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章節(12點)
段青鸞皺著眉看著方墨,滿眼皆是不解。歷年來,後宮中多有年幼喪母而被其他嬪妃養在身邊的皇子,裴胥蘭身處高位,眼見生子無望,養一個喪母皇子在身邊,這事並無出格。
方墨眉眼冷森,低聲說道:“這事若是放到平常,自是沒什麼,不過眼下趙懷宗身子不繼,正是皇位接替變化莫測時。楚熙宮無後,後宮裡數裴胥蘭爲大,她膝下所出,無論是否親生,只要裴氏一族鼎力支持,自是有資格爭奪皇位的。裴元貞這是想扶持元福宮這位與忻王一爭呢。”
段青鸞震驚看著方墨,她自幼就在權力漩渦中長大,對這些權力爭奪自是知道不少,方墨一點,她就明白過來了,喃喃說道:“忻王與元福宮這位,一個羽翅已豐,再不好掌控,另一個不過是一三歲小兒,懵懵懂懂,最是好拿捏了,裴元貞打得好算盤啊。”
方墨臉上卻露出不以爲然冷笑,鑽進了權利眼裡的人,哪裡會這麼容易就滿足?裴元貞的算盤可不僅僅是扶持一年幼皇子上位的。不過這事輪不到她操心,自是有人會對裴元貞發難的,她只管添火加柴,趁亂成事罷了。
段青鸞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燕京是越來越亂了,咱們還是早些將蕭幀救出來吧。方墨,你上次說,裴胥青手中還掌著掖庭大牢的另一把鑰匙,咱們是不是趁這時候偷過來?再等他進宮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方墨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倒是不急。裴胥青手上掌著這東西,是卯定了咱們會去自投羅網的,憑什麼一定要讓他心願得成?沒他手中這東西,這掖庭大牢的門,我也能打開來。”
段青鸞坐起身說道:“你怎麼不早說?我還一直尋思著怎樣偷東西呢。”方墨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沒有十分把握,且讓我今兒晚上再去看一看罷。”
打定了主意了,兩人便老實在這方小院裡呆著,過了午間,乾清宮齊公公特奉皇命過來探望段青鸞,送了各色慰問品來了,方墨陪著段青鸞周旋了一下午,都覺得乏味累極。等到了夜裡,那康壽又在檐下守夜,竟是十分警覺,方墨出手數次,也都無功而返。
段青鸞坐在幔帳裡,滿面陰沉,衝方墨做了一個殺人滅口手勢。
方墨微微笑,坐上她牀,壓低聲音說道:“殺他無益,他既是這麼警覺,掖庭那邊恐是更加難進,咱們也不能太著急了,小心救人不成了,反累的他們將蕭幀又挪了窩,且等上一兩日吧。”
段青鸞想了想良久,終是十分不情願點了點頭,她心裡記掛蕭幀,夜裡睡不安穩,第二日起身時,臉色自是不好。裴貴妃帶來了太醫前來,那太醫十分謹慎,說辭與前日一般無二。裴貴妃親坐到段青鸞牀邊,見她臉色果真十分不好,便握了段青鸞手,柔聲安慰許多。等出了門,又讓含翠喚了方墨過來。
方墨曲身行禮後,便垂著頭立在當下,聞得蘭香幽幽。裴貴妃淡淡問起段青鸞飲食作息。方墨十分老實作答——這些事,她不說,裴貴妃總會從別人那裡聽到的。裴貴妃點了點頭,便吩咐她只管好生伺候著,這才領著大隊人馬離去。
方墨在院中站定了,眼角瞟見一方青色衣角在身旁矮樹叢裡一閃而過,她心中冷笑,面上卻絲毫不顯,轉身進了屋去。果然不久,就看見康公公快步出了院去。
方墨將手中繡棚塞到段青鸞懷中,低聲說道:“那姓康的出去了,這玩意你先接著弄,我出去了。”段青鸞連忙點頭說道:“那你小心一些。”方墨點頭,一閃身,出了院子。
她換了一身宮女裝束,一路低頭急行,至舊路長廊那處時,卻突然站住了腳步。這處風冷,吹得她面上起了細微寒慄疙瘩。擡眼看去,轉彎處,有一個高大侍衛正緩步過來,厚重帽飾齊眉蓋著,滿面大胡炸起,獨一雙寒慄眸子若無其事看過來。
這處長廊一邊靠牆,另一邊臨水,水中乾枯荷桿零落立著,河水清澈,幾條悠閒紅鯉不知道爲何突然驚起一陣微瀾,四下慌忙逃竄開來。
方墨一眼看見聶笙後,低下頭,退讓到一邊,手卻是輕觸在彎刀刀柄上了——這聶笙雖然放過她一次,到底是敵友未分,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聶笙不會無故在這裡跟她來一巧遇的。聶氏一門慘遭滅族,他作爲唯一漏網之魚,潛伏宮中數年,可絕對不是爲了當官發財來著。他既然都能拋妻棄子了,那就未必會念及舊時鄰里鄉情而不她殺人滅口。
