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烈雲聽聞此言，好奇地看著祝憐月，問道：“什麼事？”

祝憐月咬了咬嘴脣，雖然心中不安，可還是不得不按照葉疏煙的吩咐跟唐烈雲說。

“其實是娘娘有話要告訴殿下的，是關於卓勝男。”

唐烈雲一聽是葉疏煙叫祝憐月對他說這番話，訝然看著祝憐月：“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祝憐月道：“皇上的態度，殿下也是看到了的。皇上不會把刺殺的罪名加在卓勝男頭上，也就不會按大漢律處罰她；不知雍王是怎麼打算的？”

唐烈雲想起那個蠻橫無理的卓勝男，便打心底裡厭惡，他淡淡地道：

“怎麼打算？娘娘勸服卓勝男回去便罷了，若是她不肯回去，本王便親自‘護送’她回到北冀國邊境。她說的什麼‘和親’，休想。”

祝憐月擔憂地看著唐烈雲：“娘娘知道雍王殿下的脾氣，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所以才擔心了一路，就怕您固執己見，將北冀惹急了。所以，她叫奴婢告訴殿下，您其實還有另外一個選擇。既可以令和親一事圓滿解決，又能進一步得到皇上的讚賞和信任，還能讓大漢國北方和平安定。”

“和親？”

唐烈雲一聽，幾乎一彈而起，就站了起來：“她……娘娘她居然要勸我……和親？”

他難以置信，一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卻帶著苦澀至極的笑意。

那一天她甩開了他的手，決絕的背影消失在慈航齋外的樹影中，那樣的絕望，他好不容易寄情於戰事政務，平復了些許。

唯有看著她幸福，他也便滿足。

她放棄了他也罷了，可如今竟還要逼他娶一個敵國的公主，一個他完全不喜歡的女人？

想到她冒著危險在冊封禮之前登上宣德門城樓等待他入宮，那總是在乎他感受的吧？可今天，她竟然勸他和親……

不，她不會這樣強人所難，明知他的心裡再放不下別人，卻要讓他接受一段形同虛設的政治聯姻。

難道她的心已經只有唐厲風和他的江山、皇權，再也沒有一個小小的空隙留給他了麼？

祝憐月見唐烈雲這樣苦笑，心中一疼，忙解釋道：

“不，殿下，您誤會了。娘娘的意思是，大漢國只要送卓勝男回北冀，怕會被天下人恥笑我們大漢提親在前、悔婚在後。卓勝男受此奇恥大辱，自然也成了北冀國的恥辱，只怕卓皓天不會善罷甘休，必定要出兵攻打大漢邊城。她不能殺、不能送，唯有和親一事上，還可以想想辦法。但是……大漢國適合與公主和親之人，卻未必只有殿下您一個。”

聽聞此言，唐烈雲更加驚愕。

他和葉疏煙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所以他自知不夠了解她，但也不至於完全猜不透。

聽了這番話，他才知道，她竟然如此冷靜果決的人。

祝憐月所說的，大漢國適合與公主和親的人，若不是雍王，那便是--皇帝。

從身份地位來說，皇帝自然要比王爺更加合適；

假如卓勝男成爲皇妃，大漢與北冀成了親家，那麼北方邊境一定能相安無事很久，大漢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攻打南幽、東越兩國。

這兩國富庶，得到了兩國的財富，到時就不怕攻打北冀的時候沒有軍費供給，也可以擴充軍隊，不怕遼國趁機騷擾大漢北疆。

唐烈雲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對他、對唐厲風、對大漢國都有益處的辦法，可就算他早就知道事情可以這樣處理，但一想到葉疏煙的感受，他又怎麼忍心讓皇帝對她的寵愛再攤薄一分？

儘管這是葉疏煙自己願意的，唐烈雲心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痛得像是在滴血。

疏煙，你難道是傻了麼？

這卓勝男背靠北冀國的勢力，一旦進宮，豈能不跟你爭寵？

如今皇上許你正妻之禮入宮的榮耀，對你千依百順，夜夜留在沛恩宮，這樣的恩寵，本就不易維持。

你身爲尚宮，要處理那些民生大計，已經夠累，如何還有精力應付深宮之中的勾心鬥角？

若是卓勝男成爲妃嬪，皇上絕不能讓她成爲空置的妃子，甚至因爲北冀國的原因，對她好過你也不奇怪。

唐烈雲心口像是被重錘敲了一記，滿腦子都是葉疏煙憔悴的模樣，忍不住道：“她這樣引狼入室，究竟是圖什麼……”

祝憐月見唐烈雲知道了葉疏煙的決定，不但沒有感到輕鬆，反而還深受打擊，就知道他是在心疼葉疏煙。

其實祝憐月何嘗不心疼葉疏煙？

在轎子裡的時候，葉疏煙剛一說出這個想法，祝憐月就覺得難過至極。

宮裡的那些妃嬪想要爭寵得孕，那也罷了，畢竟人家都是先來，也都承寵過；

只是憑她們的本事，還不足以令唐厲風舍沛恩宮而去其他宮裡。

就算像凌暖那樣，葉疏煙默許唐厲風去她的宸佑宮，但是唐厲風的心卻都系在葉疏煙身上，對凌暖再好都是看在葉疏煙和她的姐妹情分。

那些人似乎都不成威脅，可卓勝男不同。

到時候爭起寵來，唐厲風也不能不臨幸卓勝男，且她是公主，入宮的位份不能低，待遇不能差。

到時候，葉疏煙獨守空闈時，該如何的心痛難過……祝憐月真是不敢想。

可她再不忍，也知道，如今唐烈雲若要全身而退，他就只有親口提出讓唐厲風和親，冊封卓勝男爲妃。

她唯有勸道：“殿下心疼娘娘，奴婢也心疼，可是娘娘是皇家的媳婦，要考慮的就是天下事。王爺既然知道娘娘的志向，當初也成全了她的理想，如今就該知道，她是不會在乎這些的。況且，皇上對娘娘的心，豈是卓勝男能奪走的？有這份心在，娘娘的地位就在。卓勝男若是做得太過，娘娘也有足夠得計謀手段，能收拾得了她。”

唐烈雲聽祝憐月提及他當初的成全，心下痛極，看著祝憐月，道：“當初……是我的成全了她？”

他護送她入京，放棄帶她出宮，這一切，究竟是成全了她，還是將她送到一個逃不出的沼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