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烈雲似乎也覺察到有人在遠遠看著她,餘光便看到那一抹莊重素雅的藍,那正是葉疏煙今日所穿的宮裝顏色,獨一無二。
他心裡一動,側身望向葉疏煙,見她和皇后在一起,便微微一笑。
皇后也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分別向她和葉疏煙頷首行禮。
皇后和葉疏煙也都回了一禮,三人便各自繼續往前走。
葉疏煙看到了唐烈雲的笑容,先前的那種煩悶莫名的淡了,心裡好受了許多。
如果她出於對羨魚的保護,設法勸諫唐厲風將軍器所正指揮使的位置讓姚家人來坐,唐烈雲應該會理解、不會怪她的吧?
想到這裡,她心裡忽然亮堂!
--如果讓羨魚拜唐烈云爲師,那礙於唐烈雲的身份和他在朝中的影響力,皇后應該就不會這樣肆無忌憚。
而羨魚有了唐烈雲的指點,最起碼也能學會一身可以自保的武功。
皇后淡淡地看著葉疏煙一邊走、一邊似有思慮,覺得有些奇怪。
--這葉疏煙怎麼見了唐烈雲之後就陷入沉思、不說話了呢?
皇后便回頭看了唐烈雲一眼,竟發現唐烈雲也在回頭看向她們這邊。
雖然距離很遠,皇后根本看不清唐烈雲的眼神是怎麼樣的,但是這一回頭的意思,卻讓她想起了從元灃口中得到的消息,甚至想起了唐烈雲頗費心思在葉疏煙冊封婕妤的時候送上的琉璃鏡。
唐烈雲是雍王,地位已經足夠煊赫,之前皇后以爲他送厚禮給葉疏煙只是爲了投唐厲風所好。
可此刻,皇后看到唐烈雲回頭遙望,卻覺得他和葉疏煙之間的關係只怕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冷淡。
這個發現,讓皇后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
與其說是她覺得,倒不如說是她希望。
如果葉疏煙和雍王走得很近,那唐厲風會怎麼想?
這二人之間膽敢有一絲曖昧不清的接觸,那可比淑妃的畫像更能讓葉疏煙陷入絕境、甚至無法翻身。
“妹妹和雍王熟嗎?記得在工事場督造榨油機械的時候,雍王也在場。而妹妹和皇上出遊回宮時,還去雍王府做客。”
葉疏煙聞言,頭皮一麻。
是自己剛纔見了唐烈雲之後沒在說話,所以讓皇后懷疑什麼了麼?
她絕不能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念閃過,已冷靜下來。
“不算太熟,只是妹妹也算是幫過他的忙,略有些交情而已。”
“是嗎?那是怎麼回事啊?”皇后做作地問道。
“卓勝男本來想做的是雍王妃,可雍王卻無意於她,更覺得大漢國能有資格和北冀公主聯姻的唯有皇上。所以,在冊封卓勝男爲皇貴妃事上,妹妹覺得唯有讓皇上接受和親,纔對大漢國有利,於是也贊成了雍王的意見。雍王就此遠離了一場他所不願的婚姻,算起來妹妹也幫了他。”
聽到卓勝男入宮竟然是葉疏煙勸唐厲風答應的,皇后很吃驚。
唐厲風肯聽葉疏煙的意見,可見當時對她有多信任。
她當時必定是一副忍著委屈的樣子,所以唐厲風纔會更加愛惜她,以至於後來輕易就給了她貴妃之權。
這樣以退爲進的招數,皇后這麼多年用了不知多少次,深明其中的道理。
葉疏煙藉此得利,卻給皇后招來了一個勁敵卓勝男。
結果就是,皇后雖然想自己獨攬後宮大權,但卻也不得不利用葉疏煙制衡那卓勝男。
她心裡暗暗惱恨:你想憑藉三足鼎立之勢,保全自己,以圖他日凌駕在本宮之上,沒那麼容易!
雖然暗自算計著,皇后面上卻絲毫也看不出來,反倒是欣然一笑:
“竟還有這樣的事,妹妹果然有遠見卓識和容人之量,姐姐都自愧不如。”
葉疏煙謙恭地低下頭去:“不瞞姐姐,妹妹近日見皇上每次在崇政殿議論軍器所的事時,都會讓雍王在場,所以剛纔妹妹就在想,皇上會不會屬意這雍王爲正指揮使呢?若是那樣,憑妹妹的幾句話,很難讓皇上委任姚大人,所以之前才婉拒了姐姐,希望姐姐明白妹妹的苦衷,不要怪罪纔是。”
皇后聽了,也嘆了口氣:“若不是這樣難,本宮也不會苦苦求妹妹啊。”
葉疏煙看著皇后,微微一笑:“今日見姐姐這樣厚待妹妹和葉家,妹妹感激不盡。姐姐莫急,等妹妹找到適合的機會,一定盡力勸說皇上。”
皇后和葉疏煙終於一掃之前的不痛快,達成了暫時的共識。
但葉疏煙明白,軍器所的指揮使一職事關重大,以後大漢國能不能造出足以和遼國、北冀抗衡的兵器、軍械,就靠著這個指揮使。
這朝堂的勢力之爭古往今來都是一樣存在著的,可是若爲了私利,有損大漢國的利益,葉疏煙就是助紂爲虐。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決不能因爲羨魚而受到皇后的制約,爲她辦事。
否則一步步泥足深陷,事事都涉及到權柄之爭,今後有一天被唐厲風知道了,會對她很失望,甚至連累到她的孩子、她的宗族。
結束了大皇子的生辰宴之後,大皇子央求唐厲風陪他回坤寧宮再看一回雜耍,唐厲風便答應了。
看皇后志得意滿的樣子,葉疏煙覺得大皇子此舉應該是皇后教的。
今日是大皇子的生辰,提出任何要求,唐厲風也不會拒絕。
既然是早有準備,皇后一定會盡力將唐厲風留在坤寧宮。
待皇親國戚都告辭出宮後,葉疏煙、卓勝男和衆妃嬪便一起恭送帝后、皇子離開,柳公公則命人將羨魚先送回了葉府。
一回沛恩宮,葉疏煙就說頭疼。林崢接到了傳召,急忙從御醫院趕來。
但見到葉疏煙時,卻見她除了鳳冠等首飾,換好了一般的宮裝,靜坐在軟榻上挑選給她腹中孩子做衣衫的繡花圖樣,並沒有頭痛的樣子。
林崢一進來,葉疏煙就讓段嬤嬤和祝憐月她們繼續挑選,自己則起身和林崢去了書房。
“娘娘頭痛已好了?”林崢疑惑地問道。
葉疏煙搖頭道:“哪兒有那麼容易,只怕要頭疼好一陣子了。”