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公公思量了一番,仍舊是未將方纔蘭皙所言之話告知趙淮。
縱然她是落霏,在陛下心中,或是珍貴嬪的地位已然是甚於她了吧!
後宮的清淨若是再被這一番話語攪亂,恐怕纔是趙沱的計劃吧!
王喜公公不懂,便是愈發不敢將事兒隨意說出。
冉如胭已然是走至長廊間,精美的彩繪映入眼簾,不知爲何,總是有著佛祖的瘮人氣息。
難道自己還是忌憚著相國寺嗎?
“珍貴嬪,方纔,可真是嚇死錦翠了,錦翠以爲御書房中出了什麼事兒,轉眼王喜公公便是帶了一行侍衛而入,瞧起來可是驚人得緊。”
錦翠那猶如蝶翅的長睫微微顫抖著,若是不仔細注意著, 恐怕還是難以發覺。而她同樣是低低而語,刻意避開了經過行禮的宮婢。
“一個婢女,竟是借陛下恩寵來陷害於我,我,如何能夠放過她呢?”
冉如胭雙眸之中冷冷的目光陡然而出,竟是令錦翠剛沉澱下來的心緒猛然間隨風而起。
“是,珍貴嬪,後宮之中,斷然不能夠允許這等事情發生。”
錦翠連聲應和著,餘光稍是瞥過自家主子的神色,微微加快了腳步。
“珍貴嬪,事情不好了,長安殿中可是出了大事,珍貴嬪,貞妃喚你前去!”
轉角之處,桃紅行色匆匆,待瞧見冉如胭等人才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任冉如胭如何想,皆是衛清歌出了事情。
不可能啊,她們一個時辰前纔是相見,難不成,衛清歌所言的計劃提前進行了?
“桃紅還是快些起來,衛姐姐可是出了什麼事兒?若是除了事情,爲何你沒有陪同她身旁?”
冉如胭也是倉皇地扶起了身體抖如篩糠的桃紅,可是這般的恐懼之意斷然不是以爲她,那便是因爲衛清歌當真是出了極爲嚴重的事兒嗎?
“珍貴嬪,桃紅一時半會兒便是說不清的,還望珍貴嬪隨桃紅前往長安殿,桃紅一路上同你說道!”
桃紅這般時候已然是失了禮數,絲毫沒有主子與宮婢之間的區分,好似是害怕冉如胭走得過慢一般,便是焦急地拉扯著她的玉臂。
本是一刻鐘的路在這般狀況之下不過半刻鐘便到了,還未踏入長安殿,冉如胭便是聽到了喧鬧之音。
桃紅大致將事情說了個清楚,應當是嫺貴嬪林婉柔贈於院中一盅烏雞湯與些許紫花棗泥糕,衛清歌滿心歡喜嚥下,竟是忘了同隨雲女醫說道,而那般時候,桃紅也是不在內間之中,許是礙於林婉柔的面才未曾驗毒。
誰料不出一刻鐘,衛清歌便是腹痛難忍,桃紅喚過隨雲女醫後,意識清醒的衛清歌說什麼也要將冉如胭喚過來,桃紅纔是出此下策。
“回稟桃紅姑姑,貞妃小產了!”
進入小院之中,便是有個宮婢匆匆前來稟告,桃紅一聽就變了臉色,手足無措地小跑進了內間。
冉如胭也是一愣,只覺心中什麼重要的東西瞬間崩塌。
衛清歌這般時候斷然不會大意,讓林婉柔鑽了空子,難不成,她是爲了幫自己嗎?
房間之中,褪下狐裘外袍的林婉柔同樣是急灼地候於凳椅之上,玉額之上竟是多了一層密密匝匝的細汗,聽聞衛清歌小產一事,剛剛站起身來的她頓時又癱倒在了座椅上,神色黯淡,似是已然絕望。
“嫺貴嬪?!?
冉如胭草草地掃過一眼便是入了內間,正瞧見宮婢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神色倉皇。
“衛姐姐!”
一聲驚呼仍舊是沒有將陷入昏迷之中的衛清歌喚醒,隨雲女醫以及太醫院的女醫們已然是手足無措,瞧著這般場景,只得是銀針止血,卻是難愈小產之事。
“珍貴嬪,內間之中腥味頗重,你還是先行出去吧!”
桃紅說話之時已然哽咽,可是面對這等狀況,她卻是什麼都幫不上。
冉如胭雙眸之中自然是溢滿了擔憂之色,但是同樣是無能爲力,瞥見幔帳之後衛清歌那慘白的臉色,只覺心口如同被千萬根銀針紮了一般,瞧不見傷口,卻是疼得令人痙攣。
待冉如胭回到房間之中,陛下趙淮同樣是急切而來,他應當也是沒有想到過,衛清歌會這麼快小產,抑或是,林婉柔居然是會做出這等之事。
冉如胭並未聽神色凌厲的趙淮說道什麼,反倒是林婉柔已然是跪倒於地。
“陛下,此事斷然不是妾所做,妾不知曉貞妃爲何會這樣??!”