只片刻思量間,方墨就覺得眼前一暗,那聶笙就來到了跟前,緩慢腳步未見丁點停頓,方墨耳裡卻聽到一嘶啞聲音低聲道:“跟我來。”
方墨黑幽幽眉眼一閃,只不動,等聶笙過後,便轉過身去,跟在他身後約百尺處。
兩人一前一後行了數次彎拐道,來到一處偏僻宮門出,聶笙推了門進去。方墨左右看看,這處宮苑荒涼偏僻,地上枯枝殘葉滿地皆是,行人罕至,倒也適合殺人滅口。方墨黑幽眉眼沉寂,微思量後,跟在聶笙身後進去。
聶笙在院中一老樹下站立著,正望著那老樹發呆,見方墨在宮門邊上站住,覆額髮際下眉眼幽深冷寂沉著,不見半點慌張害怕,他突然抽出腰間大刀來,劈頭就衝她砍下,刀風帶到滿地落葉橫飛,突聞“碰”一聲脆響,卻至半路被攔截了下來,細響火花之中,映出一張巴掌大小臉來。
聶笙冷聲喝道:“你到底是誰?”這話至昨夜如同擱在他頭上的一把尖刀,時時讓他難安。
方墨虎口微微發麻,遂退後半步,手中彎刀劃下一道半月弧線,護住胸口,冷冷看著聶笙,說道:“聶大叔。”
聶笙手中大刀遙指著三尺之外的丫頭,突地冷哼一聲,說道:“你休想唬我這世上一模一樣的人多得去了,說,你到底是誰?來燕京是爲何事?”
“聶大叔,你記不記得住我沒有關係,但總記得雲旭吧。”方墨看著聶雲旭,說道,“秦姨臨死之前將他託付於我娘,說日後若能見了你,就將他交與你的。”
聶笙手中大刀略微晃盪,寒慄眸子迷光一閃而過,手中大刀復又指向方墨,說道:“你以爲我會信你胡說?方家那丫頭雖與你生的一般模樣,卻絕不會是你的。”方墨只冷冷一笑,說道:“天下之大,原本就無奇不有,聶大叔都能從漠北尋常獵夫搖身一變成了皇城深宮中的侍衛首領,我不過會些活命技能,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聶笙冷冷看著方墨,心中念頭轉過無數,良久,又問道:“你是蕭家人?”
方墨費了半天口舌,見他仍是糾結於她來歷,只是這事根本無法明說,說了也無人相信,她又緩退一步,冷言道:“聶大叔既是還不信,我也無話。我雖然不是蕭家人,但是這回確是爲救肅北蕭家二少爺而來。聶大叔既是在這燕京呆了多年,想來必是知道永曆三十年漠北戰事的,蕭家人該不該死,你心中自是有數。蕭家二少爺蕭幀,我是必救不可的,聶大叔若是要攔我,我是不會顧及雲旭心傷的。”
聶笙冷冷看著方墨,躊躇一陣,終是收了大刀,問道:“雲旭現在何處?”
方墨見他總算是信了幾分,心中也是一鬆,垂下手來,說道:“他在漠北,跟我娘在一起。”見聶笙眼中寒慄眸子柔和了不少,又說道,“他很好,也很聽話。”
聶笙默默站於樹下,那老樹頗有些年歲了,枝椏橫立,生得很低,正是六七歲孩童最喜攀爬那種。聶笙出神往了好一陣,方又低聲問道:“雲旭他娘葬在何處了?”
方墨想起秦玉蘭,心中也覺得難受,低聲說道:“秦姨葬在晉州城東十里坡上,不過當時我們著急逃命,只挖了一深坑罷了,你現在若是要尋,怕是要費些功夫的。”想及晉州城破那日情形,方墨擡眼再看向聶笙眸子帶上了一抹冷嘲。他當時若在家中,秦玉蘭未必會落得如此悽慘下場,家國仇恨這些虛空東西於他這樣男子而言竟是重過一切,妻死子散,也都不回去看上一眼。
聶笙卻不知道方墨心中正鄙視他,微怔過後,眼中傷感神色已經收起,轉頭看方墨,說道:“你打算如何救蕭家二少爺出去?”
方墨直視他,說道:“聽說聶大叔手上有一柄開牢門鑰匙,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
聶笙淡然說道:“你便是拿我手中那柄鑰匙,也開不了掖庭那處牢門。這處大牢專職關押朝廷要緊重犯,需得兩柄鑰匙同開才行。”
方墨淡淡一笑,說道:“我知道這事,也知道另一柄鑰匙就在廷尉司正裴胥青手中,等閒偷不到手中。不過這事總是有辦法的。聶大叔只需將你手中那柄給我,我就十分感謝了。”
聶笙上上下下看了方墨一通,冷冷一笑,說道:“你今日做這番裝扮是不是還想進掖庭一探?”
方墨點頭,誠實說道:“是。”
聶笙冷哼一聲,道:“不自量力”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