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 深邃靜謐,滿天星斗閃爍著冷冷清輝,疲倦的大地陷入沉睡, 只有徐徐微風溫柔的拂過, 天與地之間充滿寧靜的氣息。意外的, 是個和平的晚上, 遠處沒有妖怪的嚎叫與絕望的悲呼。
戈薇他們分散在篝火周圍酣睡, 犬夜叉坐在一旁守夜,或輕淺或沉穩的呼吸聲飄入他靈敏的耳內,他甚至可以聽辨出七寶輕微的磨牙聲。
自從奈落死後, 大家都輕鬆很多,不必再提心暗地裡會被算計, 收集四魂之玉的碎片也越來越順利, 相信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犬夜叉……”
微涼的風吹過帶來一絲輕輕的喃語, 犬夜叉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沉睡的戈薇,那可愛的臉上表情平靜, 嘴角微微翹起,彷彿正夢見什麼開心的事情。於是他又將目光挪回火焰竄動的火堆上,橘紅的火光朦朦朧朧,透著溫暖,融化了他稍顯倔強的眼神……
“犬夜叉, 怎麼躲在這裡?不和他們玩嗎?”一個人緩步走到他面前, 一襲柔和的粉色和服映襯著白皙的肌膚, 如瀑的長髮披散而下, 嬌美的臉上帶著輕淺的笑意, 似水的眼眸中透著暖暖的關切。
犬夜叉猶豫了一下,抓緊手裡的球, 從花叢中走了出來,踩碎的花瓣染紅小小的腳丫,點點殷紅裡透著淡淡的落寞。
“孃親,他們不和我玩….”遙望著在花園一角嬉戲的小孩們,水霧在犬夜叉金色的眼眸泛起,最終凝成一滴晶瑩的淚滑落。
“他們說我是半妖…是妖怪的孩子…所以不和我玩……”犬夜叉沒有忘記方纔他興沖沖的抱著球過去時,他們流露出來的那冰冷厭惡的眼神,就如同看見了什麼骯髒的東西。頓時,心揪得緊緊的,還很疼,所以,他只能沉默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從他身邊嬉耍而過。
“犬夜叉……”十六夜聲音微顫,哽咽的喚道,伸手將犬夜叉攬入懷裡。她這可憐的孩子啊,爲什麼年紀這麼小就要承受世人的敵視?太不公平了。
“孃親,什麼是半妖?”犬夜叉疑惑的問道,迴應他的卻是十六夜更加用力的無言的擁抱,與奪眶而出的淚水。
“孃親……”看見無聲哭泣的十六夜,犬夜叉睜大眼睛,彷彿感染同樣的悲傷似的,小手緊緊抓著十六夜的衣袖,眼裡滿是傷心。
“犬夜叉,我們回屋裡去吧。”沉默了許久,十六夜拭去淚水,牽起犬夜叉的小手,最後說道。
“哎喲,好疼啊…”嬉戲的孩子們中間,一個年紀最小的男孩跌倒了,捂著發紅的膝蓋,傷心的哭了起來。
“四郎,沒事吧?姐姐幫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一個紅衣的女孩子小跑到那四郎身邊,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低頭輕輕的往他膝蓋傷口吹氣,十分認真且溫柔。
“姐姐真厲害,四郎不疼了…”眼角還猶掛淚水,臉上卻已綻開笑容,四郎望著自家姐姐,甜甜的說道。
隨十六夜離開花園時,犬夜叉將這一幕納入眼底,他捂著從方纔就莫名心痛的心,心裡隱隱埋著一種希冀。
屋外黑夜籠罩,深沉而冷寂。犬夜叉趴在軟鋪上,望著在油燈下繡花的十六夜,可愛的小臉有幾分躊躇。
“犬夜叉,是不是想說什麼?”注意到兒子的目光,十六夜擡眸,溫柔的問道。
“……孃親,犬夜叉也想要一個姐姐。”犬夜叉從被鋪裡爬起來,赤腳走到十六夜身邊,認真的說,純真的眼裡滿是期待。有姐姐呼呼,是不是以後心都不會疼了。
尖銳的針刺進白皙的指尖,一滴嫣紅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彷彿沒有察覺到手指的疼痛般,十六夜只是驚愕的看著犬夜叉,嬌美的臉蛋在昏暗的燈火中慢慢變白。
“犬夜叉…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十六夜慌張的抓住犬夜叉的肩膀,烏黑的眼眸流出悲傷與愧疚。
犬夜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想起花園那一幕,於是說道:“沒有,今天覺得心裡很難受,所以想要一個姐姐呼呼,姐姐呼呼了就不疼了。”
“孃親,是不是因爲我是他們說的半妖,所以沒有姐姐啊?”沒有得到十六夜的回答,犬夜叉小臉垮了下來,滿是失望。已經沒有父親了,爲什麼還沒有姐姐呢?因爲他是半妖,所以註定和別人不一樣嗎?