哀嚎之聲陡然間響徹了房樑,而此刻的冉如胭已然冷漠。
“妾見過陛下,陛下,方纔宮婢桃紅已然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妾,正是嫺貴嬪那一碗烏雞湯出了問題,且女醫也檢查過了,青玉小碗邊沿被下了致人小產的藥物?!?
趙淮冷冷地掃過冉如胭一眼,心中已然有數,蜷於寬袖的九天長龍猛然間張牙舞爪,待冉如胭回過神來,他已經是開口令王喜公公將林婉柔帶回長安殿正殿,欲是待會兒將事情詢問清楚。
“陛下,你可以不信妾,可是衛姐姐從未說過謊話,在這後宮之中,也是最爲恪守本分之人,如今卻是落得個這般下場,嫺貴嬪如何能夠規避責任?”
冉如胭此刻全然不顧自個兒的形象,便是雙膝而跪,腰桿卻是挺得直直的,一雙眸子凜然對上趙淮,毫無躲閃之意。
“朕自然明白,這件事,不必你來說道,你也是累了,方纔剛是處置了宮婢蘭皙一事,錦翠,將你家主子扶回排雲殿中歇息。”
趙淮那雙佈滿陰翳的眸子好似多了好多遮擋的屏風,將情緒皆是遮掩,冉如胭根本不知當下他到底想的是什麼。
趙淮應當是知曉衛清歌保不住孩子一事,而這般場景,他心中也是想過,又是爲何會是這般的神色,難道是在懷疑衛清歌故弄玄虛嗎?
“陛下,貞妃言有話同你說道,可是內間之中血氣頗重,你爲九五之尊,斷然不可進入……”
一名老嬤嬤忽地撩起珠簾,窸窸窣窣之聲在此刻絲毫沒有被衆人注意。
趙淮一聽這般,竟是沒有猶豫,跨步便是邁入內間之中,老嬤嬤自然是沒有想到這般,便是急匆匆出言制止。
“你們都不許進來!”
冰冷的語言似是要將在場之人的身子凝結,老嬤嬤也是一愣,只得是灰溜溜地進入內間。
冉如胭一聽這話哪裡還有離開之意,便是狠狠睨了正欲扶著她離去的錦翠一眼,轉身掃過仍跪於地上的林婉柔。
“嫺貴嬪,如胭竟沒有想到你會這般心狠,衛姐姐也是信錯你了!”
林婉柔髮髻已然凌亂,散落於地的金簪叫囂著鳳鳴,卻是依舊沒了主位的氣勢。
“冉如胭,一定是你夥同衛清歌來陷害本宮對不對?一定是你們!本宮根本沒有下毒,本宮不過是前來探望貞妃一番,一定是你們!”
林婉柔忽地自地上站起,在冉如胭還未注意到之時便是上前幾步扯下了她髮髻之上的銀花步搖,只聽一聲脆響,步搖落於白玉理石之上瞬間四分五裂,也是不知林婉柔用了多少分的力氣。
呵呵,林婉柔愈是心急,冉如胭便是愈能夠容易抓到她的把柄,無論此事是否她所做,冉如胭皆是不會放虎歸山。
“嫺貴嬪,你這是做什麼?如胭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啊!”
王喜公公在邊上瞧得真切,眼見林婉柔雙目之中的戾氣,便是示意著侍衛將她完全控制了起來。
從前高高在上的嫺貴嬪,如今落得個被侍衛按住香肩的下場,實在令冉如胭覺得可笑。
“王喜,收押林婉柔入天牢,待事情查明,朕自有定奪!但在此之前,廢黜嫺貴嬪名號,貶至宮婢。”
天牢,宮婢。
兩個詞如同電閃雷鳴般轟入林婉柔的心中,方纔趙淮的雙目是那般陰冷,好似已然確定了毒害衛清歌的就是她一般,可是,不是說了還要查明真相嗎?
爲何會這般?
陛下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糊塗了?
“陛下,還未查清事情,爲何廢黜妾,妾並未做錯什麼??!真相一定不是這樣的,一定是珍貴嬪與貞妃一同害妾,她們已然害了順妃與玉姬,接著便是妾,然後便是皇后,陛下, 此等小人,其心可誅?。 ?
林婉柔甚至是自個兒都不知曉自己在說什麼,同樣也未注意到趙淮愈來愈黑下的俊臉。
“你們這些人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將這個罪婢拖下去!”
趙淮拂袖而言,腦海之中皆是方纔衛清歌梨花帶雨模樣,微弱的呢喃仍在耳邊,一下又一下地激盪著他冰冷的心。
罪婢……罪婢……
正當冉如胭想要仔細瞧著趙淮心中到底是何意之時,內間之中,桃紅已然是稍許紅潤了臉色而出。
“回稟陛下,貞妃已然回過神來,太醫言明,只需多多休養便是,房間之中太過喧鬧,桃紅斗膽,請陛下與各位主子移駕正殿。”
桃紅斂眉而語,還未跪下,眼前的各位主子便是默許而離。
冉如胭瞧著那遠去已然絕望得不再言語的林婉柔,再次瞥過身旁的趙淮,雙目之中略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