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
我有言悔了。
從領言悔回家的那天起,似乎一切都脫離了原來的軌道,至少,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對人生愛。
“阿悔,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是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
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聲停滯了一下,然後,便是毛髮在我脖頸處蹭弄的癢意,和他不太安分的手掌。
言大夫悶聲道:“之前,不太確定,現在,不太相信。”
不太相信這姑娘就這麼突然地把話給說明了,還是在這麼個低落的時候。
出其不意。
倍加難耐。
我卻不能懂他的不太相信,將他亂動的手拍開,又把肩上的沉甸推了起來,我有些糾結地對他說:“不相信我喜歡你嗎?”
這要怎麼證明。
親一個?
然而言大夫的動作更快,他笑著低頭,含上我的脣角,廝磨一番方纔退去,開口道:“只要你說的,我都信。”
心中的苦悶算什麼。
都敵不過言大夫三言兩語的撩撥。
我羞得一動彈,就猛地磕上了言悔的額頭,兩人均是一聲痛呼,而後,彼此卻是捂著對方的磕碰處,相視而笑,分外輕鬆。
“沒事了,用過晚膳,就和我一同去王后那兒探一探。”
……
會哄人算什麼。
毀氣氛言大夫也是高手。
我斂起笑意,淡淡地哦了一聲,算是同意了,心裡卻不若表面那麼平靜。
完了個蛋,我居然還有些小小的期待。
……
白輕衣。
國主深愛的王后,趙念念尊貴的母后,不過是個在初見時,就咬了我一口的女人。
我一面緩著自己的心緒,一面跟在言大夫身後,低頭邁步。而在我之後,還跟著兩個內侍,兩列侍衛。
沒有料錯的話,這些人怕是國主的親信,足以見得國主對言悔的看重,而他們看著言悔的眼神,都是敬畏的。
就像是坐實了,此次尚不確定的認親,這委實讓我不太爽快。側過頭狠狠地一瞪眼,他們便頓了頓步子,卻又即刻跟上。
這條尾巴,是甩也甩不掉。
言悔已提前確認好,此時的寢殿裡,就只有王后和她的侍女在,若要談什麼話,也比較方便。
但其實他所謂的確認,就是差遣了我,翻著宮牆,探好國主和趙念念一干人等的動向。
簡直了,他居然差遣我去幹這事兒!
然而照做就是我的問題了……
言大夫打著爲王后探病的幌子,再憑著如今這個尚未公開的身份,很輕易地便進了王后的寢宮。
只是撲鼻花香,惹得我一瞬捂住了鼻子,誰能想到,王后的寢宮裡竟然處處擺著花束。言悔轉頭看我,我擺擺手,無妨。
憋會兒氣,暫且忍得住。
丫鬟說,王后一個人在內室做著香囊,誰也不讓進。
這可正好。
言大夫讓丫鬟先去通傳一聲,因著王后瘋癥,見不見人全憑喜好,故而丫鬟也很爲難。可若真如我和言悔所想,王后應該會對言悔的來訪毫不推拒。
事實上,確是如此。
我們就這麼被引進了內室。
進去前,我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不等言悔發話,就悄無聲息地把她倆弄暈了,搬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作熟睡狀。
白輕衣側坐在內室的塌上,地上擱著好幾個藤籃子,裡面亦是盛著滿滿的花瓣。她嬉笑著扯弄手中的花瓣,亂手一揮,不在乎地拋在了塌上。
手邊有幾個癟癟的空香囊,她將它們放遠了些,隔一會兒,又拿到近處,如此反覆,嘴裡還哼著斷斷續續的小曲兒。
腳步聲落進房間,她抓著散掉的髮髻轉過頭來。
我下意識地縮在言悔身後,所以她一時也沒發現我,而我,也沒有好好地看清她,只聞得小曲兒在耳邊繚繞。
當言悔的身影滑進白輕衣的眼底,她不過涼涼地掃了言大夫一眼,隨手抓起一片花瓣,就吃進了嘴裡。
那雙眸子看似無神地盯著四下,臉上且笑著,卻冷若冰霜。
言大夫不說話,也沒有走近,他的一隻手慢慢動作,背在了身後,大掌張開,朝我無聲地揮了揮。
我看了兩眼,纔將微汗的手塞了進去。
大掌合攏,將我的小手裹住,似是予以我鼓勵,可我就是邁不動步子,仍是靜靜地藏在他的身後,只掐了一下他的手心。
別逼我。
如此僵持了一會兒,倒是白輕衣沒沉住氣,先行自我暴露了。
外前兒一直沒有動靜,她像是猜到這場談話不會有旁人聽見般的,丟了花瓣,止了哼調,再一開口,語調神態較之前一刻,竟是判若兩人。
“你不必求我,更不必威脅我,得了那塊長命鎖,是你的福分,要做皇子你便做吧,我只會是個瘋子,不會多說些什麼。”
這話帶著半分嗤笑,半分無謂,聽著讓人不禁眉頭一皺,直將那日初見,她留在我腦海裡的印象,給擊得粉碎。
她竟已料到言悔診出她裝瘋的實情,還兀自以爲言悔此來是別有居心,不過爲了一個虛浮的皇子之位。
要做你便做。
看來,她是真的就斷定,言悔不是她那丟失的孩子。
言大夫不急著回話,而是掏出那塊長命鎖,拽著吊繩拋下,鎖上的鈴鐺晃動著,發出清脆的音色。
然後,他才一字一句道:“王后娘娘,你就不想問我,這東西真正的主人是誰嗎?”
白輕衣見了長命鎖,心緒是壓抑不住地顫動。
她怔怔地盯著那物件兒,神思恍惚,臉上漸漸涌出痛苦之色。指節響動,她猛地攥緊了拳頭,一下砸在了牀榻之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問你?你能知道什麼?”她笑得苦澀,看著言悔的眼睛瀰漫起一層淒涼,又忽然罩上了一層回憶,“沒了,早就沒了。”
言大夫蹙眉追問:“沒了是什麼意思。”
又是咚的一聲響。
白輕衣大睜著那雙美目,紅色血絲交纏著爬上眼球,她帶著哭腔低吼:“就是死了!”
讓人痛苦的記憶傾覆著腦海,嬰兒稚嫩的哭聲將她困在其中,渾渾噩噩,還不如瘋著。
她忘不了,即便生下念念後,也依然忘不了。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沒有誰,能比自己還期盼著他的出生。
可是,長久的期盼,卻都在那一天毀於一旦。
她可憐的孩子,還那麼小,那麼嫩。
什麼爲趙國生,爲趙國死,什麼天命使然,再難挽回,她的孩子,便只是她的孩子,尚未來得及百般寵愛,就這麼被奪走了。
她抓著衣角,低頭輕喃:“這下你安心了吧。”象徵身份的長命鎖有了,原先的主人也死了,不會再有誰爭得過你。
……
怎麼會死了?
言悔待她的情緒稍稍平息後,方纔試探道:“你當初生下的,是個女兒吧。”
塌上的人頓時僵住,擡頭間,盡是驚詫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