“怎、怎麼可能…”看著犬夜叉天真的眼神漸漸黯淡,一臉失望與苦澀,十六夜忍了忍,最終伸手抱住犬夜叉,顫抖著說:“犬夜叉當然有姐姐了。”
“我有姐姐?太好了。”犬夜叉開心的從十六夜懷裡掙開,在房間蹦了幾下,然後又轉身跑到十六夜身邊,疑惑的問:“孃親,那爲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姐姐?姐姐她長什麼樣?她爲什麼不來找我玩?”
“她……”十六夜怔了一下,瞬間想起許多年前初見的那一幕。那時,犬大將每天都抽出很多時間陪在她身邊,而且她也剛知道有了犬夜叉,整日沉浸幸福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希冀。但是就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那個女孩帶著漫天的殺氣,無情的揭穿她一直假裝無視的事情。
犬大將有夫人,還有一雙兒女,她一直都知道,因爲犬大將從來都沒有瞞過她,有時甚至還會很得意的在她面前談起被譽爲西國公主的女兒凌羅,俊臉滿是驕傲。只是她一直認爲這是離她很遙遠的事情,她只要守在犬大將身邊好好愛便可以了,從沒有想到過有人會如此怨恨於她。
那天,陽光那麼燦爛與溫暖,卻無法驅走她內心的寒意。那雙與犬大將相似卻充滿憤怒和不屑眼眸凍結了她所有的幸福。
“孃親,你怎麼了?是不是姐姐不喜歡犬夜叉,所以纔不來找我玩?”犬夜叉看著十六夜身體止不住輕顫的,於是有些擔憂的拉著她的衣袖,清澈的眼裡露出受傷的神情。
“沒有啊,犬夜叉的姐姐當然很喜歡犬夜叉了。”想到那天直取她咽喉的小手,十六夜壓下心裡的恐懼,輕輕撫著犬夜叉的臉蛋,強笑說:“只是你姐姐她是大人物,所以平時很忙很忙,不能來找犬夜叉一起玩。”
“大人物?”聞言,犬夜叉眼睛一亮,“是像國主那麼厲害的人嗎?孃親,你跟我說說姐姐的事情吧?”
