羽接手這個大營。
武飛給各個大營標註一堆數值,其中士氣情況是按照“熱食”“被褥是否完全”等條件定分的,戰力保存數值,是按照鎧甲,武器維護情況來定的。
打戰略遊戲,想要玩的精深,也是要知道每個單位的血量。目前每個營隊就是一個單位,士兵數額和甲冑兵器水平就是“血量”“防禦”和“攻擊”。
宣衝在查兌換目錄時,發現自家的系統是有“數字化”指揮體系的兌換,大概是0.2個學分。
武飛:“嘿嘿,這個我省掉了。”
…系統:沒打算給你?!?
第三日,大軍營盤穩當後,一組組騎兵開始舉著旗幟去周邊開始招兵了。
在兵法中,不僅僅有就食於敵境內,同時還有招兵於敵境,在現代國家林立的時代這一招叫做訓練僞軍。但是現在這兒,這叫做募集義勇。
義勇們不可能用於正面作戰,但是可以讓義勇們在旗號上掛靠自己(護駕護衛),來破襲糧草,徵收物資,都是可以的。
義勇作戰場景如下。
青龍山下,一條日常來往客商常走的官道上,大當家和二當家們看著原本當地赫赫有名的官家押送的貨物,臉上露出狠色。過去是不敢碰,害怕被報復,而現在!大當家舉著刀對弟兄們說道:“餓死膽小,撐死膽大!”這些匪徒們稀稀拉拉的站起來回應後,開始衝下去。
隨著浱州這些官家車隊走到中路,這夥山匪們突然亮出武家軍旗幟殺出來,守衛官車的官兵們和盜匪們乒乒乓乓的武器對敲了一下,就敗退了。其敷衍程度就和演戲一樣。
至於這些浱州官兵們丟失的東西!敗退的押運隊回去給官家老太爺講述的是:“遭遇”朝廷派來的大軍,那麼就不要太追究了吧。
十個時辰後,這些山匪,不,是朝廷認證的義勇們樂滋滋的把財寶分類,把自己用不著的物資搬到武飛紮的大營規定交易點上兌換。
所謂豎起大王旗,招兵來吃糧就是如此。義勇們原本就是土匪山賊,但隨著世道不好過,在周邊熟悉的村落也都借不到糧,也會跑到大軍這披上皮,成爲大營役農隊列。
武飛帶來的大營正在一點一點計算自己營中糧草消耗,而役農部隊在這十天內火速膨脹。
當然武飛不是來鼓動起義。之所以招募義勇,不過是把北邊水攪渾了的佯動。
與此同時,六千部隊則是悄無聲息繼續向北,從浱水北部和北方雍州交接處穿插,一桿子捅到了各方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武飛:任何軍事行動都需要保持“自己用意”不能被對面琢磨到。
要做到這有兩點。第一就是“快”,讓別人來不及反應就完成了行動。第二就是要多放“煙霧彈”,才能進一步保障自己的戰略意圖在短時間內不被對面琢磨。
只不過現在武飛這煙霧彈不單單是給樂浪王看的,樂浪王是叛亂方,北邊雍州也是叛亂方。
…戰役迷霧的另一邊…
扛天城中,樂浪王坦胸露背的坐在黃銅靠椅上,看著北邊來的情報,而在一旁已經是好幾個被砍殺的奴僕屍體了。關於朝廷大軍發兵來剿滅,他在搞死欽差時心中就明瞭了。
甚至戍帝也對他的叛亂有數,否則不會在武家軍兵將就位後,剛好把那個倒黴蛋欽差派過去。
但是樂浪王沒想到,就在他“主動”撕破臉皮,想好好幹一場,準備組織大兵南下時,(可以說,樂浪王是摩拳擦掌,招呼麾下士兵,要提著戰錘穿著鐵盔出城會一會這幫孫子。)突然武家軍全軍北上了,並且北上速度非常快,快到讓他錯愕。
對樂浪王而言,是這隻爻軍從自己軍陣側面十里外竄出去了,沒讓自己逮住。十天後,就竄到自己背後,將自己北邊留的那些廢物們給幹趴下了。
他走在了城樓上,看著城市中升騰出來的血煞。
此時護城河內一個個倒黴蛋被丟入河流中,在河流中鱷龜冒出頭來開始吞噬這些掙扎的倒黴蛋,就在這些鱷龜在渾濁護城河中大快朵頤時,城牆上大鐵椎則是重重的落下來,砸入鱷龜的背部。隨後這些鱷龜掙扎好一番,在水面掀起大量浪花後,卻依舊被城牆上鉸盤的鐵鏈拖曳上岸。
岸邊的工坊當即開始改造這些戰獸。當這些一丈寬的鱷龜,腹部被對接機關鐵輪後,樂浪王的狂軍們拿著鐵鉗串起來一連串“糖葫蘆”送到鱷龜嘴邊。
仔細一看,這哪是什麼糖葫蘆,而是頭顱串在一起。而鱷龜伸出頭顱一口一個吃掉了這些頭顱後,其原本身上的泥濘宛如被火烤一樣,泥皮龜裂後卷皮脫落,露出血紅色的軀體,龜殼上棘刺變成了帶血槽的骨刀叢,而其本就不善的龜首上,嘴中長出了尖銳獠牙,如同野豬和大象一樣突出在外。
巨龜在鐵鏈約束下進入了樂浪王軍隊中,而樂浪王軍隊現在全身也都塗抹成了紅色。
這些年來,這支部隊在覺醒了“鬥之力”後,他們跟著主子變得越來越嗜殺如命。
當樂浪王在城牆上一陣狂吼,這些軍士們也都舉著手中兵刃,跟著狂吼。
如果換上一組濾鏡,就如同軍訓大學生聽到開飯後的場面。
就這樣,這樣一羣瘋子們,一個個擠著衝出了城門開始向北突擊。氣勢喧囂,如同一條向北蜿蜒的河流。
而在城門外蹲守的武家軍的門下督,則是拍了拍自己的塵土,全身貼上斂息符文,同時囑咐龍馬低一點飛行。不要引起浱水狂兵們的注意力。
…狂?顛!傻了吧。…
在南路大營中,武撼巒得到了彙報後,招來武恆羽和衆多將領討論情況。
武撼巒:“源常已經在北邊張羅好了,我過去壓陣,叛王被勾出樂浪城,恆羽你挑選三千精銳北上,尾隨在後,不要急著接戰?!?
武恆羽:“諾?!?
武撼巒:“南大營在這裡按兵不動,武轟,你在這守住大營?!?
武撼巒現在冥冥中是知曉樂浪王身上那股力量的存在,這股力量在血戰中是癲狂的,他得親自去擋。
至於武飛的具體任務是什麼,大營衆將很奇怪但沒問。
武恆羽在討論結束後,私下問了一下武飛去哪了,武撼巒:“他去搜羅糧草?!?
武恆羽:“都開打了,他蒐羅糧草,他去哪裡?”
武撼巒:“天機不可泄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