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九兒看看四周:“剛纔看見到皇上和柳公公上來,怎麼一轉眼就……”
葉疏煙抓著童九兒的手猛然一緊,整個人像化石一般,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殿門。
火光竄動之間,卻見唐厲風橫抱著一個女子走出來,柳廣恩則揹著另外一個女子隨著唐厲風躍出了大殿。
“皇上……”葉疏煙急忙迎上去,見唐厲風的眉毛和鬢角都燒焦了,臉上也有燒傷,可是卻絲毫都沒有感覺,只癡癡看著懷裡的惜雲裳。
“淑妃……雲裳……你醒醒!”唐厲風悲慟地喊著惜雲裳的名字,幾乎沒有感覺到葉疏煙的存在。
葉疏煙急忙道:“皇上,快將淑妃娘娘放下來,看看有沒有受傷,你這樣託著她的頭,她很難順暢呼吸的。臣妾已經讓人去傳御醫了,皇上別急。”
唐厲風這時纔看到了葉疏煙,難過地將惜雲裳放在地上,讓她平躺。
見他這樣傷心,葉疏煙也不忍,跪在惜雲裳身旁,探她的鼻息,覺得還算沉穩,方纔放心:“皇上,淑妃姐姐大概是被煙燻得暈過去了,臣妾看她呼吸還很正常,且無外傷,只要不窒息,就沒事。”
唐厲風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掠開惜雲裳臉頰上的頭髮,這纔將她看清楚。
兩年了,她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保護,在冷宮裡自生自滅,那驚世絕豔的容顏卻絲毫未改。
她的眉間藏著一縷讓人心疼的柔弱和憂鬱,生來就是那種需要強大之人來保護和愛惜似的。
如果說葉疏煙的美,是外柔內剛,那惜雲裳就真的是柔媚入骨的女子。
質如水,魂似雲,任你如何想與之親近,都把握不住她的心。
就連在旁邊看著她的葉疏煙,都自嘆比惜雲裳少了幾分女子柔和之美。
一時御醫來了,爲惜雲裳和李沉雪檢查了一下,惜雲裳倒是沒有受到外力所傷,可是李沉雪卻被匕首傷了肩膀。
葉疏煙驚愕地看著李沉雪的傷,心想,這難道不是意外,而是刺殺?
火還沒有熄滅,唐厲風抱起了惜雲裳,對柳廣恩道:
“你留在這裡,等火滅了,看現場有沒有什麼線索,朕要知道,是誰想要淑妃的命!”
柳廣恩暗自心驚,低下頭去:“奴才遵命。”
“皇上……”葉疏煙正要說和唐厲風一起去崇政殿照顧淑妃。
可唐厲風卻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身子不便,無須理會此事,讓人陪你回宮罷。”
說著,就匆匆走下玉階,抱著那惜雲裳,坐在了轎輦上,返回崇政殿。
葉疏煙聽了這話,呆立在丹墀上,望著迅速離去的龍輦,只覺得靈魂都遊離出軀殼之外。
“娘娘……皇上走了,咱們也回去吧?”
祝憐月見葉疏煙癡癡地看著唐厲風離開的方向,知道她心裡必定心酸難過,便上前勸道。
葉疏煙忽然淒涼地一笑:“她終究……是要復寵了。”
淑妃畫像那件事過後,葉疏煙就知道,只要淑妃存心復寵,那簡直是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的事。
但是從沒想過,那個傳聞中並不愛唐厲風、心如死灰的女人,竟然真的會著手復寵。
原來她被太后壓制,就如同被壓五行山下的齊天大聖,可現在太后失權,再沒人能擋得住她復寵之路。
她復寵,葉疏煙倒不怕,只是看著唐厲風對她這般愛護,她就覺得自己慢慢變成了空氣,變得可有可無……
問題是,她不是不愛唐厲風嗎?爲什麼還要復寵?是爲了報復太后,還是爲了榮華富貴?
如果是爲了報復太后,無需等到今天,在太后被禁足的時候,她就該有所行動。
若是爲了榮華富貴,更加無需等到今天,只要她在這兩年之中,表露出對唐厲風的思念,那麼唐厲風恐怕早就解除了她的禁錮。
爲什麼是今天?李沉雪身上的傷又是怎麼造成的?殿中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可還會留下什麼線索嗎?
柳廣恩走到了葉疏煙身旁,低聲道:“娘娘請回罷,淑妃的事,娘娘不宜多加理會。”
葉疏煙聽了這話,更是難過。
柳廣恩若不是把她當成朋友,這話是不會對她說的。
他的意思就是讓葉疏煙和淑妃保持禮貌上的距離,若是她太主動親近淑妃,唐厲風反而會覺得她是故意爲之,非但不會領情,甚至還會覺得她虛僞,倒產生反作用。
葉疏煙遙望這片梅園,在這裡初遇唐厲風的情景,歷歷在目。
那一天,他說:“朕知卿決心,願卿亦不負朕心。”
那樣的相知、相信,而今何在?
返回沛恩宮後,看著窗外,西南方承春殿上空的火光已經漸漸消失,葉疏煙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也根本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入睡。
童九兒匆匆由殿外進來,肅容拜見:“娘娘,柳公公傳信來。”說著便獻上一張字條。
葉疏煙一看,不由血氣上涌,又是驚訝又是憤怒。
“淑妃和沉雪已醒,訴走水乃是刺客所爲,殿中搜出匕首與沛恩宮令牌。此事蹊蹺,證據存疑,皇上令奴才徹查,娘娘宜以靜制動。”
葉疏煙燒掉字條,對柳廣恩愈加感激。
柳廣恩既然都能看出這件事有很多疑點,唐厲風又怎麼會看不出?
其一,淑妃與世無爭,葉疏煙盛寵在身,何必去殺她?
其二,既然是刺殺,怎麼可能派一個武功低微的人去,只是傷了李沉雪,竟沒有傷及淑妃分毫?
其三,大殿忽然著火,火勢迅猛,一定是藉助了易燃之物,酒和油都有可能,爲什麼淑妃與李沉雪都沒有受到燒傷?
唐厲風他上次因爲淑妃畫像和凌暖的小產,衝動之下斷定是葉疏煙所爲,著實傷了她的感情。
如今有了這前車之鑑,葉疏煙只希望這一次他能夠冷靜下來想想此事的疑點,希望柳廣恩能儘快查出真兇。
想到這裡,葉疏煙難過地一笑,什麼時候開始,她對唐厲風的要求,越來越少,少到不再奢求他信任,退而希望他只要不斷然懷疑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