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派你來大漩渦撒野的?婊子?!”
吉爾絲·豐塞卡。
這在花街雍容慣了的女人頭一次被如此粗暴對待——打開始,她還有所期望,盼著只是‘保險起見’,她不得不被困在這房子裡,沒準等上幾天,等那淺頭髮先生講好,查清,給她一個不算太差的證明…
也沒準她都用不著證明。
她雖不願給費南德斯添什麼麻煩,可既然成了執行官的女人,自然也不會落到‘邪教徒’的下場。
她原本這樣想。
“撒野?先生們,實在荒唐。我護送了你們的主人,護送了那位金髮先生迴歸自己的信仰之心——我並非炫耀自己得來的邪術,先生們,可我總沒有做惡,對嗎?”
她的道理沒能得綠袍們認可。
三個男人擼起寬大的袖子,把她牢牢按在了牀上。
一名——看來是常年把守這裡的,只念了幾個她聽不清的詞,便從窗外:那被褐葉子罩住的窗口,鑽進來一條粗大的荊棘藤。
藤蔓於牆壁分開伸展,錯成了幾十股細長的綠色絲線。
很快。
它們攀過牆壁,繞上了吉爾絲的手腕。
“恩者在上!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我?!”
手腕刺的生疼不說,當吉爾絲·豐塞卡發現這些人瞧她的眼神開始不對勁的時候——她見過太多次這樣的眼神了。
“我是吉爾絲·豐塞卡!你們——我的男人是——”
她用雙腳踢著來自深澗的污穢利爪,急得幾乎要叫出那個人的名字來威脅:但她忽然在這裡停止了。
這讓教士們感到十分遺憾。
他們停了手,笑瞇瞇問她:“說說,老婊子。你的男人是誰?”
女人紅著眼,汗液讓頭髮黏糊糊的趴在額頭、臉頰上。她幾乎沒有這樣落魄過。
“…是埃米利奧爵士!”
她喊出一個名字,卻沒能阻止不斷上攀的利爪。
妖怪要爬出來了。
“是巴斯比!巴斯比男爵!還有帕克先生!我的男人有很多!”
她嚷嚷著,色厲內荏,非要找個能嚇住這些綠袍的名字來——花街中流傳的大人物名字不少,一個‘母親’能叫出來的,恐怕比得上深耕數年的政客。
名字的確不少。
但沒有他們想要的答案。
“慌張的婊子。”
綠袍們相視哈哈大笑,威脅她講出‘真正’的情人——真正的,足夠有分量的。
豐塞卡並不蠢。
一瞬間,她彷彿弄懂了這些人真正的目的:無恥!怎麼還能口口聲聲說是神靈的子民——
無恥!!
“還有戴維斯大人…”
她掏空了腦袋,颳著骨頭思前想後,儘可能找出那些足夠像樣的名字來拖延時間。
爲首的綠袍卻看透了她。
“聽我說,女士。”他揮退了身後躍躍欲試的,走到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聽我說。我們只要一個名字——你不是蠢的,就該知道我們要什麼。講出來,然後,安生在這兒住上幾天…”
慢慢的,他聲音越來越輕。
“你一年能賺幾個子兒?到街上去,到大街上,我們安排的地方——你總清楚些細節,他和你講過不少…對不對?”
他蹲下來,平視她。
“我們打聽到了不少,哪怕你不說。豐塞卡女士,你以爲,有多少人見到過他出入你的別墅…費南德斯·德溫森,是的,我需要你指證他。”
吉爾絲·豐塞卡忽然冷靜下來。
“我要怎麼‘指證’?先生,他可是個執行官,背後有審判庭。”
爲首的綠袍笑了:“簡單極了。你是個邪教徒,女士。執行官和邪教徒…我想這個組合夠做些文章了…”
吉爾絲嗤笑:“邪教徒會被審判庭燒死,我不是個孩子了。”
“嗯…他們總這麼粗魯,”男人伸出手,輕撫著吉爾絲的臉頰:“但你是「大漩渦」的人——我是說,維斯特維克先生擔保過的人…審判庭帶不走你。”
“這樣一來,那淺頭髮先生也染上污穢了?你們到不像教徒。”吉爾絲冷笑,“怎麼不隨便找個女人呢。”
“高環的聖焰擁有識別謊言的力量——當然,女士,我們委託的人,只教你說‘實話’就好…”
“我想你會同意的,是不是?”
他說完起身,重新變回了那把居高臨下的斷頭鍘。
“…我也是自然的孩子,先生。”
吉爾絲聲音有了絲顫抖:“你們怎麼能如此對待自己的同胞…”
“同胞?”另一個綠袍輕笑:“這個荒唐的蕩婦,我神純淨的世界裡沒有你的位置…”
他們似乎沒有再給吉爾絲考慮的時間,又或許這些人如同審判庭常年躲在地牢裡的刑訊官——他們很清楚,人不受些教訓,就永遠不知乖巧。
接下來。
野蠻原始的自然氣息,捲過了這間建立在文明土壤上的房屋。
他們舉著橡木馬刺,嘴裡罵著‘沒心沒肺的可憐蕩婦’,在毆打她的臉和小腹,徹底制伏她、綁好她亂蹬的馬蹄後,橡木馬刺起到了原本應有的作用——
他們笑話她像個生疏的、被摘了腦袋的野狗,講她多麼臭烘烘,在牀上止不住地拉屎。
他們邊揮舞橡木馬刺,邊仰天禱告,盼望自己那最孤獨、最偉大的神靈降下恩賞,又威脅茍延殘喘的女人:倘若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喊出她的‘同夥’,恐怕每一日都要受同樣的罪…
或者更嚴酷的。
她就不想體體面面的和他們完成這最原始的自然儀式,再從他們兜裡掏些金子出來——說點現實的:她就不想活嗎?
豐塞卡問候了他們的母親和信仰的神靈。
很快,又像個被獵豹咬住喉嚨的幼犬一樣開始哀嚎。
他們罵她是個沒心沒肺的,是個灰燼滿溢的菸灰缸。
她竭盡全力掀翻了一個,又很快被打得求饒,痛哭;接著,在求饒中,又突然翻臉,狠咬了誰的尊嚴。
她的呼吸結了晶。
房間正中心的牆壁上。
在那綠藤擁繞的、被反覆擦拭過的翡翠花紋中。
象徵著自然女神伊芙的教徽沉默地懸掛著。
它與化爲虛影的羅蘭對視,於淒厲的沉默中向他訴說著祂對世人的愛戀與憐憫…
但世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