“你姐姐的名字叫凌羅,是一個實力強大的妖怪,而且長得十分美麗,清冷脫俗的宛如星夜神女般,驕傲而睥睨塵世……”十六夜將初次見到凌羅的震撼向犬夜叉說道,其中還摻夾著犬大將說給她聽的關於凌羅的一些事情。
犬夜叉窩在十六夜懷裡,專注的聽著,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去想象與勾勒那位素未蒙面的姐姐,眼睛閃亮亮的,透著嚮往。
幾個月後
“孃親;我想找姐姐玩,他們都不喜歡我。”犬夜叉含著淚水撲進十六夜懷裡,“孃親,叫姐姐回來陪我玩吧?”要是姐姐回來的話;他也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犬夜叉...”十六夜指尖微顫,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個清麗的女孩負傷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絕望與悲傷;於是壓抑已久的內疚又涌了出來;吞噬著她早已不堪重負的心。那女孩的失蹤或多或少也跟她有些關係吧?或許就連犬大將的死;也是她難以推脫的。
“犬夜叉,你不可以任性的。”十六夜彷彿想到什麼;於是蹲下來直視犬夜叉的小臉,認真的說道:“要知道你姐姐在等你去找她呢,所以你要乖乖的,趕緊長大。”
“姐姐在等我去找她?”擡頭看著十六夜,犬夜叉表情有些困惑。
“嗯。因爲犬夜叉的姐姐是西國的公主,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人,所以犬夜叉想要和姐姐一起玩的話,就不可以哭鼻子;要快快長大變強;然後就可以去找姐姐了。”
“好,我不哭。我會努力長大,然後去找姐姐的。”犬夜叉扯過袖子,胡亂的擦擦臉上的淚,然後堅定的說道。
聞言,十六夜心裡一陣作疼,犬夜叉你以後別怪孃親,有時候懷有希望,總比沒有目標的掙扎要好得多。孃親也許很快就要去找你父親了,所以不能讓你覺得在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像浮萍般孤零零的漂泊。但願他們會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善待你。更或者,你長大後,真的能找到你姐姐,彌補孃親心裡的愧疚。
望著一臉神色複雜的十六夜,犬夜叉心裡埋下淡淡的不解,爲何每次他提起姐姐,孃親總是這麼悲傷又笑得勉強?孃親不是也很希望他能和姐姐在一起玩?
孃親,爲什麼你眼神總是那麼憂傷?
“劈啪”火堆裡的木柴燒裂,發出一聲輕響,卻讓犬夜叉猛然驚醒,掃了一眼周圍,依然是沉睡的夥伴;卻不見笑容憂傷的孃親。
方纔作了個夢?犬夜叉擡頭看了看夜空,眼睛有些乾澀,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小時侯的事情了。
犬夜叉嘴角扯出一絲毫無意義的笑,如今的他早就知道爲什麼當初孃親一提起凌羅就是那副神情,只是他寧願一開始就知道真相,也不想抱著那泡沫般、一戳就破的嚮往過了這麼多年,直到被扎得傷痕累累,卻還不死心,依然還渴望著自小等待的溫暖。
沒有人知道見到凌羅時,他內心的欣喜與期待並不比殺生丸少,但是,那一晚卻揭穿了這多年的期待只是別人爲他編織的一個幻像而已,冰冷而殘忍。
“我討厭你,卻與你無關。你懂我的意思嗎?”後來,她對著他說這話時,一臉淡漠。
懂,怎能不懂?又豈會不懂?冷眼看著火柴上的焰火漸漸黯淡,一絲挫敗與無力糾結在犬夜叉心裡,只是他不懂的是,爲何他總是要承擔別人的過錯?
難到幸福就離他那麼遙遠嗎?
“犬夜叉,你在想什麼?一臉嚴肅的神情和你真不搭。”熟悉的聲音耳邊傳來,犬夜叉一轉頭就對上了戈薇猶帶睡意的眼眸,可愛的臉上露出淡淡的關切,認真而專注。
“沒什麼。”犬夜叉有些彆扭的挪開視線,原本有些揪緊的心在瞬間平和下來。
“犬夜叉,我們今天回武藏國吧,忽然間好想楓婆婆呢。而且奈落死的消息還沒有告訴她,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戈薇從睡袋裡鑽出來,然後坐在犬夜叉旁邊,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上次買的零食也差不多吃完了,七寶一直惦記著,所以這趟可能也要回去一下……”
聽著身邊戈薇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堆,犬夜叉意外的不覺得煩躁,一顆心靜靜的,很溫暖,彷彿那已熄滅的篝火此時在心上燃起一般。
如今,他能守住這僅有的陽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